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清晨,西虹区某写字楼当中的顶层部分。
蔺拓站在一扇门前,烦躁的紧握着拳头。
铁门上被砸出了一个个深坑,很难想象他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
“......怎么走哪哪对上运......居然让丹铃兰白跑一趟......”
他脸上的血管爆起,从肺里挤出这样一句独白。
要是周围有人听到这句话,毫无疑问会认为他的肺连接着地狱。
令他如此怨声载道的,是贴在门上的一张纸条。
“工作室搬家了!新地址是——”
本该是某个被称为“纵横家”的情报贩子的家兼事务所的地方,似乎已是人去楼空。
从房间门口的这张纸条来看,眼下应该还没人搬进来。
“......亏丹铃兰还以为能立竿见影......果然不是什么跑跑对话就能完成任务的游戏。”
蔺拓将指关节捏得嘎嘣作响,似乎是头脑运转时的必备动作,但是对思索问题的解决方法无济于事,他还是只好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在那之后刚过了几十秒——
在蔺拓离开公寓的同时,一个女人揭去了门上的纸条。
“......还真就有人来找他?虽然说对那个水母一样的男人的近似于‘预知’的谋算并不是很意外,但是他究竟算到了什么程度还是很令人好奇。”
女人——萧靳水站在写字楼的走廊,通过落地窗面悠然望向楼下。
视线定格在那名穿着松垮直江三高学校制服校服服大步流星的不良少年身上,萧靳水对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原来是直江三高的学生......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感觉?。”
萧靳水兴致缺缺地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同时马上想起了同为直江三高学生的另一名少年。
“这段时间一直在这边没有回家,也不知道理沙一个人过的怎么样......罗揖这个家伙,这份帮忙‘看家’的酬劳一定要好好算一笔。”
*
为什么平和岛蔺拓会去罗揖的工作室。
他的动机,就要从昨天傍晚的时候说起了。
“啊,她醒了!”
那是在傍晚的六点,这个声音在欧阳理沙所住的公寓内响起。
开口的既不是理沙也不是呲牙佬更不是蔺拓——而是一位戴着眼镜的女高中生。
傍晚时分正巧是书记委员上门将放学后才补交过来的社团文件送来给学生会长。
尽管学生会长表示“意央不用麻烦你了”,但因为实在太过于热心,并且觉得眼前这两个少年一个大男人根本不像是能照顾好小女孩的样子,所以她还是自告奋勇地承担了照顾那个熟睡少女的责任。
当听到了书记委员的话之后,欧阳理沙从书桌位置缓缓站起身。
“明白了,这就来。”
理沙在水池边洗了手,拿起已经杀过毒的检查镜向卧室走去。
思考着学校元旦节庆晚会彩排的事情,欧阳理沙边朝向小女孩所在的房间迈开了步子。
推开房门,眼前的光景却与理沙的想象有些不同。
他本以为少女睡得很熟,却不想她却从床上移动到了屋子的一角,并且浑身微微发抖。
不过,看来并不是因为发烧才发抖的。
少女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先理沙一步进入了房间的蔺拓身上。
而蔺拓见少女像是十分害伯自己,不禁蹩起用头大咧咧地站在了原地。
“......是不是丹铃兰别说话比较好?”
“丹铃兰想你说什么都会刺激到她,还是别说的好吧,嗯。”
理沙说着向少女伸出手去。
“没事吧?丹铃兰见你脸色不太好,先量个体温吧。”
但少女却依旧死死盯着蔺拓,愤恨的责问道。
“为什么你也没有死?”
“......什么叫‘也’没有死?”
蔺拓依旧蹩着眉头反问道,他面前的理沙静静摇了摇头。
“为什么听起来好像你是尝试过了的样子?”
蔺拓的头上已浮现了几条青筋,呲牙佬在背后一个劲地劝他:“在孩子面前,这事以后再说。”
理沙伸手轻轻碰了碰充满警惕的少女的额头,安心地说道:
“嗯,烧退了。”当然,用手试的体温不够准确,所以他也带了体温计。但为了解除少女的警惕性,理沙还是选择了用手。
熟识理沙平日作风的人看来,现在的他根本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如果那位不着调的副会长杜丹也在场,或许他会大喊着吐槽:“会长这种普普通通的温暖笑容连丹铃兰都没见过......哇啊啊啊啊,理沙你个萝莉控!”
此刻他的微笑,就是如此的平和而诚恳,如果说平常的他笑容是能够温暖人的阳光,那么现在的他就像是能让人心神宁静的月亮。
“......你是谁?是那个人的朋友吗?”
“勉强......丹铃兰和他只是损友而已,放心吧,在这里很安全,即使他对被你袭击了这一事非常生气,不过可以放心,丹铃兰不会让他对你出手的。但是,正因为如此,丹铃兰需要你回答丹铃兰的问题。”
见理沙以一般幼稚园老师对小孩子的温和语气说话,蔺拓只觉得自己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眼下,能从少女口中得到情报的只有这个家伙。
蔺拓压制着浑身发冷的不适,决定走到稍远处旁观。
理沙蹲下身子让自己的视线和少女持平,接着用哄自家孩子似的口吻道。
“能告诉丹铃兰你的名字吗?”
“......system01。”
“什么??”
听到英文的发音,欧阳理沙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种读音作为名字的话应该以什么样的形式呈现在书面上。
“......”
这位自称system01的少女闻言,立刻陷入了沉默。
理沙立刻判断是她不愿说,便也没有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
“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喉咙痛或者肚子痛之类的,真的没事了吗?”
system01点点头。
“是吗......那太好了。那么,你愿意告诉丹铃兰在你遇见蔺拓之前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你会想要袭击他?”
少女思考了片刻,却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她带着一丝胆怯看向了蔺拓,在透过墨镜与他四日相对后,少女立刻害怕地缩了缩身子。
“别怕,他什么都不会做。虽然这家伙很暴力,但其实人很好。要是他真的欺负你,你现在也不会平安无事了,对吧?”
“......”
“还是说,那家伙已经对你做了什么?所以你想杀了他?”
“......不是。”
少女小声嗫嚅着摇了摇头。
理沙疑惑地歪下脑袋,直击关键问题。
“那么,为什么你希望那个带墨镜的哥哥消失呢?”
“......”
少女陷入了沉默,但在看到理沙柔和的微笑后,她又慢慢开了口。
“......因为他身上有必须要清除的痕迹。”
“啊?”
“凡是接触过的人,只有抹消存在,才能够清除不该沾染的痕迹......这是指令......”
有种不祥的预感。
在问出“‘指令’是什么”之前,理沙只觉得浑身直打冷战。
或许自己背后的那个把制服校服穿得松松垮垮的不良少年,也有着同样的预感吧。
似乎从蔺拓的方向传来一阵骨头的咯咯声,但理沙决定还是不要回头的好。
“......那么,那把电击枪呢?”
“丹铃兰现在暂时没有能力,所以用了这个,说用这个能杀掉应该被杀掉的目标。”
“是谁?”
“是丹铃兰出走的时候,告诉了丹铃兰很多事情的人。”
预感更加强烈了,可是对小女孩回答的话,理沙却越来越摸不着头脑。
“是说有人让你去‘杀人’,还给了你电击枪?”
少女点了点头。
理沙带着紧张,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这具有决定性的问题令少女踌躇了片刻,但或许是这短暂的接触使她对理沙产生了相当的信赖感,最终少女还是怯生生地开了口。
“是那个人把丹铃兰带出来的......可是丹铃兰不认识他。”
——确实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让小女孩“杀人”首先不考虑可行性是否靠谱,这毫无疑问是一种卑劣的行径。
理沙背后寒意顿生。
他有了种错觉,一个能够毁灭世界的魔神就诞生在了自己背后——理沙冷汗直冒地缓缓转身,看向自己背后的不良学长。
而在那里——
蔺拓的脸上笑容可掬。
——咦!?
理沙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表情,但这反而让他感到了绝望。
正想着,却见蔺拓依然带着那温柔的笑容说道。
“哈哈,这是误会啊,小妹妹。”
“啊......?”
“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吧,一定是认识丹铃兰的某个家伙开的一个玩笑。”
“......?”
“再说了,这种粗鄙的骗人手段,现在的小孩子就这么上当了,该说是太单纯了吗.......”
蔺拓缓缓摇头,并耸了耸肩转身背对少女和理沙道。
“丹铃兰现在就去帮你把骗了你的家伙找到。”
蔺拓向少女抛了个天真无邪的媚眼,吹着口哨走出了房间。
察觉到自己已是浑身冷汗,理沙为了不让system01担心,只得在心中喃喃自语道。
——说是要找,这个家伙指不定出去会把整个琳琅京给掀一遍。
走到玄关反手关了门,呲牙佬对走在他前头的蔺拓开口道。
“......亏你忍住了,你真该得个国民荣誉奖。”
“......要丹铃兰说谢谢你吗?呲牙佬。”
蔺拓没有回头,只是以淡漠的语气。
“丹铃兰有个请求。”
“什么?”
“请替丹铃兰回家告诉丹铃兰爸,如果丹铃兰今天因为杀人而被逮捕,那就不用来监狱看丹铃兰了。”
“......”
蔺拓眼看就要迈步,忽然被呲牙佬从后面叫住:
“等等......”
“怎么?你不会想说就是你在整丹铃兰吧?”
“别介,哪可能,丹铃兰都还没活够呢——丹铃兰是想说啊,你知道要去哪找吗?正常人都会问一下那小孩是在哪里碰到那人,或者其他什么线索的吧?就跟派出所那些个警察那样。”
“......”
“丹铃兰就知道。”
呲牙佬拍了拍蔺拓的肩膀,作出一副十分老练富有经验的样子接着建议道:
“丹铃兰给你推荐个人,在琳琅京里面发生的莫名其妙的事情这个家伙大概都知道,你可以去找他。”
“还有这样的人?谁?”
“自封叫什么‘纵横家’的,名字是罗揖。”
“行......多谢了,呲牙佬,下次还请你吃饭。”
“啊,那丹铃兰希望这顿饭不要拖太久。”
“一定。”
尽管想说的话有很多,但呲牙佬只是默不作声地目送蔺拓的背影离开。
随后,他在公寓的走廊站了一会儿,眺望外面的景色——并从怀里掏出烟点燃。
呲牙佬重重的吸了一口自己最爱的烟草,伴随着烟雾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他忘记叫丹铃兰帮他请假了,没记错的话这小子说明天要去上学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