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菲的存在显然是无比特殊的,虽然至今为止也没有什么直接性的证据,但我可以确定她便是所谓的〈世界之子〉,而不难发现,与科尔德口中的〈世界之子〉不同,奥尔菲尽管也肩负着来自〈界律〉的任务,可她更有着不同寻常的独立思维,最明显的特征便是,她会对〈界律〉本身抱有怀疑之心。
相对形象地进行说明的话,这便如同是人体的大脑指挥起左手,试图让左手去拍死一些有害的蚊虫,却不想这只左手不但不曾对蚊虫痛下杀手,反而莫名其妙地被蚊虫所蛊惑,更有甚者,对大脑作出的决定感到质疑,若是这左手觉得存在有必要的话,还会联合起有害的蚊虫,反过来倒抽自己的脸一巴掌,要用蛮力将大脑打醒过来。
当然,与正常的大脑与左手的关系不同,奥尔菲与〈界律〉之间的联系并不牢固,至少从奥尔菲总在想办法规避〈界律〉这一点来看,两者之间的联系应该是已经中断了的,想来是因为她一度被〈米斯特汀〉封印过的缘故,而这种中断的联系,多半才是她能诞生出自我意志的直接原因。
无论如何,要想在不惊扰到〈界律〉的情况下,打破眼下这一危险的局面的话,恐怕也只有奥尔菲才有这一本事,而按理来说,她本人应该也是会选择避免触动〈界律〉的状况的,那么面对我的求助,她不可能置之不顾。
「……奥尔菲?」
然而,令得我无比错愕的是,虚空之中并未传来任何回应。
——见鬼,不是吧。
我忍不住屏住自己的呼吸,第一时间考虑到的可能性是,奥尔菲已经被隔绝在传送空间之外,无法与我进行沟通,更无法干涉这片区域,但说实话,我觉得这一可能性并不大,奥尔菲的实力是真的深不可测的,除开直面〈界律〉以外,我很难想象出她束手无策的表情。
既然如此,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她眼下根本不在我这边。
要知道,此前在进入异界碎片的时候,奥尔菲便已经是突然隐匿身形,如果她其实是在异界碎片中探寻一些事情的话,那么的确是有可能赶不过来,甚至于可能至今还在异界碎片那边忙活。
我能从异界碎片中找到〈冥冰夜羽刃〉的残体,说明那块世界碎片中还蕴含着一些重大的秘密,或许奥尔菲便是在处理这方面的事情。
问题是,奥尔菲的感知能力堪称是逆天,我总觉得她随时随刻都能把控到我的状况,既然如此,明知我身处危机,她却连回话的余裕都没有,岂不是说她也处在相当糟糕的状况当中?
当然,除开以上两个可能性以外,其实还有一个可能性,但我并不愿意去相信这个可能性,因为这个可能性意味着的是——奥尔菲其实是在场的,但她出于某些理由,故意无视我的求助。
这里的某些理由,是非常值得深思的,或许是她在等待什么时机,或许是她准备借〈界律〉之手,完成她身上的职责。
——被将死了吗。
我忍不住微微蹙起眉头,却是不再继续呼唤下去,因为这不是频率或者音量的问题。
现在仔细想来,我对奥尔菲究竟在考虑些什么,真的是一无所知,我只知道她的确对〈界律〉抱有怀疑,只知道她跟随在我身旁是为了观察,却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状况,她是不是会重新被〈界律〉所控制,她是不是已经得出结论,这些我全都不知道。
诸事缠身自然是一大理由,但我内心深处非常清楚,对于奥尔菲这一存在,我是感觉非常矛盾的,尤其是在猜到她可能是导致先代魔王他们失踪——甚至死亡的罪魁祸首的时候,所以我不太愿意去深思她的事情。
这是我难得逃避如此之久的现实。
——仅次于身高。
唰!
忽然间,那与无垠的星辰夜幕,完美融合在一起的山体光景,进一步地放大过来,竟是不可思议地穿透我与科尔德的所在地,而一瞬间,周身的景象陡然一变,原先笼罩四面八方的星辰忽地缩小,好似无数灯笼般升空,飞快地悬在黑色的天空中,进而化为一片璀璨而明媚的星空。
——嗯?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竟是已经站定在坍塌的山体上,残破的石块遍地皆是,血荆棘好比巨蟒般盘旋在我的脚胖,而科尔德正极端诡异地漂浮在半空中,周身的空间有些不可思议的扭曲,像是肉身的轮廓被虚化一般,又仿佛是置身在黑洞的入口般。
「接下来可就不能带上你了,不祥之子……如果惜命的话,你倒可以尝试逃跑,虽然我个人并不推荐,呵。」
科尔德那莹绿色的眸子放着妖异的光芒,犹如两团鬼火般冷冷地俯瞰着我,而我见状眉头一蹙,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即是役使一根根血荆棘冲天而起,好似毒蛇般猛地袭向科尔德。
嗖嗖嗖!
这一次,血荆棘倒是确实击中科尔德,但依旧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触感,像是每一击都落到了空处,这显然是那扭曲的空间在产生效果,而历来无往不利的〈米斯特汀〉,这一次真的如被死死克制一般,始终无法发挥出出色的作用。
同样是涉及到异界,异界碎片周边的空间扭曲可以抹消,而机铠族所制造出空间扭曲却不可以,可见同样是空间扭曲,也是有一些本质上的区别的。
嗡!
在我心中的棘手感飞快地膨胀的同时,科尔德周身的空间扭曲忽地开始放大,像是大海中的一道漩涡因为气流而不断壮大起来,只见满地的石块犹如被吸引般开始震颤起来,一些细碎的石子已经漂浮在半空中,气流的走向也是发生明显的变化。
我忍不住皱起眉头,我本人凭着血荆棘的重量,倒是能相对稳定地站定在地上,但如果这种吸引力继续壮大下去的话,早晚我也会被那道漆黑如墨的空间扭曲所吞没,那是连光线都无法穿透的绝对黑暗领域,或许便是所谓的虫洞。
——是了。
我脑海中倏然掠过一抹灵光,下意识地扭头望向自己腰间的鸦纹残剑,再扭头望向这片深邃的夜色,以及那逐渐趋于恐怖的空间扭曲,忽地察觉到,其实凭我自己,也不是不能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