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踩着朦胧的月光而来,浑身萦绕着淡淡的辉华,像是为无数飞舞的莹蝶流燕所簇拥,又像是得到云端众神那至高无上的祝福,一步步落在着尘的地砖上,又落在长老们古旧僵硬的心脏上,碾碎了呼吸声,踏破了思考防线。
新月长老不禁眯起眼眸,他想起照破淤积云层的一抹金阳。
望月长老不禁忘却呼吸,她想起拂去漫漫长夜的一缕晨曦。
大长老忍不住陷入恍惚,他看到的是一轮缓缓升起的明月。
无声而无息,恬静而温婉——却又不失惊艳。
其名为——
「现任人族圣女,安洁儿·M·露娜,来访。」
银发少女平静地提起裙角,以不可挑剔的礼节致意道,而后缓缓扬起螓首,一对澄澈的眸子静静地望着三位长老,纤柔的身躯看似孱弱易碎,实则蕴含百折不屈的灵魂。
——原来如此,她就是……难怪,难怪。
大长老最先自失神中回过神来,感受着内心不可抑制的神秘悸动,这才是理解某位魔王所说的「媚○」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嘴角忍不住扬起深邃的弧度。
「你刚才自称什么?居然说是……『M·露娜』?你这肮脏的人族——肮脏的人族……你肩膀上有灰尘,快掸掉,脏死了,真不省心。」
望月长老很快也是清醒过来,开口的瞬间还是刁难媳妇的恶婆婆,说着说着便成了照顾调皮孙子的老奶奶,但话罢又自觉困惑万分,一巴掌猛地打在自己的额头上,撇开直视安洁儿的眼神,精神错乱般地嘀咕道:
「我、我这是怎么了,这可是人族,还顶着嫡系的姓氏,没闻到那股人族的恶臭吗?恶臭……恶臭……呀,这闺女闻着怪香的呢。」
新月长老同样处在神经混乱的状态,张开嘴刚想要针对安洁儿,打击一下对方的精神,却在与安洁儿对视的瞬间,内心深处涌现出无尽的怜爱与温柔,可立刻又醒觉过来,在柔和的话语出声之前立刻紧闭嘴巴,结果往复循环,好几次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安洁儿略感无辜地眨眨眼,她自然知晓自己体质的事情,但这两位长老千变万化的表情却让她有些内心忐忑,生命祭礼让她免于来自魔族的伤害,换言之是将恶意成分弱化,增强善意成分,可那并不是对意识的支配。
据某位魔王的分析,这种生命祭礼或许是在安洁儿的周身形成某种永久磁场,可以对魔族的大脑造成独特的刺激作用,进而催生出大量的幸福物质,这才实现魔见魔爱的体质。
问题是,这也会造成一种内部意识的冲突,对于上年纪的老人家而言,可能有带来一些风险。
「没事吧,两位长老?」
出于天使本质,安洁儿微微掩去圣女的伪装,表现出几分关怀之情。
「「多好的闺女啊!」」
望月长老与新月长老顿时捂住自己的双眼,感动得快要掉下眼泪来,恨不得把自己的家产全部传给安洁儿,而大长老哪怕内心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升起把安洁儿收为干孙女的冲动,多年锻炼出来的城府仿佛是虚设一般。
——这都算得上是另一种〈支配者〉了吧。
赫蒂掌握着解读微表情的招数,从三人露骨的反应中将他们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也是不禁有些自我怀疑,或许自己根本没有出场的必要性,直接把安洁儿扔在外头的广场上,自由便会引导拜月一族的人民,她都能想象出安洁儿举起旗帜的光景,日后甚至可能会被改编成油画。
正如是想着,却忽地听见一道清脆的响声,赫蒂循声望去,却见是寡言的新月长老狠下心来给自己一记巴掌,素来深沉的面孔此刻却是有些扭曲,眼神森然地盯着安洁儿,低吼道:
「这不对劲!你用了什么邪术,人族孽障……呃,不是,人族小妖精!」
「——」
赫蒂险些笑出声来,半吊子的骂人听着竟是如此有趣,但有趣归有趣,再怎么玩耍下去,在外头奋斗的某魔王便太过可怜,因而赫蒂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介入道:
「我来说明吧,你们之所以被安洁儿魅惑,并不是因为什么邪术,如果你肯定了这一点,相当于肯定所有的祭礼都是邪术。」
「你是说……这是祭礼的效果?」
新月长老紧紧蹙起眉头,刻意不去直视安洁儿,而望月长老则是干脆地闭上眼眸,咬牙切齿地说道:
「胡言乱语,我等拜月一族之人都未曾听说过有此祭礼,你一个外来者又懂得些什么?休要妖言惑众!」
「不,有还是有的,某些最高等的祭礼能衍生出特殊的加护,但代价往往让人难以承受,如果是那些禁忌祭礼的话,并非不可能。」
一直沉默的大长老忽地插话道,而新月长老瞬间联想到安洁儿的姓氏,猛地睁大眼眸又紧闭起来,压抑惊愕地说道:
「难道是……生命祭礼?」
「怎么可能!」
望月长老顿时浑身一震,眼皮下的眸子在飞快闪烁,仿佛瞳孔发生地震,失声道:
「确实生命祭礼可能有这种加护效果,但那是嫡系——而且是〈月王〉一脉才能掌握的祭礼!涉及到的更是继承人的裁定!她可是人族——呃,但她继承了嫡系的姓氏,好像也不是不行?」
望月长老一瞬间大意睁开眼,结果再度被安洁儿的魅力夺走判断能力,可新月长老却是一边掐着自己的大腿肉,一边冷静地指摘出问题道:
「不对,还是不对。先代〈月王〉应该是随先代魔王而消失了才是,她接受的不可能是先代〈月王〉的生命祭礼,但除此之外,〈月王〉一脉应该已经没人了才对,这不可能是生命祭礼,这肯定是人族的邪术——呃,仙女魔法!」
「我的养母名为布列塔尼·M·露娜,养父名为维克多·M·露娜。」
安洁儿再次披上圣女的外衣,平静而坚定地念出两个名字,一瞬间便是堵死新月长老的话语。
老人家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月王〉一脉其实是有血脉遗留在外的,寻找这两人的任务还是长老会发布出去的,但一直未果,便将两人当作死亡处理,谁成想会以这种形式现身。
这一下子,尴尬的沉默笼罩偌大的议厅,冲击性的现实让人难以接受,两位长老想开口诘问又怕变成嘘寒问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