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冻的水面上，那人有些俏皮地蹲着，微微倾侧脑袋打量着我，她单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神态略显慵懒，而另一只手则托住那无形的火焰，仿佛那蕴含庞大热量的火焰只是一团虚无。
她来得无比突兀，如同时空出现了裂隙，从我意识的断层处陡然出现，但某种程度上，我其实是预想到异变的发生的，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形态发生。
「你……奥尔菲？」
我微微睁大眼眸，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的视觉辨认能力，毕竟眼前这位女性，与奥尔菲的面貌极其相似，但比我所熟知的奥尔菲多出几分成熟的色彩，甚至可以说有些妖丽，身形上也有着明显的成长。
原先的奥尔菲外观上约莫十七八岁，而眼前的奥尔菲则可能有二十三四岁，我以前也经历过奥尔菲的突然成长，但这次却有一种明显的异样感。
我的直觉告诉我，眼前的奥尔菲并不是奥尔菲，而是披着奥尔菲外衣的异物。
「不对，你是……斯堤克斯？」
我按捺住内心的动摇，微微眯起眼眸，沉声开口道。
「聪明，暂借了一下她的身体而已。」
「奥尔菲」瞬间绽放出深邃的笑容，那是我从未见过的陌生表情，让我一瞬间心情无比复杂。
唰！
我下意识地从虚空中取来青面獠牙面具，猛地甩到眼前的「奥尔菲」面前，有些嫌恶地说道：
「戴上，别顶着奥尔菲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却见「奥尔菲」斜眼瞥了那面具一眼，露骨地一撇嘴，嫌弃地说道：
「毫无品味，丑死了。」
「——」
我突然有些怀疑，斯堤克斯是不是沾染了一些奥尔菲的人格，我印象中的斯堤克斯可不是这种角色，当然，我同意毫无品味这个观点，米纳斯的确审美不足。
话罢，「奥尔菲」缓缓站起身来，一身华美的黑裙自然地舒展，高挑的身材顿时一览无余，竟然还比我高出一个头，估计已经能和天公试比高，而披散的黑色长发垂至腰间，隐约仿佛为乌光所笼罩。
在她胸口的位置还有着一道断十字伤痕，就伤痕而言，那其实相当浅，愈合的形态也与正常的形态不同，就观感上而言更像是一道妖异的纹身，而我记得很清楚，这道伤痕是奥尔菲为保护我而留下的。
如果不是我的无力，奥尔菲也不会濒死，我也不至于被迫求助于斯堤克斯，更不会发展成现在奥尔菲的肉身被斯堤克斯占据的状况。
一缕缕黑雾悄无声息地朝「奥尔菲」的脸上汇聚而去，很快竟是勾勒出一张纯白的半面具，造型上与赫蒂的半面具有些相似，都是遮挡眼周为主的构造，如同是要参与化装舞会的舞者一般。
虽说依稀仍然能看出奥尔菲的轮廓，但视觉上足以我将眼前的「奥尔菲」与真正的奥尔菲割裂开来，将眼前的人定义为拥有肉身的斯堤克斯。
「你倒是老实，继续顶着奥尔菲的脸的话，说不定能扰乱我的情绪。」
「那我觉得在她的脸上划几道伤痕，你应该会更加的愤怒。」
斯堤克斯的笑容依旧深邃，说的话语却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是的，不管斯堤克斯是否戴上面具，奥尔菲始终是他手中的人质。
「一个大男人顶着女人的身体，你不觉得丢人吗？」
「我依托于界河而生，并没有男女之分。你如果一直纠结这么低级的问题，那你必然无法理解超高维存在的心思。」
斯堤克斯的食指轻轻竖起，那无形的火焰便如同火苗般窜起，在她纤细的指尖上舞动起来。
「我单方面理解他们没有意义，他们也得理解我才行。真正的理解是建立在相对平等的基础上的，上位对下位的不是理解，而是怜悯，反之则是狂妄。」
我下意识地回答道，当然，我的学者本质决定了我必然会去揣测旁人的心思，不管那是路旁的乞丐，还是超高维存在，但我不介意把我心中的理想状态摆到斯堤克斯面前，反正吹牛皮——更正，嘴上追梦又没有损失。
「当然，这不重要。」
我望向斯堤克斯指尖上跃动的无形火焰，眯起眼说道：
「我更好奇你突然跑出来的理由。我承认这团火焰的力量很惊人，但要说会把你吓到跳出来，那我是不相信的。」
「的确，但世界上能压制它的人屈指可数，这里正巧有两个，而你乐见其成，那我当然要来妨碍一下。这玩意儿伤不了干流，但毁掉支流却是轻而易举，我的触手好不容易才伸向更广的世界，你觉得我会放任任何一只坏事的蛀虫吗？——〈吸积〉。」
斯堤克斯的指尖上空忽地凝聚起黑色的雾霭，很快化作指节大小的黑色球体，其边缘更有星环般的黑雾袅绕。
那黑色球体出现的瞬间，我本能地生出一种危机感，仿佛那其中蕴含着极端恐怖的力量，让我想起当初科尔德发动跨界传送时的世界隧道，但眼前这玩意儿所针对的并不是我，而是下头的无形火焰。
「呼——。」
斯堤克斯冲着无形火焰轻轻一吹，那火焰便如同蒲公英般飞扬起来，而后骤然为那黑色球体所吸引，瞬间便是消失得无影无踪，而火焰所吸收的庞大热量竟然丝毫不曾外泄，仿佛是去往永恒的虚无，只有这满地的冰层证明了异变的发生。
「这份被割裂的力量已经畸形，与母体分离太长的时间，让它在解封之后无法第一时间回归母体，于是走向失控……我现在摧毁了它，你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
斯堤克斯显得很有谈兴，而我其实也很在意这对雪莉的影响，听了斯堤克斯的说法，有了一些新的猜想。
「〈恩赐〉本质上是对高维的认知和干涉，这并不是可以彻底毁灭的概念，顶多像〈界律〉那样，人为地给认知设下一层上限，阻碍高维认知能力的发展……你能毁灭枝桠，却无法毁灭根系，所以这其实是一种——」
——毁灭与再生？
在我脑海中掠过这一想法的瞬间，那黑色球体中竟忽地扭曲起来，一丝丝无形的火焰在球体内部钻出。
「嗯？」
斯堤克斯的神色微微一变，紧接着那黑色球体猛地为内部的火焰所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无形的火焰如烟花般在半空中绽放，转瞬即逝。
我有些意外地瞥了斯堤克斯一眼，不禁意味深长地说道：
「看来你低估了她的力量。」
斯堤克斯眼神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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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吾甚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