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极端诡异的光景。
帕特里夏面向一无所有的虚空，缓缓地将蕴含恐怖压力的拳头平推而出，周边的大气因拳压而不规则地扭曲起来，而伊西丝站在二十多米开外的地方，甚至不在帕特里夏的正面，但偏偏她的神色无比凝重，仿佛死神的镰刀已经悬在脖颈上。
「〈指点江山〉！」
唰！
伊西丝猛地一踏地面，一条栩栩如生的沙岩巨龙登时拔地而起，威势惊人地将她送往高空，她的眼眸中放出危险的光芒，冷声道：
「既是避无可避，那便与你一争高下！」
嗖！
沙岩巨龙在半空中陡然翻转，竟是以俯冲的架势骤然下坠，直至斜下方的帕特里夏，而伊西丝倒悬在龙首之上，双脚好似钉死在沙岩之上，眸子深处蕴含着疯狂的雷暴。
『镇！』
蕴含言灵的话语再次绽放，帕特里夏四周的压力陡增，整个人都是瞬间下沉了三寸，脚掌都是陷入了沙岩几分，但她的站姿依旧稳定得像是风雨不动的岩松，这一拳也是四平八稳地继续推出，从帕特里夏嘴角的弧度不难看出，她这是故意为之，用这种缓慢的拳招增加对方的心理压力。
唰！
伊西丝显然也看出帕特里夏的挑衅，神色愈发冷峻起来，却是一脚猛地一蹬沙岩龙首，在俯冲、重力、反作用力的三重加持之下，如闪电般瞬间下坠至帕特里夏的头顶之上，裙摆在气流中猎猎作响。
眼看着两者即将碰撞，伊西丝骤然一个空翻，通过高速的旋转将势能尽数集中到脚掌，顺势便是使出一记霸道无匹的下劈腿——
「——〈齐天〉！」
轰！
大气像是突然爆破，一道腿影如雷光般一闪而落，悍然落在帕特里夏的拳头之上——那本来是该命中帕特里夏的头颅的。
——被迫变招了……看来对力量和风险的转化是有极限的。
我微微眯起眸子，伊西丝的这一击连我都要认真应对几分，帕特里夏显然也无法等闲视之，她未能延续正拳的轨迹，在伊西丝的下劈腿命中之前，临时变正拳为上勾拳，拳面与伊西丝的脚跟悍然碰撞到一起。
嗡！
恐怖的魔力波动像是风暴般蔓延开来，沙岩仿佛遭到兽爪蹂躏般出现狰狞的痕迹，而大气也是如同被杂讯干扰般传来刺耳的音爆声。
——可怕可怕，吓得我差点想背圆周率了。
我下意识地往上空升高了几米，而本该一触即分的这一次过招，却诡异地陷入了僵局，双方都在倾注自身的力量，要打破这种短暂的平衡。
「你的运势似乎同样微不足道。」
伊西丝冷冷地俯视着帕特里夏，下压的脚跟在魔力爆发中微微颤动。
「怎么，你以为这是人定胜天吗？」
帕特里夏双脚深深地陷入到沙岩中，拳头中依旧寄宿着恐怖的威力，能让她蛮横地抵消伊西丝的高位优势。
「然也！」
伊西丝双眸中陡然放出森冷的光芒，恰在此时，一片阴影忽地笼罩两人的头顶，原来是那条俯冲而落的沙岩巨龙，在无差别扫荡的魔力波动干涉下，它显然已经无法维持形态，身上各处都有分崩离析的痕迹，但依旧拥有着打破当下力量平衡的重力势能。
「什——」
帕特里夏微微睁大眸子，表现出刹那的意外，可瞬间又变得冷静无比，竟是咧开嘴笑道：
「〈动心忍性〉能让我保持足够的冷静，不就是一堆岩石从天而降嘛，别小看我这位勇者公会的大领导了！不如来比比谁更抗揍吧，〈人王〉陛下？」
「自寻死路，〈鬼神〉之流！」
伊西丝露出无畏的冷笑。
唰唰唰！
下一瞬，无数的沙岩从天而降，宛如一场陨石雨般将两个人尽数吞没，而魔力对冲也在这一刻抵达极致，恐怖的能量爆炸以两人为中心骤然释放开来，大量的光热灼烧这片荒芜的大地，连我都在冲击波的影响下有些控制不稳身形，视觉和听觉说是被完全剥夺也不为过，就连鼻腔深处都是涌出几分滚烫的感觉。
等到沙岩尽数坠地，那种狂暴的魔力波动才是渐渐平息，说明两人之间的僵局被打破，而扬起的尘雾遮挡人的视野，所幸我的感知能力已经超越五官。
——打平了？
在我的感知领域中，两人相隔三米左右的距离，都是神色冷峻地望着对方。
——不，不对。
我注意到帕特里夏有一只脚依旧陷在沙岩中，说明她在魔力对冲中只是后退半步，而伊西丝却是后退了更远的距离，这也就意味着——
砰。
伊西丝忽地身形一晃，单膝猛地撞在沙岩中，嘴角流淌出一抹鲜艳的血红，在苍白脸色的衬托下显得很是刺眼。
「看来是你输了。」
帕特里夏随意地吐出一口血沫，唇角勾勒出和善的笑意，面色其实也不曾比伊西丝好看多少，毕竟是如此激烈的魔力对决，消耗自然是巨大的。
「哈，大业未成，竟然要曝尸于此，真是讽刺。」
伊西丝漏出一声自嘲般的冷笑，而帕特里夏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嘴上还不饶人地说道：
「知道为什么相比魔族，我更想宰了你们这群人吗？」
「……为何？」
伊西丝微微眯起眸子，而帕特里夏站定在伊西丝面前，俯身拉进与她之间的距离，面孔与面孔几乎要紧贴起来，不过那并不会给人以浪漫的感觉，有的只是强烈的压迫感。
帕特里夏悄然收敛和善的笑容，又一次缓缓扬起拳头，但那上头并不蕴含恐怖的气机。
「魔族至少有惜命的一面，而你们已经无畏于死亡。岂止是自己无畏于死亡，连全世界的人都被迫无畏于死亡。还指点江山？我这奉天承运还是借的别人的天运，真以为这是你的江山吗，臭小鬼！」
砰！
帕特里夏一拳打中伊西丝的侧脸，看得我忍不住脑袋一缩，何其暴力的女人，这等攻击说实话威力一般，但侮辱性质是极强的。
「你——」
伊西丝捂住自己的侧脸，微微睁大眸子，像是有些难以置信，而帕特里夏得理不饶人，又一次高高举起拳头，嘴里还念叨着：
「上帝说，如果有人打你的左脸，你就给他打右脸！」
说着，帕特里夏一拳砸向伊西丝的右脸，但就在这一瞬间，一种深不可测的气息笼罩这一带，远方蔓延而来的沙浪突然静止，一只神秘的手拦住帕特里夏的拳头，来得无声无息。
——总算来了吗。
这一刻，我终于忍不住勾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