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我与雪莉早早地从王都郊外的神殿出发,经由奥西里斯城的北神殿抵达了阿努比斯城,也就是渡口城之一。
本来是做好被盘问身份的打算的,我甚至准备了好几套话术,但结果是多此一举,神殿的人员个个神色萎靡,随口确认了两句而已,连传送费用都不曾细数,打着哈欠就给我们放了行。
显然,〈月棺〉揭露的黑暗以及十二宫被袭的现实,让王都的居民们都失去了安全感,或许他们想起了先代魔王掳走先代圣女的过去,想起了被某种不可匹敌的力量所支配的恐惧,人也好,兽也罢,都是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的,这种情况下会选择固守王都才是不明智之举。
据说最开始,为了避免王都陷入空虚,也为了避免谣言和不安快速传播出去,教会严格限制了传送仪式的动用,大大降低了神殿的利用效率,反观试图撤离王都的人却是爆发式地增长,虽然也有不少人通过陆路交通撤离,可终究是少数。
大量的人口集聚在神殿,有只求自保的一般人,有趁乱在王都闹事抢劫试图逃离的罪犯,也有被〈月棺〉煽动情绪的觉醒者,或许还有某些势力派出的观察者或是间谍,可谓是鱼龙混杂,这几乎导致神殿的机能瘫痪,迫不得已之下,教会只能彻底放开传送仪式的限制,到了清晨这段时间,才算是压力缓解,可见我推迟出发的判断相当明智。
动用行舰的话,虽然可以跳过神殿,但那是我的底牌之一,动用越多越有风险,在〈月棺〉整体不详的情况下,我并不觉得需要如此冒险。
「荒凉了不少啊。」
迈出神殿后,我大致扫视了阿努比斯城一圈,本该是因渡口而繁华的此地,眼下却是相当荒凉,倒不是说人烟稀少,毕竟像我们一样赶到阿努比斯城的人,绝不是少数,我指的是少了不少生活的烟火味儿。
随着界河扩张,阿努比斯城已经谈不上安全渡口,说是处在临战状态也不为过,基本已经没有一般人留在此地,再加上王都面对的困局,大多数一般人都朝着内陆或者沿海进发。
南大陆的内陆和沿海都谈不上繁华,据点争夺战所引发的资源调配,并不是让0变成100,也就是无中生有,而是让分散在全大陆的1聚集到据点范围内,实质上是一种资源的调动。
换言之,哪怕人族在据点争夺战中取胜,也只是据点城周边的资源会改善,而远离据点城的内陆和沿海其实和魔族一样,属于被剥削的一方,所以南大陆的内陆和沿海都是贫瘠之地,只有一部分地区能用作农田,而这些地区自然是被贵族牢牢把控着。
另一方面,内陆和沿海的觉醒者极其稀少,据说天生魔力稀少,即便觉醒也远远不及据点城范围内的觉醒者,想来这也是〈界律〉延缓维度坍塌的手段。
——等等,现在大量的一般人觉醒,不会对内陆和沿海也有影响吧?
我忽地想到一个恐怖的可能性,对内陆和沿海我的了解并不多,但所谓的穷山恶水出刁民并不是单纯的讽刺,多少是有一定的根据的,这群人可不容易受到三方势力的节制,真要觉醒并团结起来的话,要么是成为一群无法之徒,要么是干脆掀起革命风暴。
「总之先找个没人的角落吧。」
我拉了拉头上的兜帽,而一旁的雪莉也是类似的装束,至于上官可怜则是待在世界碎片当中,她又没有身份证明,连进不进得去神殿都值得怀疑,本来我是建议雪莉也留在世界碎片中的,但她本人并不愿意,我也不好强求,反正现在的雪莉看着还是比较靠谱,至少没有以前那样胡来的迹象。
我们寻了个无人的街巷,孤男寡女,昏暗小巷,着实令人想入非非,但实际上只是为了请出上官可怜这尊大神而已。
嗤!
一道虚空裂缝自阴影中悄然浮现,而披着斗篷的上官可怜从中一跃而出,带着几分赞赏意味地说道:
「小子,你的小世界灵气很丰沛,里面甚至衍生出了很多生灵,里头有个青年很有思想,一直在宣传提供农业高质量发展。」
「——」
我愣了一会儿,才是明白她在说普朗特,说来自从把拜月一族迁到世界碎片中后,我就基本没有再关注里头的情况,但想来安洁儿会从旁协助的,毕竟现在说她是正儿八经的〈月王〉也不为过。
「他们不是土著,都是移民。」
我随口解释了一句,见上官可怜披着我给的斗篷,忍不住问道:
「你们修真者对灵力的运用相当惊人,难道不能用灵力凝聚一件衣服出来吗?」
「这自然是可行的。」
上官可怜淡然地应道,紧接着却又补充道:
「但修真者之间的杀伐也是灵力的碰撞,灵力凝聚的衣物最是容易在因灵力波动而消失,有些地域甚至是灵气真空地带,灵力凝聚的衣物难以维持。」
「原来如此。」
可见修真者到头来也不能免俗,如果我在他们的世界的话,定要开一家服装设计店铺,我觉得很有商机,看看上官可怜的衣服就知道,那边的服装并不怎么重视实用性。
「那出发吧,我倒是想看看〈月棺〉能召集到多少人,按理来说,这几天时间里〈受难〉的场地也要开始成型了才对。」
当初科伦的宣言是七天后,在界河中下游举办〈受难〉仪式,那么这七天时间里,无论是成员的募集还是仪式场地的构筑都肯定会完成,前者是〈月棺〉主导的,而后者更多是〈界律〉推进的。
——记得上一次的〈受难〉还是整了一座浮空岛。
我们一行人朝着城外进发,在城门这块儿,界河的触角已经延伸过来,本该笔直的河道,蔓延出如同蛛网般的支流,但多少还能有行走的空间,只是那乌压压的河水让人心悸,又像是在流动又像是凝滞着,有一种强酸强碱般的诡异气味。
「克洛,看那边。」
在我打量周旁的支流河道时,雪莉忽地开口呼唤道,并示意我望向界河的下游方向,而我顺着她的指向望去,视线很快便捕捉到了那异样之物——
「那是……塔?」
在漆黑如墨的界河水中,一座白色高塔悄然矗立,与邪异的河水相反,竟呈现出一种神圣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