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点城得以在〈界律〉庇护失效后也傲然矗立,自然离不开强大的守备与迎敌力量,也就是三大势力的支持。
贵族势力会设立城主,也就是会将据点城作为一块领地,划分给某位贵族,由其进行各方面的治理,包括军营的修建。
教会势力会设立神殿,布置诸如传送仪式等泛用的仪式阵,也会由神父等神职人员进行教义方面的宣传,更会定期派遣教会直属的牧师进行义务治疗。
公会势力则会设立分会,虽然也包括注册、升格等等的事务处理,但基本上是作为任务委托方或是中介方,为各勇者队伍提供可以发挥实力的场所与机会,并且任务完成度也会由公会方面的人进行检验。
与前两大势力相比之下,勇者公会最大的特色是——流动性。
一是人员的流动性,二是情报的流动性,而后者正是我们最先前往公会的理由。
毕竟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勇者公会是最容易搜集到情报的地方——但也正因为容易,才不得不需要鉴别真假。
在我的印象中,勇者公会的大门永远是大开着的,而哪怕隔着近十数米的距离,也能清晰地听见公会内的喧闹声,但这一次有些不一样,大门依旧大开,却听不见一丝喧闹声。
嗒。
踏入公会门槛的时候,我甚至清晰地捕捉到了自己的脚步声,而紧接着便是一道道视线扫视而来,每个人的眼神都分外冷淡乃至于警惕,仿佛有不可视的威胁栖息于此。
更令我倍感意外的是,整个公会内竟是无比冷清,就连号称面对任何人的骚扰都能笑颜以对的柜台小姐,都是不复平日那灿烂而自然的营业式笑容,僵硬得犹如是寒冬爬出棺材的尸体。
——怎么回事?
我不由微微挑起眉梢,按理来说,在昨天那种异常事态发生后,唯恐天下不乱的勇者公会只会愈发活跃,而不会如现在这般冷清到近乎恐怖。
当然,答案很快便是揭晓,因为那三个人哪怕坐在隐蔽的角落,也有着近乎异常的存在感,与整个公会内部的氛围明显格格不入。
可以看到,那三人围坐在一张圆桌旁,却是分别坐在南北西三个座位,有意地空出背对大门的东侧座位,无疑是在等候第四方的到来。
南侧是一位健硕如棕熊的高大男子,身上厚重的金铠带着不少伤痕,刀刻般的面庞透着冷酷与不屑,可远不及他那颗璀璨的光头更为夺目。
北侧是一位体格偏向娇小的女性,但她的样貌丝毫不显得稚嫩,一头冰蓝色齐肩短发分外沉静,月光石般的眸子也很是神秘。
她身负极其精简的轻质皮甲,将一切多余的装饰都摘尽,唯独胸前戴着霜银色的十字架挂饰。
西侧同样是一位女性——或者说是少女更为贴切,她一头乱发诡异地呈现出黑白相间的色彩,仿佛是思虑过度而引发的黑色素退化,那浓郁的黑眼圈也几乎令人感到惊悚,灰白色的眼瞳又似空洞又似扭曲,而细看之下才会发现那瞳孔之中竟是又内藏瞳孔。
她身披的是白底黑纹常服,相比她那娇小的身材而言,无疑是有些过分宽松,光是坐在椅子上,那长衣摆都会拖在地面上。
——两个熟人和一个妖怪吗。
我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这倒是难怪公会里会那么冷清,就算有人也一个个都是噤若寒蝉,三大势力的中坚力量如此齐聚一堂,这群位阶最高不过A级的勇者自然不可能有勇气闹事。
有胆量坐在此地观望状况,恐怕也只是因为那位冰发女性在场,而且这里是勇者的主场——公会内部而已。
「一、二、三……居然,真的有,三个人?」
那重瞳少女的脖颈忽地歪出诡异的弧度,近乎空洞的视线在我们三人身上一一停顿,而间断式的冷漠腔调更显得无比诡异。
「你果然来了,赫——呵。」
冰发女性几乎将赫蒂的名字脱口而出,但立刻又将之切换成一声轻笑。
「真的敢来啊,赫——呵!」
光头男子同样几乎将赫蒂的名字道出,然而切换之后却变成一声冷笑。
「居然又搞出这种吓唬人的阵仗,你们这些人难道都不用工作的吗?」
在望见三人的时候,赫蒂也是露出刹那的错愕,但很快嘴角便扬起一抹弧度,一耸肩膀出声讽刺道。
「为了你,我会放下手头任何的事情。」
「为了你,我会放下手头任何的事情。」
冰发女性与光头男子异口同声地说道,但一个充满深情的味道,一个却充满残酷的杀意。
——你们性别是不是反了?
我忍不住在心中念叨道,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与这两人再会,我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状况。
冰发女性,东之〈风神〉——伊芙·阿格尼斯。
光头男子,黄金军将军〈玄武〉——托特斯。
皆是与我有过一定接触的人物,尤其是后者,昨夜险些便为他逼上绝路,而从他有些残破的金甲来看,多半也没从多拉格与别西卜手中占到多少便宜。
至于那位有着黑白发色的重瞳少女——
「没想到〈狂信者〉会亲自出面,难怪我们的行踪会暴露,明明每次都是胡猜,为什么会那么准呢?」
「不是,胡猜,是,天启。」
重瞳少女眼神空漠地望着赫蒂,而赫蒂略感讽刺地扯了扯嘴角。
是的,这位少女正是与〈救赎者〉伊塞娅齐名的,四大先知之一。
〈狂信者〉——依希捷,以不可思议的预言能力与异常年幼的外貌而闻名于世。
「那么,鼎鼎大名的三位在这寒碜的分会里齐聚一堂,等我们这些名不经传的小人物,到底是有何贵干呢?」
赫蒂笑眯眯地望着三人,而伊芙冲着她露出柔和的笑容,说道:
「坐下慢慢谈吧,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是你的同伴。」
「嗯、嗯。」
赫蒂一瞬间打了个寒颤,而我不由深深地望了伊芙一眼,赫蒂称呼她为危险女人的理由,我基本上已经理解,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方面的缘由。
对于至今为止未曾表现出特殊取向的赫蒂而言,某种意义上来说,伊芙的确称得上是危险的女人,当初对阿西莉娅的态度如此亲切也就可以说得通。
「殿下,你坐。」
在三人分外呆然的眼神中,赫蒂将东侧的椅子拉开,却不是自己坐下,而是为了让我坐下。
「你什么时候这么会察言观色了,天杀的?」
我有些意外地瞥了赫蒂一眼,她却只是笑而不语,我看得出来,那是有所图谋的笑容,可那也无妨。
承蒙赫蒂包藏祸心的好意,我眉梢一挑便是坐上椅子,而几乎就在我坐稳的同一时间,赫蒂竟是忽地坐到我的大腿上,冲着我勾起嘴角,挑衅道:
「我其实只是比较喜欢人椅而已,殿下。」
「——」
望着眼神骤然变得凌厉无比的伊芙,我总算意识到赫蒂的目的所在,居然是将堂堂魔王作为挡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