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克洛大人,把我们的世界碎片融合起来吧。」
崩塌终究会结束,争吵也终究有个尽头。
当我带着赫蒂与安洁儿下降到地面上时,安洁儿忽地如是提议道,令得我微微一愣。
这一带当然仍旧是在魔族大陆境内,仰头所见的不再是夕阳,而是淤泥般堆积的云层,黑暗逐渐自远方涌来,要支配这广袤而伤痕累累的大地,但魔族的血脉却逐渐开始躁动,因为本能地捕捉到了日月轮转的气息。
环顾四周,乃是荒凉孤寂又寸草不生的高原地带,我来往〈月想乡〉都是通过正常的祭礼传送,因此还真不知晓〈月想乡〉的具体坐标,考虑到情报泄露的可能性,也没有刻意地调查过,但若是可以的话,我并不希望通过这种方式知晓。
非要以毁坏与破灭才能为世人所知晓,这该是何等悲哀的现实。
换作是我这等伟大的学者,要是非得在过世的时候,才能打破那个小小的圈子,被众多的世人所知晓功绩,那得是多么的讽刺,只可惜世人对生者的评判总是过大于功。
「融合世界碎片?这也办得到吗?」
我收回有些发散的思维,困惑地望向安洁儿,而她颔首回应道:
「是的,那本就是一个完整的小世界,理论上是完全是可以融合起来的。」
「是吗,能融合的话那倒是好事,时空会变得更加稳定,拜月族人说不定也可以直接定居在那里,而且可以随时跟你接触到——嗯?不对,等等。」
我一瞬间想到无数的好处,但很快又察觉到诡异之处,忍不住蹙起眉头。
「世界碎片的秘密,这应该是异界人才知道的事情吧?为什么你会知道?是那把剑认主时传递给你的信息吗?还是上官可怜的记忆?」
我只能想到这两个可能性,若是前者还好,若是后者的话,我不得不怀疑其中是否存在阴谋,就如当初米纳斯与先代教皇间的记忆流动那般。
「不是的不是的,这些信息来自于拜月一族的传承,拜月一族和那位异界人好像是同样的起源。」
「哈?你是说,拜月一族来自于上官可怜的世界?这怎么可——」
我的话语戛然而止,仔细一想,好像并非不可能,毕竟以月华化祭礼,以灵力化灵阵,简直是如出一辙,非要说的话,只能说是一个更低端,另一个更高端。
「但是……对了,名字,名字也有差异吧?上官可怜,安洁儿·M·露娜,在结构上完全不同——」
我再度自己打断自己的话语,毕竟名字这种玩意儿完全可以编纂,又不是作为某种恒定的数据,输入到世界的文本库当中的,像是我,如果要入侵异世界的话,先调查清楚里头的文化,再伪装成土著,从内部开始搞破坏,在这期间取个假名字完全没有抵触。
况且,这个世界与上官可怜的世界,在文字与语言上基本没有任何不协调点,那么在上官可怜的世界中,存在别的姓名形态也丝毫不奇怪——归根结底,我们对那个世界还是一无所知。
「你得到了很多有关那边的信息吗?」
我不禁向着安洁儿确认道,但安洁儿只是露出苦笑,说道:
「不,大多是关于天剑的事情……当初选择那里作为〈月想乡〉,就是因为碰巧发现了〈末戾天苍剑〉,而之所以这些信息会残留在拜月一族的传承中,也是因为求而不得的执念过于强烈……克洛大人可以当我是看了一本关于天剑的笔记,就算有提到异界的信息,多半也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是吗,可惜归可惜,但有失也有得,你能得到拜月一族的传承已经是最好的消息,这把天剑算是意外之喜,我也不再奢求什么……辛苦你们了,安洁儿,还有赫蒂。」
我诚恳地向两人致谢,安洁儿面露腼腆的微笑,但赫蒂却是撇撇嘴,说道:
「我感觉自己像是顺带的……呵,喜新厌旧,男人不过如此。」
「你怎么突然变成怨妇了?」
我很是意外地望着赫蒂,在我的印象里赫蒂好像少有如此刻薄的表现,总不可能是从安洁儿身上感觉到什么危机感,那可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天选者〉赫丝蒂娜·卢莎,说出来我都要笑出声来。
「殿下,我前所未有地痛恨能读懂你心思的我自己。」
赫蒂面无表情地望着我,我愈发困惑地眨眨眼,女人心的确是如同海底针。
「算了,我是不指望殿下你能想通了……你们自己去合体吧,我看看周围的状况,在下来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界河,估计这边离界河不是特别远,或许能有什么发现。」
赫蒂略显失望地摆摆手,而后自顾自地去往高原的另一端,明明语气充满萧瑟,但不可思议的是,她的背影看着毫不孤独,反而有种流浪战士的潇洒感。
——竟是格外帅气。
「话说合体是个什么鬼……主语省略得都不成人形了。也罢,安洁儿,具体怎么操作?」
「呃,克洛大人的世界碎片里头,是有一根柱子的对吧?上头雕刻着天剑和魔剑的轮廓的那个。」
「有是有,但除了〈冥冰夜羽刃〉之外,其他的都是寻常的雕刻吧?当初菲利斯也尝试过,但没有任何反应。」
我虽然不解安洁儿的想法,但还是手掌轻轻一挥,在原地打开虚空通道,带着安洁儿进入到九层木楼深处的广场上。
一百零八座雕像依旧形态各异地矗立在四周的壁体当中,直径约五十米的穹顶上分散着空格,纯白的光芒透过空格在广场上描绘出神秘的光柱,而一条条工整的水道开凿在广场内部,每一次弯折都呈现出直角模样,将广场分割成为复数的规则图形。
当然,最醒目的无疑是那广场中央,静静竖起的一根约莫十米高的石柱,上头雕刻着一把把形态各异的刀剑。
「啊。」
容我撤回前言,最醒目的是应该是上官可怜的肉身,她呈大字状倒趴在冰冷的地面上。
可怜的孩子,本就平坦的胸部终于要逼近平面误差为零,但也怪我不好,打仗那会儿将她的肉身和安洁儿一并夺来后,只关照着安洁儿,完全忘了她的肉身还在这里。
——不过等等,安洁儿在去普朗特那边务农之前,也被我送到过这边才是……否则也不会知道这根柱子的事情。
我忽地心情有些诡异起来,既然如此,为什么善良的安洁儿会放任上官可怜处在这种状态?
「克洛大人?」
「没事没事!」
安洁儿很是诧异地望着我,而我立刻摇摇头,这张光影交错的可爱面庞,看着不知为何有些危险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