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而阴冷的地下室内，装满鲜血的木桶如小山般堆积着，有的也就是到膝盖高度，用的是打井水的木桶，而有的足有一人高，就算跳进去泡澡也不成问题——至少，略比一般人高上一筹的我，跳进去是绰绰有余的。
此处的「高」，既指身高，也指水平。
此时此刻，因大量的血液囤积在木桶之中，狭隘的地下室内又难得空气流通，浓郁的血腥味便宛如实质般弥漫在四周，呼吸间像是会有血雾蒙在鼻腔黏膜上，格外刺激魔族血脉中的暴戾因子。
——倒是……怪恶心的。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虽说是我自己吩咐的，但实际面临这一现实，对整个人的精神还是刺激蛮大的，毕竟我从广义来说，我对人体的体液没有那么大的偏好。
换作是某些血族支系的话，或许已经忍不住欢呼起来，扑通一声跳下水，带着恍惚而呆然的神情，如瘾君子般大口大口地吸起血来。
至于为何只针对血族支系，而不针对血族嫡系，那自然是因为后者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对农贸市场上的牲畜和魔兽的血液丝毫不感兴趣，对野生的更是不屑一顾。
他们喝的，得是自家豢养的牲畜与魔兽的血液，食肉种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纯粹的食草种才是打造精品的首选。
要给它们喂上最好的草料，要给它们准备最好的环境，舒适而安详，让他们脱离繁殖欲这一低等需求，像是混吃等死的肉猪般盘在猪圈最舒适的那个向阳角，据说这样养出的猪——哦不，这样收割的血液最是美味，入口丝滑，清甜弥香，毫无粘稠而腥臭的口感，在血族当中甚至可以用作高级料酒。
在这一特殊的种族需求之下，血族的畜牧业自然而然得到发展，肉类副产品更是在魔族间有着极好的销量，这也是血族收入的一大来源。
由此可见，普朗特在农业方面的才能，并不是没有历史根源的。
「〈米斯特汀〉。」
大脑中掠过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摇摇头甩走杂念，而回应我的低声呼唤，虚空中蔓延出一根根妖异的血色荆棘，很快勾勒出形似剑座的形态轮廓，而那荆棘剑座上，承载着名为〈米斯特汀〉的荆棘十字剑。
〈米斯特汀〉寄生在我的身上，其存在形式与〈冥冰夜羽刃〉不同，因此不受外界的时空乱流影响，这也是我得以快速恢复的重要渠道。
嗤。
我单手握住荆棘十字剑的剑柄，那染着霜银色的荆棘护手顿时缠绕而来，尖锐的荆棘刺破我的皮肤，像是活体般吸附在我的血管壁上，开始吞噬我的血液。
相比〈荆天棘地〉的荆棘状态，十字剑形态对血液的吞噬速率更为缓慢，只有在发动屏蔽特性时才会有明显的血液吞噬感，而以我现在的状态，解放荆棘本体的确可以很快吸收完这大量的鲜血，但恐怕在接受反哺之前，整个人便已经因严重失血而休克。
啵。
我默默地将荆棘十字剑没入一桶鲜血之中，犹如是气压平衡的作用那般，浓稠的血液开始沿着剑身的血槽攀升而上，而构成护手的荆棘逐渐释放出微弱的红芒，像是一颗心脏般以缓慢而稳定的频率震动着。
反观木桶内的血液，肉眼可见地水位开始下降，甚至黏在桶壁上的固体血液都被吞噬得干干净净，像是有谁用舌头在那不停地舔。
反哺只有在吸收血液到一定程度时才会发生，而现在显然是完全不曾抵达那条分界线，不过有如此大量的血液储备的话，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没想到准备得居然这么快。
距离我吩咐大长老收集新鲜血液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个时辰，而仔细想想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一来拜月一族这边，布置有长期性的传送用祭坛，在运输效率上大大提高。
二来受时空乱流影响，不仅是拜月一族的生存区域受局限，〈月想乡〉内的其他物种的栖息地带也是受局限，那么自然而然会形成类似于猎场的地区，进一步发展出屠宰场之类的设施都不稀奇，所以有收集兽血的地方也很是正常。
嗡！
待得〈米斯特汀〉吞噬了近十公斤的血液后， 血槽中凝实般的血液终于是微微动弹，一股暖流忽地涌入我的血管之中，那便仿佛是寒冬中的一团火焰，一瞬间扫荡我全身的疲惫，我明显感觉到细胞开始活性化，身上的伤口有愈合的倾向，因高能射线洞穿而坏死的器官组织更是微微发痒，接续起来的神经传递出剧痛的信号。
「呃……！？」
麻木的神经突然被挑动，我忍不住漏出一声痛哼，但很快舒适的波浪席卷全身，让我又不禁漏出愉悦的叹息。
「哈……」
以往我始终无法理解世间的受虐狂是怎样的存在，但如果受虐狂所享受的是这样的落差感的话，那么我倒是可以理解几分——想来皮鞭落在他们身上的时候，大脑一定会分泌很多的快乐物质。
半个小时后，我神清气爽地推开地下室门，而静静守在外头的，是这座月城的巫祝——狄亚娜。
她终究没能将短裙改成灯笼裤。
这是显而易见的，以那短裙的裙摆周长，若是缝起来的话，想来会勒进各式各样的地方，况且，上厕所时脱起来也是不便，除非在裆部设计上一条拉链，但说实话，这反而显得下流。
「你的眼里有邪……放着神秘的光。」
狄亚娜眼神戒备地望着我，很是露骨地向后撤了一步，但看在她学会收敛的份上，我选择大人有大量地原谅她。
「里头的东西可以找人收拾了。」
我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而狄亚娜则是动动鼻尖，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蹙眉道：
「我以为世上只有血族是能靠吸血来疗伤的……而且，那么多血液你都用光了？」
「你可以自己确认一下。」
狄亚娜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壁绕过我的位置，而后探出脑袋往地下室里瞅了一眼，在短暂的沉默后，她快速缩回脑袋，眼神惊恐地望着我，说道：
「魔王都这么恐怖的吗……你的肠胃受得了吗？」
「——」
我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别人担心肠胃的问题，于是我非常刻意地打了个饱嗝，抹了一把嘴巴，淡淡地说道：
「两分钟内把你消化掉，不成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