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言，狄亚娜。」
见那巫祝少女出言不逊，大长老捋了一把胡须，颇为严厉地说道：
「魔王大人当面，万万不可失礼。」
「可是——」
「哪怕是事实，也要包装一下。什么眼里有邪念，那叫放着神秘的光！」
「……哦，神秘的光。」
名为狄亚娜的少女不由露出几分古怪的神色，而我很想从眼睛里放出某种高能射线，让糟老头子体验一下什么叫作神秘的光。
不过，现在不是瞎闹腾的时候，近一个半小时的昏迷时间，已经足够赫蒂与戴蒙之间决出胜负，而我终盘打出的两张牌也应该已经发挥出效果。
第一张牌是基于魔族高铁技术项目（全称：魔族特色高炉炼铁及铁器熔铸技术）而进行特殊武装的精锐部队。
我命他们奇袭人族的天险大部队，凭敌我装备的差距，以及人族大部队的魔力消耗，在开局取得巨大的战果是可想而知的，但顶级战力方面我们这边落后，而且人族那边更容易得到补给，所以有效的多半只有最初的几次进攻。
基于这一点，才有打出第二张牌的必要性。
这第二张牌，便是界河中上游的魔族驻军。
显然，人族的主要兵力都集中在叛魔族战场这块儿，那么必然对中上游的据点争夺会有疏漏，但早些时候，因为不确定那批新晋SS级强者的动向，所以人族的战力分配其实还是难以判断的——毕竟，那是可以左右一场战争的强者数量。
不过，在判断出人族将那批SS级强者都当作祭品后，整场战争的人族战力分配便一目了然。
叛魔族战场这边，第二王子安德鲁、〈朱雀〉弗雷姆、〈玄武〉托特斯、〈青龙〉艾泽尔；〈风神〉伊芙、〈炎帝〉赫菲斯托、〈修罗〉戴蒙；圣女安洁儿、〈狂信者〉依希捷、〈悲叹者〉耶利米。
再排除因人格存疑而无法派上战场的〈救赎者〉伊塞娅，可得出中上游的人族顶级战力，只有〈冥王〉米纳斯以及〈审判者〉丹尼尔。
反观魔族在中上游的布置，常驻魔将至少有两位，而撇在因赎罪而派遣到此地的〈龙王〉多拉格与〈疫王〉别西卜，其他四位〈魔将〉都可以参与到中上游的争夺战中。
——等下，说起来戴蒙是在袭击血族领地后失踪的……伊莎贝拉没出事吧？
我忽地想起这一疏漏之处，SS级到SSS级是一次质变般的跨越，伊莎贝拉多半是敌不过涅槃后的戴蒙的，但毕竟是在血族主场，而且她又有〈魔具〉傍身，想来再糟也不至于被杀。
甚至于，戴蒙的涅槃可能是在失踪之后发生的，那么考虑到血族与大魔王城之间的距离，伊莎贝拉遇险的可能性其实更低。
无论如何，哪怕出于慎重将伊莎贝拉排除，中上游那边也有三名魔将齐聚，理论上足以与六名SS级的人族分庭抗礼，面对两名自然是不在话下，只要营造出相应的声势，那么人族选择从叛魔族这边撤兵是完全可能的。
归根结底，他们已经在叛魔族这边取得足够的战果，而若是舍本逐末，放弃中上游的据点，那么我真的得怀疑某位王女的大局观了。
——可惜反应是慢了一些。
若是我能提早判断出那批新晋SS级强者的去向的话，或许还能扳回一局，但到底是晚了一步，对面没有给我足够的反应时间，整个计划极度紧凑，这才将我逼到这个份上。
——顺利的话，人族应该已经在撤兵了……也不知赫蒂怎样了。
虽说对赫蒂有极大的信心，但我内心难免还是有些担忧的，要不是现在灵力不足以支撑传音灵阵，否则我就立刻联系赫蒂确认状况了，但现在要么是等待灵力恢复，要么是等待赫蒂那边联系过来。
我斜眼望向天窗外的璀璨星空，那星空一角的宵月正放着妖异的血光，再过几日便是要迎来满月，
那轮月亮与外界的〈魔月〉并不一致，两者在月相上存在明显差异，并且此地的月亮永悬高空，乃是罕见的永夜地带，但此地与真正的高纬极地不同，至少远没有极地寒冷，之所以呈现出如此奇特的环境，也只能归咎于〈界律〉的力量干涉——但现在想来，此地更可能是某个世界的碎片。
「话归正题，魔王殿下来这〈月想乡〉是有何贵干？」
见我有几分出神的样子，大长老这才是开口问道，而一旁的狄亚娜搁下水盆，却是冷笑道：
「你是没看到我捡到他的那会儿，他有多狼狈，怕不是从外头逃过来的。」
「……你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吗？」
我自问也不曾对这位狄亚娜做出什么出格之事，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对我如此冷嘲热讽。
「狄亚娜，你退下。」
大长老这回儿终于是态度严厉地开口道，但一顿后，又是加上一句：
「魔王殿下的狼狈，那能叫狼狈吗？那叫时髦。」
狄亚娜很是不满地指向一旁的木椅，上头挂着一件残破的斗篷，叫嚷道：
「但他连内裤都露出来了——」
「笑话，那你穿的裙子，我从下面看的话，不也是露出来的吗。」
「——」
狄亚娜俏脸一红，扯着裙子的下摆，气呼呼地甩门而去，隔着老远儿还能听到她的怒火：
「你等着，看我把它改成灯笼裤！」
「那玩意儿还不如尿不湿呢！」
「呸呸呸，老流氓！」
脚步声彻底远去，见大长老不屑地摇摇头，我颇有些无语。
糟老头子不愧是糟老头子，到了他这个年纪，生活中已经没了梦和远方，只剩下苟且了。
——不过人族着实可恨，居然把我的斗篷毁到这般模样。
我这会儿也发现自己的斗篷的惨状，上头沾染着血迹和污垢，破成一条条一块块的，穿上街被当作是赶潮流的乞丐都不成问题，然后一吹风又会变成登徒子，如果风大点的话，就该以猥亵罪打入大牢了。
「外头可是出事了？」
虽然对狄亚娜的话语多有指摘，但大长老显然也有类似的想法，向我重新确认道。
「一言难尽。」
我略一整理思绪，发现很难一言概括，便粗糙地答道：
「大体上，人族攻打叛魔族，我给叛魔族搭了把手，但还是略逊一筹，这才落得这等下场……不过，现在差不多该平息了。」
「那殿下您来这里是？」
「算是……顺势而为，顺便给你们送个人。」
「是说？」
「继承者。」
「——」
大长老神色微微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