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天棘地〉。」
轰!
浩瀚无垠的星空之下,一根血色荆棘藤骤然拔地而起,好似一座山峰悍然耸起,眨眼间便是抵达上百米的高空。
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吹得斗篷猎猎作响,而我迎风站在荆棘藤的顶端,眯起眼,扫视起远方的地面。
适应俯瞰视角虽然花费了几秒钟,但凭着出众的远视能力以及夜视能力,很快,我便是成功捕捉到范围对象。
——那是一片疑似陨石坑的区域。
直径有三百米左右,落点在村落东北侧的树林中,坑内全然不见一根草木,无疑是在直击时被尽数焚毁,而坑缘地带可以看到不少扎出地面的树根,这显然是被冲击波干涉后的结果,更远的区域,还能看到被吹飞的断树,树躯上呈现出焦黑的灼烧痕迹。
「真亏这村子能安然无事的。」
我忍不住替村落里的人捏一把冷汗,若是落点再靠西南一些的话,少去树林这一屏障,陨石坑的范围怕是还要再扩大不少,到时候恐怕大半个村子都要被埋葬在此地,像现在这样大部分人都平安无事,简直是个奇迹。
只是,感慨归感慨,当我发现这一高度,并不足以捕捉到坑底的物体时,还是忍不住蹙起眉头。
「居然这么深吗。」
一般来说,陨石坑的直径远比深度要大,但眼前的坑洞却是不然,其中心部仿佛是被钻孔那般,一直深入到我视野所不及的地底,以至于我根本无从判断其具体的深度,而由于狭隘孔壁的干扰,恐怕我再上升几百米,也无法看清楚内部的状况——事实上,再上升的话,我的视力也该迎来极限,只能瞧见一片黑暗或是一个黑点的话,观察也没有任何意义。
所幸这一现象同样带来一个非常有价值的信息。
从这异常的深度以及狭隘的孔壁来看,这坠落之物,不出意外的话,乃是呈锥体或是长方体的——至少落地端是如此,故而当其本体携着巨大的势能坠落时,才能瞬间洞穿地面,引起的冲击波也主要集中在垂直方向上。
这与真正的陨石是存在显而易见的差异的。
换言之,极有可能是传送装置——更确切来说,是装载有传送装置的舱体。
我清晰地记得,当初我进入到月牙崖内部与科尔德对峙时,所见的乃是近似椭圆体的金属舱体,里头摆满千奇百怪的机械,还有一具严重损坏的少女外形的机器人,而在传送装置发动后,我曾亲自去确认过状况,发现整个舱体都是自月牙崖内部消失不见,只留下空荡荡的岩壁,说明传送装置连同那舱体一并失踪。
此前我还不确定大量的传送装置,是不是会分崩离析,毫无秩序地分散到大陆各地,然后我将不得不寻访全大陆,集齐所有的传送装置后,通过特殊的指令与操作进行组合,最终通过传送装置实现伟大的诉求。
「……」
这故事竟是听着有些耳熟。
现在看来,这纯粹是我的多虑,机铠族的祖先比他们的不肖子孙靠谱上不少,至于利用传送装置进行登月计划,我其实还没有作出决定,毕竟怪远怪危险的,但反正无论如何,也不能重新回到科尔德手里。
「基本能确定那就是传送装置了……但怎么接近又是一道难题。」
我迎着刺骨的寒风眯起眼眸,破开一道难关又是一道新的难关,而这一次,短时间内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破局,毕竟时空乱流超出我的知识范围,如果是类似于〈界律〉意志的现象的话,靠近之后凭〈米斯特汀〉的特性或许可以破解,但如果是某种天灾的话,靠近的风险便实在太大。
从之前那颗石子坠地的时间比来看,假设我从这个高度跳到对面去,本来在重力的牵引下,我可能只需要五秒钟便能落地,但在时空乱流的影响下,实际上我可能得花费五分钟——最恐怖的是,这还是从外界看来的五分钟,至于我的体感时间,或许是五秒,或许是五分钟,不亲身体验一下是无从判断的。
——长老会那边可能会有一些手段吧。
我的思考快速转动,拜月一族毕竟与时空乱流打了这么久的交道,有一些降低风险的手段不足为奇。
「只能暂时折返了吗。」
我暗自一声叹息,维持血荆棘也需要消耗血液,再观望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正想着解除血荆棘的形态,与狄亚娜折返回月城内时,一股很是恐怖的波动骤然自远方传来。
嗡!
世界仿佛一瞬间陷入静止,来自远方的波动一刹那便是抵达我的所在,裹挟着的极致冰冷,便像是镰刀般擦过我的心脏。
恍惚间,我只觉眼前光景突兀变幻起来,漫天星辰黯淡下去,一切事象消失在虚无中,取而代之的,乃是一对枯寂而冷漠的巨大眼眸,灰白色的瞳孔无比压抑,本该是眼白的部分,竟是为漆黑纹路所覆盖,像是从眼球背后蔓延而来的寄生物。
不知为何,我第一时间联想到的是,当初圣女继任的庆典时,因遭受上官可怜的干涉,依希捷的那对内外置换的重瞳,那覆盖眼白的妖异黑色让我记忆犹新,与眼前这对巨大眼瞳简直如出一辙,而这份熟悉感的存在,便意味着一个恐怖的事实。
——〈界律〉的气息!?
令人窒息的危机感瞬间蔓延我的全身,突如其来的事态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界律〉的气息会突然降临此地,在我目前所能认知到的范围内,明明没有任何人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举动才对。
除非,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什么人在动手脚。
好似黑色太阳般的巨大眼球忽地蠕动起来,视线瞬间锁定在我的身上,但诡异的是,我却有种对方看着的并不是我,而是在我内部的,又或是与我相关的某种事物,而答案几乎就在下一秒便呈现而出。
嗡!
原本被阻隔的我与世界碎片之间的联系,此时此刻,竟是突然变得清晰起来,那种隔着一层薄膜般的隔阂感,好像是被尖刀所强行刺破,世界碎片中的光景断断续续地流淌入我的大脑中。
卷着袖管在实验田里干活的普朗特、挥舞着汗水与镰刀的安洁儿、以极度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的上官可怜(仅肉身)……
咔!
不等我判断出敌人的目标究竟是谁,异常的事态再度爆发,那对巨大眼眸竟是突然模糊起来,像是因干扰而产生的杂讯,而我只觉来自〈界律〉的压力骤然消失,恍惚的视野也瞬间恢复正常,但入目所见,却不仅仅那浩瀚无垠的星空。
只见一道巨大的裂缝横亘在夜空中,像是野兽的爪痕一般,将漫天星幕凶然撕成两半,而自那裂缝中,狂暴的时空乱流猛地涌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