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月牙陡崖之上,忽地如岩浆迸溅的前夕一般,飞快地蔓延出一道道扭曲的内纹,在愈渐昏暗的天色下,好比破碎的星辰般释放着莹蓝的光芒,但那种美丽不会让人心醉神迷,反而会让人毛骨悚然。
因为不过短短数秒时间,崖体表面便迸裂出一道道裂缝,其中更是有着苍蓝的火焰流溢而出,一时之间,整座陡崖仿佛是一根滴淌蜡油的蜡烛一般,苍蓝的火焰近乎呈液体状涌动而下,恐怖的高温在崖体上留下无数焦黑的痕迹,连大气都是在扭曲不定,独特的焦味侵蚀人的嗅觉。
嗒!
虽说我跳离陡崖的时机已经相当之快,但在顺利落地之前,还是被不少喷溅而出的苍蓝火焰所波及到,滚烫的焰星扑打在面孔上,令得人忍不住眼角抽搐,所幸衣袍只是沾到些许的火焰,否则我还得强闯民宅去找点可以蔽体的装备。
——好家伙,居然搞出这么大动静,就不怕崖体坍塌吗。
我在陡崖的底部连连后退,那无比耀眼的蓝焰好似烟花绽放般,时不时地从高空中飘坠而落,让人乍一看还以为是无数的彗星掠过,而每一朵蓝焰的坠落,都会在规整的道路上留下熔化的痕迹,不少房屋也是直接被烧穿孔,有的甚至开始燃烧起来。
望着那依旧在喷溅蓝焰的月牙陡崖,我忍不住暗自咋舌一声,也不知道科尔德究竟在考虑些什么,居然采用这种堪比玉石俱焚的方式应对危机,我的目的不过是将他压制住或者逼出壁体而已,没想到他竟然一上来便闹出如此大动静。
尽管这月牙陡崖自叛魔族成立之初,便历经无数风雨也毫无更变地屹立至今,但这不仅仅是因为它天生坚不可摧,其实也有叛魔族人重视维护的因素在内,像现在这样从内部直接用高温火焰焚烧,而且之前血荆棘还破坏了它的内部结构,那么这月牙陡崖显然是有极大的可能性就此坍塌的。
要知道,这里可是叛魔族都城的正中心,而陡崖上头还修筑着大魔王城,这要是一旦坍塌,叛魔族内部不出乱子才是怪事,军心大乱的情况下,要是人族又大举进犯的话,叛魔族恐怕真的难以撑过这一次的危机。
事实上,这还算是相对比较远的危机,毕竟是建立在陡崖坍塌的基础上的,但眼前这漫天飞舞的滚烫蓝焰可不是建立在假设基础上的,一场致命性的大火蔓延整座都城绝对不是什么危言耸听。
——哈,实在不行,还是得出手灭火。
一团耀眼的蓝焰蓦地于我的脚畔绽裂,而我微微蹙起眉头,已经开始考虑在万不得已之下,解放〈米斯特汀〉的本体,扑灭这场大火,之前我敢解放〈米斯特汀〉的本体,主要也是因为有月牙陡崖作为掩体,谁也不知道陡崖内部的状况,但要灭火的话性质可就截然不同了。
诚然,凭着〈支配者〉的能力,我可以让见证一切的魔族都记忆模糊,无法知晓究竟是什么扑灭了火焰,但考虑到〈虚零〉组织的存在,说来可笑,我内心的确是颇为投鼠忌器的。
这方面无关战斗力差距,全在于〈虚零〉组织的神秘与难缠,我这短短几个小时之间,已经与四名〈虚零〉组织成员有关接触,甚至与其中三名实际交过手,可难保他们没有安插其他的成员,毕竟他们早已知晓叛魔族移民一事,那么在大魔王城这边布局也不是不可想象。
「……嗯?停了吗?」
那月牙陡崖的裂缝已经变成灼红色,而天空中也不再有蓝焰飞舞,都城中的火势草草一看也并不明显,虽说有不少叛魔族人因为异变而四处逃窜着,导致街道上乱糟糟一片,但除开咒骂声居多以外,倒也不曾有太多的混乱,可见魔族人的心理素质还是比较强大的。
这是一件好事,一个民族强大与否,不在于体格,而在于心理,像那种空有一身强大的肌肉,却怀揣一颗怨妇之心的民族,注定不可能有什么光明的前途。
唰!
见月牙陡崖虽然有些残破不堪的迹象,但却依旧屹立不倒,我忍不住暗中感叹大自然的神奇,紧接着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在距离陡崖约莫十米远的时候,猛地冲着大地一蹬,如穿云箭般高高冲天而起,目标直指我之前所在的位置。
在血荆棘——其实主要是蓝焰的摧残之下,那里已经呈现出可容人勉强通过的洞口,那么自然有办法沿着通道找到科尔德的位置。
值得一提的是,荆棘十字剑在我跳离陡崖的时候,便已经被我甩入虚空中,因此我在快要接近到那道洞口之时,得以双手牢牢刺入崖体中,好似壁虎般稳稳地爬在上头。
哧。
当然,这蓝焰本身虽然大部分已经熄灭,可所造成的高温却不可能立刻消散,我双掌刺入崖体中的瞬间,皮肤好似被点燃般一阵灼痛,甚至有种水分被蒸干的感觉,呼吸的时候也是喉咙分外干燥。
这与赫菲斯托所释放的火焰却截然不同,要说的话,现在我感受到的才是正常的状况,像赫菲斯托那种将热量完全收纳于火焰内部,而不会直接令得外界升温的,那才是不可思议中的不可思议。
所谓十指连心,十根手指刺入滚烫的崖体中,一瞬间令得我眼角一抽,但并不是不可承受的高温,我很快便是双脚一蹬崖体,整个人灵巧地逆翻而上,稳稳地进入到那有限的洞穴当中。
「咳、咳咳!」
迎面而来便是一股灼热的气流,一瞬间令得我毛发都有些蜷曲,呼吸也隐隐变得困难起来,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可以看到,洞穴内部倒也不是漆黑一片,地层上还零零散散地分布着亮红色的火焰,像是岩浆蔓延过后的景象,而我微微一抖肩膀,压低重心便是在洞道中疾驰起来。
之前血荆棘已经探清路线,而我的感官某种程度上是与血荆棘同步的,因此对于血荆棘的移动路线把握得非常清楚。
不过,我所持有的体感记忆毕竟是在蓝焰焚烧前的,有些邻近的通道很有可能被直接烧得贯通,所以还是有必要时刻关注道路状况的,眼下这里头和迷宫简直没什么区别,我可不希望自己被当作阿西莉娅那样的路痴。
哪怕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也要对自己要求严格,拥有强大的自律精神,才能塑造出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
唰!
肉眼已经逐步适应内部的光线环境,而在这无比狭窄的通道当中,越是接近深处,氧气含量也是愈发稀少,再加上高温在相对密闭的条件中总是很难发散,不过短短十几秒钟,我身上已经是大汗淋漓。
当然,最令我郁闷的是,这通道的坡度变化太过乱来,有的时候几乎是垂直往下,有的时候却又突然向上倾斜,火焰将不少通道贯通的同时,也造成一些通道被落石所封闭,虽说对此早有预料,但当我的臀部无数次地摩擦滚烫的地面,我还是偶尔会怀疑自己会不会突然燃烧起来。
——感觉上……应该是在这附近了。
通过我的体感记忆,我突然生出几分熟悉感,其实这个时候我已经快要分辨不清自己的方位,某种意义上是靠着直觉在寻找路线的。
呼——
忽然间,一股热流好似潮水般在洞道中蔓延而来,与至今为止的气流相比之下,力度有着明显地增强,这也就意味着前后方的气压差比较大,而之所以能造成这种差距的理由,我能考虑到的可能性,也只有前方是一片开阔的中空地带。
我瞬间紧绷起神经,科尔德的实力或许有限,但他所提到的魔族起源这一类的事情,真的非常令人在意,难保会出现什么不可控的因素,因而我还是本着小心为上的原则,斜身贴着墙壁谨慎而冷静地悄然前进,同时也不忘按住〈冥冰夜羽刃〉的柄部。
渐渐地,周旁大气的温度出现一定程度的下降,亮红色的火焰痕迹也基本上消失不见,整个洞道中已经是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但凭着心眼我还是能分辨清楚环境的细节。
与此同时,气流的涌动也变得频繁起来,呜咽的声音如泣如诉,听着甚至有些惊悚,其中时不时还混杂着一些诡异的敲击声,既可以说是清脆,又可以说是钝重,总之莫名很富有机械感。
——嗯?
一道浅蓝色的光芒忽地于我视野的尽头亮起,清冷而平静,像是波澜不起的大海,又像是萤火虫的群落,将最前方的洞口悄然笼罩着,而那诡异的敲击声也是变得清晰起来,敲击频率高得不可思议,宛如是在敲击琴键一般,听着居然还有几分悦耳。
我深深吸入一口温热的空气,而后悄无声息地沿着洞壁继续前进,不过片刻便是来到出口的位置,里面的人似是精神无比集中,并未察觉到我的入侵,而我眯起眼睛打量这里面一圈后,忍不住心头泛起几分震惊。
——这是……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