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七个？」
这一次，我终于忍不住表现出一丝讶异，斜眼望着那地上如困兽般挣扎的人族，在短暂的停顿后，蹙眉说道：
「难道是……传染病？」
「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是传染病的可能性不大。」
对我的推测率先作出回应的是帕特里夏，她依旧面带温和的笑意，像是戴着一张特殊的人皮面具，但眉宇间隐隐透出几分认真的味道。
「为什么这么说？是有什么决定性的根据吗？」
「谈不上决定性，主要是就目前的调查来看，包括他在内的八个人身上，并没有什么合理的发病共通点。」
「你们调查了哪些方面？」
「先是调查了他们的主要活动区域，但是重合的部分有限，像是一些野外区域我们也都探查过，没发现可能成为传染源的东西，所以最初我们怀疑是不是有人投毒，可在调查他们的交际圈后，并没有发现有共通的熟人，也没有性质严重的纠纷缠身，所以针对性投毒的可能性不大。」
「那没有随机投毒的可能性？」
我忍不住追问道，而帕特里夏摇头道：
「这些人发生异状的时间带相近，如果是随机性投毒的话，显然需要一定的组织性。组织性的行动最容易露馅，但我们完全没有找到一点蛛丝马迹，这不太合理。」
「是吗，时间带相近……那么慢性毒药的可能性也排除了，有潜伏期的病症也不符合。」
我下意识地摩挲起下颚，时间带错落有致的话，还可以怀疑是慢性毒药，或者是有潜伏期的疾病，毕竟再优秀的药物或者病毒，也不可能在某一个时间点精准地发动打击——除非是有〈恩赐〉的干涉。
问题是，〈恩赐〉干涉其实是最容易发现的，因为要长期维持某种有害物质在对方体内，显然需要在对方体内留下一定的魔力作为支撑，还必须得是承载有〈恩赐〉效果的活性魔力，否则有害物质随时可能会失控，也就无法做到精准打击。
三大势力无论是哪一方，都有着判别出这一类攻击的手段，也有针对性的破解方式，但既然眼前的那人全无好转迹象，那么这件事无疑与外部的〈恩赐〉干涉无关。
——嗯？
我忽地察觉到一丝异样，有些后知后觉地问道：
「为什么这件事不交给教会处理？这种明显需要治疗的情况，一般不都是由教会进行处理的吗？教会应该还没有忙到自顾不暇的程度吧？况且在庆典期间发生这种事，第一时间作出反应的不该是教会才对吗？为什么反倒是公会在运作这件事？」
闻言，帕特里夏陷入短暂的沉默，却是幽声说道：
「S级及S级以上的勇者，如果发生意外情况的话，都是由公会全权负责的，这是默认的规矩，换作是红衣主教或者万夫长也是同理。」
「……你是说这八个人，全部都是S级勇者？」
我不禁流露出几分错愕情绪，而帕特里夏微微颔首，语气冷静地说道：
「有的是现任S级，有的是已经退役的S级。这一次是为填补SS级的空缺才召集了他们，但是在选拔期间突然失控……也亏得是在选拔期间，否则情报管制就不好运作了。」
「全部都是S级，还都是在选拔期间失控，这不就是最大的共通点吗？」
我皱着眉头说道，可心里也明白，既然帕特里夏没有把这件事最先说出来，那么这件事显然是无足轻重的。
「但这个共通点并没有带来更多的线索。」
果然便见帕特里夏摇摇头，如一潭死水般平静地说道：
「为了避免战争情报走漏，参加选拔的人员不多，但至少不止八个，一部分优秀的A级勇者也有参与其中，但唯独这八个人出现了意外……要知道，所有参与者的〈恩赐〉都登录在案，没有人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到这种事——至少人族内部，或者是三方势力内部没有可能，高层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战争是大势所趋，唱反调的人早晚会被清算。」
「那你们是在怀疑魔族？或是〈虚零〉组织？」
「也可能是你们——〈失落天堂〉。」
伊芙忽地面无表情地插嘴道，而我不声不响地一瞥她，也没有理会这个飘荡百合清香的女人，毕竟如此诡异的事态着实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恰在此时，我又忽地想起米纳斯的那句话。
「等等，就目前的对话来看，这对于你们而言显然是一桩坏事，那么你之前说的……『奇迹』，到底是指什么？」
我扭头望向斜后方的米纳斯，而她却是脖颈微微一动，从面具的朝向来看，望向的是帕特里夏的方向。
「还是我来说吧，本来要她拦住你的也是我……算是善始善终吧。」
帕特里夏轻轻一叹，似真若假的笑容让人捉摸不透，旋即便听她缓缓说道：
「不在场的那七个人里，五个已经暴毙身亡。从他们尸体的状况来看，是因为〈恩赐〉的极端失控……事实上，虽然起因不明，但八个人所表现出来的状态全部都是〈恩赐〉失控，只不过程度不同。」
「……那剩下两个人呢？」
联想到米纳斯所谓的「奇迹」，我内心忽地涌现出几分不详的预感。
「剩下的两个人嘛……」
闻言，帕特里夏嘴角的笑意变得浓郁起来，可不等她开口说话，那挣扎在地上的人身上却是突发异变，竟是有淡淡的银芒从他体内释放出来，仿佛是光芒汇聚的甲壳般将他整个人覆盖，恍惚间甚至还能看到十字的轮廓。
像是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又像是冻结在十字棺中。
唯独自胸腔深处挤出的吼声依旧那么惊悚。
「怎么回事？这也是……〈恩赐〉吗？」
事态的发展远远超出我的想象，而帕特里夏如月牙般眯起的眸子微微睁开，以意味深长的语气低声道：
「我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但相似的现象也发生在了其他七个人身上，就我个人而言，倒是觉得可以称之为『蜕变』，或者『涅槃』。承受不住的人会像那五个人一样暴毙身亡，可承受得住的人——会迎来进化。」
砰！
但听一道令人头皮发麻的爆碎声，包裹那人的银色光芒中忽地渗透出浓郁的血色，像是一颗半透明的蛋壳，突然从内部被染得血红，疑似血肉的物质在地上呈放射性扩散开来，而那凶煞的低吼声像是被勒死般戛然而止。
「……看来他是失败了。」
帕特里夏情绪莫名地说道，语气平静得让人觉得冷酷。
别人如何我不清楚，但此时此刻，我真的觉得有一股寒流，从脚底蹿上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