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吗……真够快的。」
站在遍布战斗痕迹的月牙崖上，赫蒂望着眼前那座伤痕累累的大魔王城，不禁漏出一声感叹。
我内心同样怀揣着相似的感慨，从下游附近出发，直到抵达大魔王城，耗时甚至不足半小时，而据小爱的说明，这并不是行舰的最高速度，甚至连中等速度都算不上。
跨界级行舰正如其名，本就是为穿梭世界而设计制造的，而世界与世界间的距离并无法用简单的物理单位衡量，需要进入高维隧道才能最快抵达。
不过，对于我而言，这个中低等速度已经足矣，用于能量转换的高维粒子也并非无限，现在就大手大脚地挥霍的话，迟早要吃大亏，而且也不能保证，〈界律〉不会以某种形式进行干涉。
『不够。心理准备再多也不够。你出去后会死很多人，世界也可能会毁灭。』
那充满忧虑的话音至今还在脑海中盘旋，如果这话指的是界河扩张的话，那我已经见证，可倘若界河和〈界律〉已经对立，那么这话还意味着一些更为恐怖的未来——或许，已经成为现实。
「我就不进去了，这边就交给你们了，赫蒂，安洁儿。」
到目前为止，狼人族与邪龙族已经可以完全算是己方，而妖魔族现在因王者被暗杀正群龙无首，刚好适合强大的外力介入来把控全局，至于机铠族，一来数据源库已经被我们知悉，二来传送装置已经彻底被我掌控，可以说是完全受到我们这边的节制。
当然，毕竟都是一群反骨仔，难保不会搞出什么蠢事来，但有赫蒂这个最强的反骨勇者统筹全局，还有安洁儿这个新晋的反骨天使辅助，想来轻易是无法翻起浪花的。
「放心去吧，殿下，这里交给我就是。」
「我尽量不拖后腿！」
赫蒂拍着胸脯说道，而安洁儿神色紧张又认真地应道。
「靠你们了。」
我冲着两人微微颔首，而后转身望向后方的夜色，苍白的〈魔月〉已经悬在高空一角，熹微的光芒如流水般洒落在大地上，偌大的城池内全是毁坏的痕迹，仿佛被陨石雨所直击后的惨状，而更远更远的远方，传来紊乱的能量波动。
每一位SS级别的觉醒者的消逝，都会在世界上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被人族高层作为能量导向而献祭的那些「多余」的SS级强者，他们的死亡将如同诅咒一般，让周边一带成为常人所无法涉足的危险地带。
——未来搞不好又是一处禁地。
我莫名生出几分嘲讽感，而后摇摇头，抬脚迈向悬崖之外，整个人顿时穿透一层无形的薄膜，周围的世界瞬间远离，转眼间便进入到旁人无法观察到的舰体之中。
「小爱，往界河中游方向去。」
冰冷的金属空间让人内心沉静，我指向虚拟地图中的某块区域，毫无情绪地吩咐道。
「是。」
小爱很是恭谨地应道，随即便是无数机械运转的冰冷声响，不可思议地衬出一种空旷与寂寥来。
仿佛在遥远的未来，生命失去自由的定义，一切都在轨道上运行那般。
……
当行舰抵达界河中游区域时，压抑的夜幕已经彻底落下，惨白的月轮静静地俯瞰人世间，而魔族体内的血液逐渐开始骚动，远远地也可以听到魔兽的鸣啸。
「小爱，一个问题，你能横渡界河吗？我指下游河段。」
「肯定。只是需要消耗大量拟星体能量，基于目前的能量储备判断，并不推荐多次执行该任务。」
「但只是一两次的话，并不构成致命性的问题？」
「肯定。」
「知道了，放我下去吧。」
得到明确的答案，我内心多出几分把握，如果界河真的扩张到彻底隔断南北大陆的地步，那么至少我这边还不至于束手无策。
「是。」
小爱的眼眸中流淌起绿色的数据，而一如早些时候那般，一层泡沫般的薄膜悄然在我四周成形，将我整个人包裹在其中，紧接着那薄膜球体开始下沉，如虚无那般穿透实质性的舰体，在球体内的我自然也是穿透舰体。
让行舰直接下降倒也不是不行，但出于慎重心理，我还是决定从高空独自下降。
啵。
当薄膜球体在虚空消融的刹那，我背后瞬间展开漆黑的羽翼，以黑夜为最好的掩体，掠过下方的人族渡口城，顺势扫上一眼后，直指城外的界河河段。
——城里好像有些混乱？
夜幕下的灯火是格外醒目的，而对于感知与认知大幅扩张的我而言，扫上一眼便判断出城内的状况并不困难，让我心头一沉的现象是，王国军严密封锁了通往界河方向的城门。
出于夜间安全，封锁本身并不是稀罕事，但严密封锁却足以让人困惑。
通往界河的道路上，也有不少王国军在戒备，教会与勇者自然也有，虽然数量上远少于王国军，但到来本身，便代表着背后势力的介入。
——看来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要糟糕。
我暗自做好心理准备，借助〈冥冰夜羽刃〉的形态赋予能力，将虚无的黑暗化作实质的鸦羽，彻底屏蔽旁人的视觉认知，而自己凭着过人的感知能力，哪怕在看不见的状态也能清晰地捕捉到周边环境。
河岸旁已经聚集不少的人，注意力全都被界河所吸引，也根本没察觉到人族一生之敌——魔王已经混入其中，而我的注意力很快也被界河所夺走。
按理来说，在黑夜环境下，是根本无法判断界河的颜色的，即便是清澈的湖水也只会看出黑漆漆的色彩，可现实却是截然不同。
——果然……扩张了吗。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我还是忍不住心头一沉，其实在行舰上往下观察的时候，已经可以窥见一丝端倪。
因为宽四百多米的界河河面上，竟然连〈魔月〉的倒影都没有，俯瞰过去的时候，那里简直像是一片虚无，什么都无法观察到，而现在近距离确认之下更是如此。
连光线都能吞噬殆尽般的绝对黑暗，连时间都能强制抹消般的缓慢流动，光是看上一眼而已，整个人便仿佛要被吞没。
——这是界河下游才会有的特征。
「后退！后、后退！快后退！界河——界河出界了！」
忽然间，不远处的人群中传来惊慌失措的喊声，而听到那最后字眼的瞬间，所有人都陷入沉默，紧接着便是发疯似地撤退起来，可谓是乱成一团。
如果说界河逆溯带来恐慌的话，此刻的出界带来的便是恐惧。
我悄无声息地悬停到半空中，避开下方乱哄哄的人流，望向那所谓的界河出界现象，只见原本死寂般的河面忽地震颤起来，仿佛是煮沸的水那般产生大量的气泡，而一团团的黑色水花顿时溅射而出，落在笔直到不似天然成型的河岸上。
嗤！
我眼角顿时一跳，因为那界河水竟如同浓酸一般，瞬间侵蚀构成河岸的土壤，留下烧伤般的坑坑洼洼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