「我是在离这儿十公里左右的地方被袭击的。」
提亚马特的语气中透着几分阴沉,而我一听此言,不禁眼角微微一跳,忍不住蹙眉问道:
「十公里?你的意思是,你被那杆长枪追了足足十公里?」
「这只是大致的直线距离,我期间也是在不断改变路线的,算上这些路程的话,绝对不止这个数字。」
「这——」
我顿时有些惊疑不定起来,从提亚马特的各项体征反应来看,倒也不像是在说谎,但说实话,我总觉得这一事实太过夸张。
倘若是有人扛着长枪一路追杀提亚马特十公里路的话,我顶多只会感叹这人的体力真是优秀,但问题是,这杆长枪是自行追击提亚马特长达十公里的路程,而且从那长枪此前与我的接触状况来看,其速度与力量都未曾有衰落。
这长枪究竟是何来如此恐怖的能量,足以坚持它独立地完成,十公里甚至更远的追杀,我丝毫不怀疑,如果我当时没有出手的话,这杆长枪直到击中目标为止都不会停下来。
「赫蒂,这里你和〈圣器〉打交道的时间最长,你怎么看?」
「不好说,〈圣器〉也好,〈魔具〉也罢,特性都是独一无二的,就连我都不敢说已经发掘出〈莱瓦汀〉的全部能力。〈虚零〉组织的一大特色就是成员都持有〈圣器〉或是〈魔具〉,那么想来他们研究得也更为透彻,所以……不好说。」
——意料之中的答案。
见赫蒂很是冷静地摇头,我也不曾感到一丝失望,毕竟有关〈圣器〉与〈魔具〉还是疑团居多。
诚然,当初从先代教皇的口中,我大致听说有关〈圣器〉与〈魔具〉的几分真相,按照她的说法,〈界律〉将百分之九十九的异界遗物尽数封印,而剩下的百分之一便成为〈圣器〉与〈魔具〉,但终究也仅此而已。
这一事实只能让我判断出此界在历史上曾与异界有过接触,甚至是有过大规模的战争,否则最初作为异界召唤媒介的便不该是一把残剑,按照上官可怜的说法,那把残剑在他们的世界中可是闻名遐迩的天剑之一,与代号〈幻梦〉的菲利斯所持有的〈流纹蝶雨刻〉乃是同一级别的剑器,那么自然不可能轻而易举便折断。
总而言之,正如这位凄凄惨惨戚戚的可怜人一般,与异界相关的事物总是充满神秘的味道,也难怪先代教皇欲罢不能,触犯各式各样的禁忌。
「那你有看到袭击者的身影吗?」
在微微一顿后,我又继续问道,而提亚马特却是露出几分古怪的神色,有些诡异地说道:
「那人藏的地方比较隐蔽,边上都是山林地带,被袭击的时候我没来得及看清。」
「是吗。」
「所以我干脆就毁了那一带。」
「——」
我无比怪异地望着提亚马特,到底是邪龙一族的王者,破坏环境起来真的是毫不留情,但说实话,对此我还是有些许困惑的,不禁打量提亚马特一遍,问道:
「你早就预料到会有人来袭击?」
是的,除非是早有预料,否则断然不可能在避开长枪的同时,还有余裕发动一次反击。
要知道,当初分裂症可是在拟态成邪龙时被一击破坏核心的,说明这长枪的精准度与穿刺力全都极为惊人,而提亚马特在最开始显然不可能显露出本体,那么当时她的速度,在理论上应该是比不上那杆长枪的,后者可是能与她的本体并驾齐驱的。
「自然,美丽与智慧兼备的我,怎么可能会像那个分裂症一样,被人偷袭成功,到现在还奄奄一息。」
提亚马特很是潇洒地一撩秀发,但我从她脸上看出的却是满满的谎言,而不知为何贝雅特的神色有些古怪,那显然是知情人士的反应。
「我不信你的鬼话,自恋的人总会扭曲现实。贝雅特,你来说。」
「……嗯?」
我很是冷静地向贝雅特说道,而她一时间还未曾回过神来,等到她猛地察觉到我的话语时,整个人竟是如受惊的松鼠般蓦地一震,旋即很是犹豫地望向提亚马特。
「实话实说就好。」
提亚马特佯装平静地拨动自己的侧发,却是疯狂地冲着贝雅特使眼色,怎么看都是做贼心虚的模样。
见状,我不禁眉梢轻轻一挑,与赫蒂对视一眼后,慢悠悠地开口道:
「天杀的,你看叛魔族四大王者都有独特的绰号,像什么自恋狂啊分裂症啊偏执狂啊疑心病啊的,我既然要推贝雅特上台,那么让她得点什么病——哦不,给她取个什么诨号比较好呢?」
「『半身不遂』怎么样,看她总是畏手畏脚的,干脆就不要了。」
「不行,不是三个字的,一家人总要整整齐齐才好。」
「那『轻偏瘫』怎么样?」
「不行,不够对称,偏瘫还不如全瘫呢。」
「有了,那就『植物人』吧。」
「唉,虽然不怎么押韵,但勉强还行吧。」
说着,我与赫蒂目光灼灼地盯住起贝雅特的大脑,如探讨治疗方案的医师般,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觉得用打击好。」
「我觉得用药物好。」
「药物太危险。」
「打击不可控。」
我与赫蒂面无表情地对视着,旋即对着贝雅特齐声说道:
「「你自己决定。」」
「——」
贝雅特瞬间面色惨白地瘫倒在沙发上,倒是真有几分偏瘫的模样,而提亚马特一把揽住贝雅特,无比愤懑地说道:
「你们是属魔鬼的吗!?」
我真怕她后面突然接一句「真当我们母女好欺负吗!?」,但事实证明,这只是我的胡思乱想而已,邪龙族再怎么说也生不出梦魔族来。
「我觉得求助于人的时候,说真话是最基本的礼貌,就算真要撒谎,也装得像一点,你知道吗,自恋狂?你刚才这个谎言,就像是一条淡水鱼在坚称自己是陆生动物一样。」
「……为什么是淡水鱼?」
「刺多。」
「——」
我淡淡地吐字道,而提亚马特一时间陷入无言,半晌后,才听她幽幽一声叹息,说道:
「分裂症的遭遇很是诡异,最关键的是,当时他拟态的是对象我,我自然会怀疑敌人的真正目标可能是我,所以自那以来,为了能随时应对突**况,我每次上天的时候,都会飞得比平时……稍微高上那么一点点。」
「一点点具体是指多少?」
「不多,平时都是低空飞行,基本就是在一两百米的高度层,而现在的话,在后面加了一个零而已。」
「——」
我对提亚马特的计算能力颇感担忧,若是一米到十米的提升或者十米到百米的提升,我倒也不至于一时沉默,但百米到千米的差距未免有些惊人,毕竟同样是十倍,基数不同的话,给人的感觉也是会截然不同的。
——原来如此,简单来说,就是怕死了。
我很是诡异地望向提亚马特,而她莫名心虚地挪开视线,还很是嘴硬地说道:
「事先声明,我可不是因为怕死,而是为了给分裂症报仇才如此行事的,况且最近我很喜欢高空气流的味道,你想,秋冬之交,空气都清新了不少。这么清新的空气,最适合清新而美丽的我。」
我实在无法将提亚马特的本体与清新二字联系到一起,不如说是她光是存在于高空,便会造成严重的大气污染,邪龙的吐息中可是混杂有极其危险的颗粒物质的,一旦人体吸入,轻则头晕目眩、器官衰弱,重则幻觉丛生、原地暴毙。
不过,提亚马特的想法且先不管,她因此顺利逃过一劫无疑是事实,所处的高度越高,长枪的上升时间自然也就越长,留给她的反应时间便也更为充分,但我现在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为什么这名袭击者能埋伏到提亚马特,仿佛对她的行进路线了如指掌一般。
要知道,一两千米的高度,提亚马特又是以人形状态高速飞行,以常人的视力根本是锁定不住她的位置的,甚至于连她自头顶一掠而过可能都无法察觉,可那袭击者却是躲在视野有限的山林中,隔着超过千米的高度,一枪无比精准地甩向提亚马特,简直可以说是神乎其技。
事实上,要不是我及时介入,邪龙族必然会陷入名副其实的群龙无首的境地,这实质上意味着叛魔一脉与魔王一脉的彻底决裂,已经没有可以作为缓冲带的人——我虽然试图将贝雅特推上四大王者的宝座,可这显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所以她目前只能作为执行者,而不能作为权力者。
不仅如此,这袭击者居然能神不住鬼不觉地,潜伏到距离魔王城如此近的地方,这也是令我颇为震惊的事实,尽管而今拜月一族衰败,但在这一族风头无两的时候,可是在魔王城设下各式各样的祭礼的,而这些祭礼在目前仍然有效果,其中便有感知敌人用的大型祭礼阵。
「这次的事情,有点不对劲……计划性实在太强了。」
将目前的状况大致摸清楚后,我忍不住深深皱起眉头,虽然直觉只能作为参考,但我这一次真的嗅到浓重的阴谋味道,明显是有什么人在算计整个魔族。
——〈虚零〉组织?还是说……人族?
我指节轻轻敲击其自己的大腿,如果〈虚零〉组织只是被雇佣行事的话,那么在推波助澜的必然是人族高层,可也难保这不会是〈虚零〉组织的算计,他们故意为自己贴上被动的标签,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出其不意地坑骗到所有人。
至于叛魔族本身的因素,我丝毫没有进行考虑,试图去解读一群精神病的心理,那才是真正的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