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晃晃的光线不知从何处照射而来,令得本该昏暗的地下空间,诡异地呈现出一种致盲般的雪白,而铁门后时不时传来的远雷似的声响,像是敲打心脏的鼓点,透着一股莫名危险而压抑的气息。
盯着那扇似是有些历史的铁门,我忍不住缓缓锁起眉头,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说道:
「你们在搞人体实验?」
先代教皇所主导的异界召唤、人魔实验等等的研究数据,在圣女继任仪式期间为深藏不露的公会方面所夺取,我当初之所以接下暗杀雪莉娜·布朗杰尔的任务,主要也是因为这一原因,但任务失败,研究资料仍旧落在公会手里。
换作是我的话,断然不会仅仅将资料作为一种交易物品,里面涉及到的诸多信息必然有着极大的价值,因此我并不怀疑公会长会基于这些研究资料,进行一些不可告人的行动。
比如,人体实验便是极好的用途,反正勇者的伤亡率、失踪率远比教会、王国军大得多,与魔族的战斗性接触也最为频繁,像是新鲜的魔族脏器,只要发布任务自然会有人去想办法,也就是说实验材料显然是不愁的。
「别拿我们和艾沃那个贱人相提并论。」
米纳斯极端露骨地表现出嫌恶的态度,又是冷哼一声,继续说道:
「进去看看你就知道了,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闻言,我忍不住微微挑起眉梢,心头浮现出无数的困惑,但秉着艺高人胆大的理念,我大步流星地便是向前迈去,双手稳稳贴在冰冷的金属大门上,缓缓施加力道,这才是将这扇当得起厚重二字的铁门渐渐推开。
嘎吱——
伴随着尘封已久般的刺耳摩擦声,我的视野中映入几分模糊的光景,可未等我将整扇大门推开,却见远方一道黑影蓦地放大而来,与这缓慢开启的门户像是构成反比,一瞬间便是占据我视野的大部分。
砰!
紧接着,但听一声沉闷的钝响,仿佛是钝器砸在后脑勺上那般,那道黑影狠狠地撞在半开的铁门上,而我在微微一愣后,不管不顾地继续往前推开铁门,那道摔倒在地上的黑影顿时被挤压着向前挪动而去。
那人这才是意识到现状,当即是轻盈地一跃而起,但随之而来的话语,却是与轻盈毫无关联: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进门前先敲门懂不懂,会死人的知道吗!?」
「但你不是还没死吗。」
我无比冷静地还嘴道,斜眼一瞥那面色不甚好看的女性。
依旧是那身极度精简的轻质皮甲,除开胸前那枚象征身份的霜银十字架以外,摘尽一切多余的装饰,将装备的机能发挥到极致。
偏向娇小的体格并不会显得稚嫩,反而透着一股洗去铅华的利落,像是为速度而生的猎豹;冰蓝色的齐肩短发又是无比沉静,此刻却有些许凌乱,月光石般的眸子像是神秘的星河,但眼下星河碰撞,隐隐要燃起火焰。
正是一度出现在我与米纳斯的对话中的东之〈风神〉——伊芙·阿格尼斯。
「克洛涅斯?你怎么会来这里?」
伊芙微微蹙起眉头,有些意外地望着我,但在瞧见后方的米纳斯时,很快便露出恍然的神色,转而又有几分讽刺地勾起嘴角,却也未曾说些什么。
「这么看来,没能拦住他吗。」
但听幽幽一声轻叹,我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位女性也是在旁,只是因为伊芙的出场冲击力过分出色,以至于我不曾第一时间注意到。
可以看到,这位女性身材很是高挑,束着干练无比的马尾,面相生得很是和善,嘴角始终抿着一抹柔和的弧度,双眸似是天生般几乎眯成一线天,配合着微微下垂的眼角,像是一对愉悦的月牙。
「连公会长也在这边……有趣了,勇者公会顶层中的三个人都集中在这里,我倒是挺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斜眼一瞧帕特里夏,而她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只是忽地示意性地扬起食指,那动作是要我正视前方。
唰!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股凌厉的杀机蓦地自前方传来,但我的反射神经何其迅速,完全是本能地侧过脖颈,轻而易举地便避开那擦身而过的……拳头,同时单手擒拿住对方的小臂,令得对方无法动弹胳膊。
「就欢迎仪式而言,是不是有些热烈过头了?」
我慢悠悠地抬起眼皮,打量向这突如其来的敌人,却不想视野中忽地掠过两道猩红的光芒,但见那人竟是猛地低吼一声,一记头槌狠狠地撞向我的额头。
砰!
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瞬间炸裂,结果……自然是对方晕头转向起来。
毕竟魔王头铁,乃是大陆常识。
我随手甩开那人的手臂,瞧着那人失魂落魄似地左摇右晃起来,忍不住轻轻一按额头,皱眉道:
「这人是怎么回事,发狂了吗?」
方才一闪而过的猩红光芒,正是那人狰狞无比的双眸,从中捕捉不到一丝的理性与清醒,像是不可捉摸的黑暗,令得我浑身上下涌出不适感。
「别大意,还没结束,否则你会像刚才的我一样。」
伊芙意味深长又有几分自嘲地说道,而仿佛是为印证她的说法,那人转眼间又是如野兽般低吼一声,眼神愈发凶煞起来,像是复仇的恶鬼,可表情本身却冷漠得仿佛机械,面部肌肉显得极为僵硬,整个人的气息更是蓦地高扬起来,就魔力的爆发而言,显然已经远远超出一般勇者的〈恩赐〉级别。
——这是爆发性的〈恩赐〉?还是嗑了什么药?
我脑海中自然掠过几个猜想,可一见那人脚掌隐隐有抬起的迹象,我当即是先行一步,闪电般突进到他的身前,一记低位侧踢精准打击他的膝盖部位,直接将他整个人踢得侧翻而去。
以我施加的力度,膝关节断然是不可能完好无损的,那么不管他是基于什么原理暴走的,都无法摆脱肉身本身的桎梏。
「这就是你们选中的新任SS级勇者?爆发力倒是有点的,力量速度也都可以,但也未免……太乱来了点吧?都快比得上垂死挣扎的魔族了。」
我打量着那在地上挣扎的家伙,理所当然地如此说道,可意外的是,一听此言,无论是伊芙还是帕特里夏都露出很是古怪的神色,唯独米纳斯在我斜后方,像是葬礼致辞般,语气低沉地说道:
「像他这样的,还有七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