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耐心地对木屋乃至周边环境确认一番后,我这才是安心地赶往王都,显然,要了解目前人族的备战情况,向知情人打探才是效率最为突出的。
关于知情人的选择,我第一时间联想到的有北之〈冥王〉米纳斯、〈审判者〉丹尼尔,以及新官上任的安洁儿,但很快后两者便被我排除在外,毕竟与丹尼尔只是偶尔的合作关系,而安洁儿想来也不可能知悉太多重要信息。
反观米纳斯,为四大SS级勇者之一,在金钱与道义之前总是倾向于前者,可以说是现代社会中,典型的拜金主义战士——
唰!
我的大脑正要掀起一阵头脑风暴,却不想有一条苍白的手臂,蓦地从漆黑的巷口中探出,像是鹰爪般牢牢扣住我的肩骨,很是粗暴地将我拽进了小巷口。
——世事无常,没想到我也有被人打劫的一天。
我内心瞬间涌起无尽的感慨,任凭那人将我拽进阴暗的角落,止步后再一扭头间,便见一双阴冷的眸子正无比凶狠地盯着我,让我想起某些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猫科动物。
「嗯?米……纳斯?今天怎么没穿衣服?」
昏暗的光线像是薄暮般斜打在那人身上,待得看清那人模样的时候,我才是佯作意外地挑起眉梢——我自然是早已发现她的存在,也早已判断出她的身份,否则怎么会漏出如此明显的破绽。
绝不是因为被女人拖进巷口一事,可以为自己的人生经历添彩增色。
「啧,别给我用这么惹人嫌的说法,只是没披斗篷没戴面具而已。还有,现在叫我本名,别叫什么米纳斯。」
米纳斯——本名莉莉丝——很是露骨地咋舌一声,旋即一巴掌抽开我的肩膀,无比嫌弃地擦起手来。
「怎么,堂堂SS级勇者,在大本营里被人追杀吗?」
我颇有些意外地打量着莉莉丝的模样,因为她的装束与平时大不一样的关系,我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亚麻色的披肩短发多少显得有些凌乱,更衬得那常年隐匿于阴暗之中的肌肤无比苍白,仿佛是久居地下的人忽地重见天日一般,有种幽灵般的缥缈感。
五官可以说是非常精致而协调,尤其是那对乌黑的瞳仁好似黑曜石,深邃而平静,但此刻却隐藏着几分起伏,那是一场愠怒的暗潮。
「你居然还有脸问!?」
莉莉丝眼角倏然一跳,宛如是炸毛的野猫一般,气势汹汹地说道:
「要不是你们这对狗男女,我堂堂北之〈冥王〉怎么可能跟做贼似的,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的!」
「哦、哦哦,冷静冷静,口水都喷出来了。」
我有些嫌弃地抹了一把脸,起初脑袋还没有转过弯来,搞不明白她为什么对我抱有如此深刻的恨意,倒是狗男女,想来有很大程度是指我与赫蒂,因此这方面我并没有太在意。
在长达三秒四五的回忆后,我总算是从记忆的角落中翻出线索来,恍然道:
「对了对了,想起来了,因为浮游矿是吧?」
砰!
想来是见我的反应极度没心没肺,莉莉丝面无表情地便是一脚踹来,选的位置倒是相当不错,乃是胫骨关节的半月板区域,半月板损坏直接影响到膝盖的稳定性——但反正也没有奥尔菲踹得带感,因此我冷静地选择了无视。
「不要这么冲动,所以看你这样子,浮游矿是保住了,但是成天被人惦记着是吧?」
我随手掸去膝盖附近的尘土,说出自己的猜测,再一看莉莉丝的表情,立刻就知道猜得是八九不离十,内心不禁有些好笑起来。
精心布置的计划被打乱是最糟心的事情,而反之则是最愉快的事情。
在雪莉娜·布朗杰尔事件中,对米纳斯的雇佣报酬,我给出了两百斤飘得起来的浮游矿,而事件告一段落,也就是我离开人族之前,通过赫蒂将这两百斤浮游矿交付给了米纳斯。
当然,不是不见天日的黑暗交易,而是光天化日的正规交易,就在离这个小巷子有一段距离的十字广场那一片儿。
交易发生的时候,我正在与公会长帕特里夏就雪莉娜暗杀任务而谈话,还是公会的柜员冲上楼来传达这场变故的发生的。
可想而知,当时的场面有多么轰动,毕竟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横空飞出两百斤浮游矿,要宣示主权也是相当一件难事。
从莉莉丝目前的反应来看,浮游矿想来是保住了的,具体采用什么方法无从知晓,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必然暴露了浮游矿归属于北之〈冥王〉这一事实,所以才不得已以真容示众——说来也是可笑,像现在这样,她神秘的真容反而会成为最佳的掩饰,人们认得戴面具的米纳斯,不认得摘下面具的莉莉丝。
「嗯,让我来猜猜,找上门的人有哪些人。首先,公会肯定是最早上门的,想联系到你也是最容易的,教会应该是第二个,他们如果要打仗的话,这种战略性资源自然是越多越好的,至于贵族势力这边……多半是指使一群商会,想从你这边收购一批浮游矿吧,这群人本质上看不起勇者,除非是有必要,否则连表面功夫都不会做。然后才是剩下的那些三教九流吧,偷的偷,抢的抢……我猜连你成为SS级勇者的那会儿,都没有现在这么受欢迎吧?」
砰!
莉莉丝又是一脚踹向我的半月板。
当真是愚蠢,同样的招数会对魔王起效吗?
——别说,这一次还真的有点痛。
我轻轻抖了抖有些僵硬的膝盖,旋即无奈地抬起眼皮,说道:
「你也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别告诉我那两百斤浮游矿你动都没动,三大势力又不蠢,逼迫一两天还没结果的话,最聪明的做法就是公开竞价,对你来说也是利益最大化的方案……你有本事骂我算计你,没本事告诉我,你这一波赚了多少钱吗?」
「啰、啰嗦,与你无关。」
不愧是为金钱所蛊惑的女人,一提到这个话题,嘴角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意,如此丰富的表情变化令我极端不适,竟是有些怀念起那张冷冰冰的青面獠牙面具。
——呵,庸俗。
我想起因为传单张贴任务而变得空荡荡的钱包,忍不住对莉莉丝贫穷的精神生活感到可悲,那串高高在上的葡萄当真是酸得不行。
「也罢,你这会儿来得也正好,本来就打算去找你的。这几天我人都不在,想找人了解下现在的情况。」
「情况?什么情况?」
莉莉丝微微蹙起眉头,但失去面具的她,相当于把内心完全展示在我的眼前,我一眼便看出,那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表情,因此我也没有多加掩饰,开门见山地说道:
「自然是——备战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