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有点意思。」
斯堤克斯嘴角勾出一抹浅浅的弧度，墨黑的眼瞳仿佛是无尽的深渊，有些感慨地说道：
「虽然数量非常少，而且存活率极低，但人族历史上的确偶尔会出现这种异常的个体，他们是天生觉醒者中的天生觉醒者，对高维的认知程度已经接近于真正的高维存在，哪怕没有理论储备，也能凭借直觉进行维度干涉，所以才拥有强悍到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能力，但终究是一把双刃剑，低维永远无法真正理解高维，每一次动用力量就和小孩子在玩火一样，一不小心就会变成烈火焚身。」
——天生觉醒者中的天生觉醒者。
虽然我很难把这种类似于「人上人」、「王中王」的印象套到雪莉身上，但斯堤克斯试图表达的内容我是相当理解的。
「说白了，就是高维过敏个体吗。」
听到我的自言自语，斯堤克斯瞬间打响手指，笑道：
「高维过敏，总结得很好。低维世界相比高维世界虽然无比不便，但我肯定低维世界的语言，那是一门艺术，它让模糊的事象成为了一种具象的概念……当然，这也成了禁锢思维的限制就是了。」
我不曾理会斯堤克斯似褒似贬的话语，而是微微蹙起眉头，如果高维过敏的性质与医学上的过敏相似的话，那么哪怕眼下雪莉已经成人，过敏症状应该也不会消失才对，那岂不是说〈恩赐〉完整后，她反倒是置身于危险之中了？
搞不好等我回去，遇见的不是活蹦乱跳的雪莉，而是一团黑漆漆的焦炭。
——那还是怪扎心的。
「在担心你的小伙伴吗？」
斯堤克斯忽地开口道，我并不觉得自己有表现得那么露骨，而她又是自顾自地说道：
「不用操心，随着维度坍塌的发展，高维和低维之间的界限是在不断虚化的，简单来说，她本身的过敏体质并没有变化，但环境中的过敏要素发生了变化，以一个健康成年人的体质和多年掌握的魔力操控技术，大概率是不会出事的。」
「你倒是好心，好心到让我越来越搞不懂你打着什么算盘。」
我并没有完全相信斯堤克斯的话语，虽然直觉上觉得这一套逻辑是没有问题的，但除非是亲眼见证，否则我不会轻易相信敌人。
「我哪有什么算盘，我早说过了，我是癌变的细胞，你指望癌细胞有多么复杂的目的？无非是毁灭性的增殖和扩张而已。」
斯堤克斯说得轻巧，但我听上去却反而觉得很有重量，仔细想来，斯堤克斯虽然用过非常复杂的手段，但到目前为止，好像还真就是为了界河扩张而行动的。
「如果你说的是真心话的话，那么在打破〈界律〉之前，我应该先在这里把你排除了才对。〈界律〉好歹代表了一种生的意志，而你只会让世界朝着无尽的黑暗坠落。」
我微微眯起眼眸，体内的魔力与灵力同时运转起来，这并不是口头上的试探。
「哦？居然要消灭我？」
斯堤克斯流露出几分意外，随即很是愉快地张开双臂，俯瞰着我说道：
「对你亲爱的女儿下得了手吗？家庭暴力也是你的教育方针吗？」
「没听过这句俗话吗——」
唰！
我瞬间拉进与斯堤克斯的距离，一记侧踢携着千钧之力猛地踹向她的腹部。
「——打是疼骂是爱！」
轰！
爆破般的巨响登时在地下室响彻，强烈的波动让冻结的潭水骤然开裂，尽头封冻的墙壁也是出现一道道裂缝，仿佛是地震爆发。
「当然听过。」
斯堤克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带幽深而愉悦的笑容，她单手稳稳扣住我的脚踝，令我的侧踢无法抵达她的身躯，意味深长地说道：
「那女儿动手打父亲也适用这句话吗？」
我眼角顿时一跳，紧接着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猛地自脚踝处传来，眼看着整个人就要离地而起，我着地的右脚立刻一蹬冰面，凌空使出一记高段踢直袭斯堤克斯的侧脑。
砰！
切实的触感自脚背处传来，但那不像是踢在人的脑袋上，更像是踢在一座大山上。
「说起来你好像从来没和〈世界之子〉认真交过手吧？除了刚才灭火的时候之外，我可没有动用过属于界河的力量哦？」
斯堤克斯的眼眸中浮现出几分挑衅的味道，没想到借用了奥尔菲的身体以后，她的情绪外露居然会如此明显，虽然这有助于我窥探她的心思，但现在我感到更多的是糟心。
「嗯？这是……她的记忆里倒是有些有趣的玩意儿。」
斯堤克斯忽地松开对我的限制，而我自然是在半空中取回平衡，向后飞快拉开一段距离，离开了封冻的湖泊范围。
见斯堤克斯没有发起进攻的迹象，我微微眯起眼眸，忽地生出几分不详的预感，沉声道：
「你看到了什么？」
「也没什么，不过是一些关于祖父母辈的记忆而已。」
斯堤克斯的笑容愈发意味深长起来，而我先是一愣，紧接着蹙起眉头，说道：
「先代魔王他们？」
「以你的智慧，想来早就知道，先代魔王一行人是因为〈世界之子〉才失踪的——确切来说，是死在〈世界之子〉手里才对。」
「——」
「呵呵，你现在的表情可不是为人父母该有的表情哦。」
不用斯堤克斯提醒，我也明显感觉到面部肌肉的僵硬，估计是一张无比阴沉的臭脸。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被斯堤克斯毫无掩饰地点破这个真相，我的心脏还是忍不住一抽。
「我原以为她的这部分记忆都消失了或者被封印了，毕竟明知自己和你有血海深仇，正常人不可能心安理得地留下来的。哈，没想到她真的这么心安理得，不愧是〈世界之子〉，脸皮厚也是世界级别的。这么说来，她当初为你挡下致命一击，是不是因为突然良心发现，罪恶感使然呢？」
「闭嘴。」
斯堤克斯明摆着是在挑衅我，但我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恼火，说道：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插嘴。」
「但很可惜，现在的我就是她。」
斯堤克斯嘴角勾起近乎狂妄的弧度，那与赫蒂的放肆笑容不同，而是更加扭曲更加危险的笑容。
「那我现在就把你从她体内赶出去！」
我冷冰冰地直视着斯堤克斯，而这仿佛正中她下怀，让她露出了无比欢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