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特殊的记忆并不曾持续很久，不过片刻的时间后，错离的两个世界便重叠起来，缤纷绚丽的记忆世界随即像是被信号干扰般开始模糊，大片大片的杂讯宛如雪片般涌来，很快，整个世界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我们所在的黑白世界，以安洁儿为中心，忽然开始染上真实的色彩。
嗒。
当耳畔再度响起秒针的摆动声时，我重新找回肉身的存在感，呼吸确实地在鼻腔内游走，心脏也确实地在胸腔内跳动，而方才的画面便犹如梦境一般，让人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呼——。」
安洁儿很是疲惫地吐出一口浊气，白皙的肤色竟显出一种幽灵般的苍白，我当即是上前搀扶住她，蹙眉道：
「没事吧，安洁儿？消耗很大吗？」
「我没事的，克洛大人，稍微有点头晕而已。」
安洁儿摇摇头，冲着我露出虚弱而平静的笑容，说道：
「这种〈恩赐〉的用法我也是第一次尝试……应该派上用场了吧？」
「当然。」
我着实感动地拍了拍安洁儿的前发，但内心也升腾起一些迷惑。
安洁儿所进行的并不是逆转时空，而是类似于读取对象身上的一段过去，这同样是时空操作，只不过没有坍塌到现实中来，相比前者无疑消耗会更小，但也是超乎想象的能力，毕竟这和读取人的一段记忆是截然不同的，更应该说是——读取世界的一段记忆。
放在以往的话，我顶多感叹安洁儿的能力强大，可现在联想到频繁出现的高维一词，我不禁对〈恩赐〉产生出更为深刻的疑惑。
人族体内拥有魔力，但绝大多数情况下没有任何影响力，而所谓的〈恩赐〉，便是通过洗礼仪式——或者称作觉醒仪式，使得魔力具备实质性的世界干涉能力，其形态丰富、千奇百怪，这也正是「觉醒」一词的由来。
某些人也具备天生〈恩赐〉，即在出生时或者成长期间，自发性地觉醒〈恩赐〉的情况，这一类的〈恩赐〉往往有着非常惊人的效果，而通过觉醒仪式，这些人甚至可能觉醒出第二种〈恩赐〉，但这是少数案例，并不具备普遍性。
觉醒仪式与〈界律〉有直接性的联系，得到〈界律〉认可之人才能觉醒，而不被〈界律〉认可者便无法觉醒，非常简单的逻辑，但有一个例外，那便是圣女。
圣女可以跳过〈界律〉的判断，让具备魔力之人觉醒——当然，这并不是对〈界律〉的挑衅，实际上应该认为是圣女得到了一部分〈界律〉的执行权。
至今为止，我对〈恩赐〉的认知便基本停滞于此，但高维一词却让我有了新的猜想。
——〈恩赐〉的本质，是不是一种维度干涉手段？
暂且认定这个世界是三维的，而所谓的〈恩赐〉，便是从某个更高的维度，对这个三维世界进行干涉，所以才会呈现出丰富多彩的形态，毕竟据说十一维已经是上帝的领域。
若是这一假设成立的话，那么我认知中的〈界律〉会有一个质变，至少它绝不是科尔德、斯堤克斯、奥尔菲琉斯所说的世界意志，而是与高维相关的某种物什，指不定便是高维生命体。
只是，高维个体究竟是如何在低维世界中维持稳定的？
归根结底，科尔德他们所说的世界意志，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中的吗？会不会只是高维在低维的一个投影？它或者它们又是基于什么目的制定下〈界律〉这种世界性规则的？
在这些问题中，所谓的〈世界树〉又扮演着什么角色？魔族之所以被困于这个世界，疑似是沟通万界的〈世界树〉出现异变，这是否同样波及到了高维存在？
我大脑中瞬间浮现出无数的困惑，我有一种特殊的预感，这可能是我最为接近〈界律〉本质的一次，但距离答案明明只差一步之遥，却始终找不到关键性的突破口。
「克洛大人？」
想来是见我有些出神，安洁儿在我眼前摆了摆手，而我立刻清醒过来，摇摇头，说道：
「没事，突然想到一些事情而已。」
无奈之下，我只得将这些问题暂时搁置，先去考虑目前最为现实的问题——〈月想乡〉的救赎。
我回忆着之前安洁儿所展示的世界记忆，参考那些船员的指令，向那形同报废的机器人少女呼唤道：
「AI。」
这一词的发音并非A与I，而是「爱」，起初听到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一声叹息，但语感上的异样让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
机器人少女断断续续的话音蓦地中断，那对冷冰冰的金属眼球中，开始流淌起大量的数据，令得我忍不住屏住呼吸。
说实话，对方破损到这种程度，能否识别我的语音指令，我内心深处是不抱多大希望的，而就算她的语音识别机能尚存，可能对声音频率还有限定性要求，就算能识别到我的语音，或许还有密码之类的难题——可以说全是问题。
我能想到的奇迹是，机身的破损导致她的识别机能会发生弱化，不需要严格的资格认证。
「有……有何贵……错误，有有有有屁快放……错误，干干干干干啥子咧……错误，哎，您老请请请说……错误——」
机器人少女的喉咙中漏出金属质感的话语，可见识别机能是存在的，也准备识别到了我的话语含义，但多半是应答数据库发生错误，我好像听到一些让人眼皮直跳的表达。
片刻后——
机器人少女忽地停止颤动，眼神冷冽如雪，挤出那么两个字眼来：
「呵，讲。」
「——」
——机铠族的老祖宗们都是些智障吗？
我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心口，好家伙，语音数据包那么丰富，是为满足各种群体的特殊癖好吗？
「AI，识别到高维粒子，如何应对？」
腹诽机铠族的祖先们一句后，我立刻调整心态，尝试从这位机器人少女这边获取信息，可以的话，借助舰船现有的功能打破现状。
「呵，蠢不蠢，这都不懂吗，简直是垃圾，废铜烂铁。」
「——」
我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自己的血肉之躯，心想，对于机铠族人而言，废铜烂铁应当是非常过分的辱骂用语。
「『识别到高维粒子，如何应对？』——呵，启动高维粒子捕捉转化装置不就好了，脑袋里的神经线管都生锈了吗？把菜油当润滑油了吗？」
「——」
我多希望保留完整的是其他语音数据包，好在她对我的问题确实有回答，说明机器人的本质还在。
「AI，启动高维粒子捕捉转化装置，执行。」
「『执行』——这是求人的态度吗，不该是『求求你，小AI姐』吗？」
「——」
我下意识地瞥了安洁儿一眼，她正缩在一旁，肩膀颤抖着。
亲爱的小天使，憋笑对身体不好，你尽管放声大笑，我不会像对待雪莉那样拿棍子抽你的。
我深深吸一口气，发挥出不耻下问的学者精神，从喉咙中挤出话语道：
「求求你，小AI姐。」
「乖。」
天可怜见，自这堆废铜烂铁口中，竟然传出格外欣慰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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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爱同学，要是有点个性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