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意识开始朦胧了。
被那血红双眸锁定的刹那,我只觉眼前阵阵泛黑,大量失血的基础上又惨遭生命能量被剥夺,器官组织的活性在快速流失,呼吸也是变得格外艰难起来,大脑因缺氧而无法正常思考。
与我的不断衰弱形成强烈反差,戴蒙整个人的气息却是愈发凝实起来,本来在这混乱的能量环境之中,仪式也好魔力也罢都会受到干扰,但通过吸收我的生命能量,他对环境的适应能力与抵抗能力得到提高,释放出的魔力波动变得格外有力格外稳定。
要不是我体内的血液已经消耗到逼近死线,否则凭着〈米斯特汀〉的特性,我绝对能直接打破这局面,而现在则只能寄希望于赫蒂。
唰!
判断出我的困境,赫蒂第一时间便是踏地而出,整个人如闪电般瞬间接近到戴蒙面前,一记掌击携着凌厉的威势凶然袭向戴蒙的下颚。
「哈,这无能的魔王究竟是许给你什么好处,让你能这么死心塌地。」
以不逊色于赫蒂的速度,戴蒙忽地前臂上前一挡,顺势拨开赫蒂手掌的同时,反手扣住她纤细的手腕,而后猛地将她向内一拉,试图彻底破坏她的平衡。
然而,除开手腕有些偏转外,赫蒂整个人却是纹丝不动,施加在她身上的力仿佛石沉大海,一点效用都未曾发挥出来。
「越是低级的人,越喜欢拿利益和好处来说服别人,而高级的人——」
赫蒂只是手腕轻轻一震,便见戴蒙的手掌猛地震开,紧接着一记侧踢如飞燕般轻盈地扬起,又好似蜇人的毒蝎刺般凶狠地没入戴蒙的腹部。
「——永远是拿理想说话的。」
砰!
恐怖的力道瞬间爆发,戴蒙的面容登时扭曲起来,下一瞬,他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但见一道黑影在半空中飞快掠过,很快他便从大魔王城的高处向下摔落,最终撞上月牙崖边缘的一块巨石上。
许是这一击让戴蒙的意识有些模糊,悬在虚空的巨大血红双眸微微黯淡,而我顿时感觉到身体一轻,那种难以抵抗的侵蚀感暂时停止,整个人为补充氧气而忍不住大口喘起气来,但肺部却像是无底洞那般始终无法满足。
「哈——,哈——,哈——。」
「殿下,这样下去不行。」
见状,赫蒂神色忧虑地快步接近而来,从虚空中取出两枚〈破戒石〉,一枚塞到我手里,一枚握在自己手里。
〈破戒石〉可以破解仪式,也可以抵御魔力,近似于〈米斯特汀〉的屏蔽效果,残存在我身上的力量顿时衰弱下去,我立刻觉得呼吸顺畅不少,而赫蒂紧接着又是神色凝重地说道:
「戴蒙现在的实力我摸不透,短时间内怕是无法决出胜负……先锋军的人算算时间也在路上了,如果弗雷姆他们三人独自行动的话,疑心病一个是拦不住的……大魔王城这里现在兵力亏空,殿下你现在又状态糟糕透顶,越往后面对我们越不利,最重要的是,谁也无法保证不会有第四张牌,所以我们必须得想办法了。」
「你有想法?」
我勉强把控住呼吸的节奏,尽管耳鸣依旧不曾停息,但大脑姑且还能正常运转,而在这种关头之下,赫蒂显然不会说废话,既然表现出破局的意图,那么想来是已经有一些想法的。
「算是吧,不难看出,〈界律〉对世界的干涉越来越不加收敛了,照这样下去的话,我们迟早会彻底沦为弱势的一方——虽然现在也已经足够弱势了……总之,为了有一定的反击之力,我们也得相应地强大起来。我本人多半是没有提升的空间了,但殿下你还有。」
我心生几分疑惑,并未第一时间领会到赫蒂的真意。
「你是指?」
「觉醒仪式。」
赫蒂一本正经地说道,一对眸子像是星辰般深邃,而我不由为之一愣。
嗡!
恰在此时,那虚空中的血红双眸蓦地一睁,明明瞧不见眼白,却诡异地浮现出一道道血丝,仿佛是怒目圆睁的金刚,而赫蒂顿时神色一变,红润的面色肉眼可见地有些苍白起来。
「啧,果然难缠。」
赫蒂很是露骨地一声咋舌,捏紧了手头的〈破戒石〉,低声对我说道:
「唯一需要的拼图已经在殿下你手里了,就是这里不太适合进行仪式,好在之前我已经凑巧准备好祭坛,就在我的房间里,而缺的最后一道祭品是什么,我大概也能猜得到……接下来,就看殿下你的了。」
「你——」
话罢,赫蒂一掌按在我后方的外壁上,动作看似无比轻盈,像是在按摩那般,却见那外壁如遭重击般猛地裂出一道洞口,通往城内的道路顿时显露出来。
「这里就交给我了,殿下。」
在我还有些思维跟不上现实的时候,赫蒂却是轻轻一推我的身躯,一股柔和的力道顿时牵引着我落入通道内。
斜度极大的滑坡让我有种失重的错觉,我整个人这才是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昏昏沉沉的大脑突然恢复冷静。
「等等,天杀的,你——」
只是,冰冷的黑暗已经从视野的四面八方涌来,而背对昏暗光芒的赫蒂越来越远,恍惚间像是冲着我微微一笑,好似梦境般虚幻,好似泡沫般缥缈,旋即她转身逆光而去,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不见。
而很快,连那昏暗的光芒,也为黑暗所掩埋。
……
月牙崖上。
「居然甘心给魔族断后,我没想到你是如此有奉献精神的女人。」
望着自城堡高处一跃而下的赫蒂,戴蒙猛地吐出一口猩红的血液,方才那一击确实有效,但主要是他轻敌所致,毕竟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位重伤的魔王身上。
魔王重伤这等好事,可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对于恨不得魔族死绝的他而言,自然更是求之而不得的状况。
「不过你太自大了,以前或许比不得你,但现在情况变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你应该已经感受到了才对,几次和我交手接触,不少组织的弱化都非常明显了吧?接下来宰了你,再宰了魔王,一切就尘埃落定,他插上翅膀也逃不了的。」
戴蒙那灰黑色的眼眸中放着恐怖的煞气,实质性的杀意令人毛骨悚然,而赫蒂也是不由神经一凛,因为被〈破戒石〉压制的生命能量侵蚀,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说明〈破戒石〉无法长时间抵抗,而她手头的〈破戒石〉储备量,也早已逼近极限。
最重要的是,诚如戴蒙所言,因为方才的交手,她的确明显感觉到肉身的衰落,这也是她第一时间作出决定的理由,远距离都能剥夺生命能量,近距离自然更是效果拔群。
「你以为我会让你过去吗?」
话虽如此,赫蒂嘴角依旧扬起肆意不羁的弧度,只见她将左耳畔的银色十字发卡摘下,手掌轻轻一握间,指缝中顿时漏出皇冠般的金色烈焰,而那金焰充满魄力地燃烧着,很快便是勾勒出剑刃的轮廓,最终一把由金焰构筑的长剑落在她的掌心。
「人族圣剑……终于不再掩饰身份了吗,倒是明智的选择。」
戴蒙微微眯起眸子,那恐怖的高温扑面而来,仿佛置身于太阳的燃烧之中,着实让人心生警戒。
「不过——」
戴蒙缓缓扬起右手的食指,悬在虚空中的血红双眸随之悄然阖上,而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种压抑而隐秘的气机逐渐凝聚起来,像是整片天地都化为处刑的断头台,连呼吸都能触动所有的神经。
刹那沉默之后——
「〈魑魅魍魉〉( Hell On Earth)。」
嗡!
世界一瞬间像是摇晃起来,为金焰所照耀的月牙崖突然冷寂下来,一双又一双血红的眸子在虚空中陡然睁开,仿佛是地狱中的无数恶鬼涌出,以至于天空像是在恸哭,在流淌血泪。
「不过,结局并不会改变。」
戴蒙嘴角扬起一抹冷峻的笑容,像是咧开嘴角的恶魔,僵硬又让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