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方法是什么?
“具体来说......让罪作为异想化死去,在她彻底消失之前,你作为承载他的新主体,为她提供存在所需要的‘想法’。也就是说她不再是依托异想而存在的异想化,而是依托于正常事像框架之下、人类的想法之中的存在。作为罪的定义啊、她的原本的异想啊......等等这些东西全部都会被丢弃,然后替换成新的东西,至于那些新的东西当然是有木老弟你来定义。依托在你身上而存的她将会成为非异想化的异想化。”
然后海伦继续说道。
“木老弟原本作为正常的人类,自然也会发生改变。人类在正常事像之下产生的想法是不会产生异想化的,而你正常的想法在没有变成异想的情况下要产生异想化,当然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就平衡而言,你需要去承担异想这样的身份。也就是说为了延续她的存在,木老弟作为人类的同时也必须是异想的来源,成为非人类的人类。”
“对于你而言无法接受的结果就是这样吗?我会成为非人类的存在,而她会失去异想化的身份......”仔细想想的话木埃言还是觉得很奇怪,因为不管怎么看这都是很折中的办法,“这不是挺平衡的吗?”
虽然的确无法接受,放弃作为人类这样的事情。
“不哦?两边折中一下就能解决问题——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便利的方法嘛!”
也就是说海伦还没说完。
“作为非人类的木老弟只需要提供想法来供她存在的话,那我也可以接受这样的结果了。但是完全不对!你只有不断产生新的想法,她才能活着,就像插着氧气管的病人不能断线一样——那意味着你不能停止思考。”
“这......”木埃言一时语塞。
“这分明不不现实对吧?这才是不合理的事情。所以按照逻辑来说,你们两个合为一体就好了,成为同样的存在,一半是可以自行思考的人类,一半是依托思考而存的异想化,人类的部分提供存在的证明供异想化的部分存在下去,而异想化的部分则提供无穷的生命力让人类的部分得以永生,可谓是真正的‘我思故我在’。”
既是异想化,也是人类。
既不是异想化,也不是人类。
既没有异想化必须依托于本体和异想的缺点,也没有人类生命脆弱的缺点。
既有人类自行思考、产生想法甚至是异想的能力,也有异想化依托想法改变事像的能力。
这样的存在,不用说,分明是偏离了事像的存在。
打破了平衡。
海伦当然无法接受。
“呀,先不说结果。作为人类的你成为了非人类,还和异想化结合在一起成为了新的存在,这已经不是干涉程度平衡不平衡的问题了喔。不过再怎么说都是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拒绝也不好拒绝......话说回来,你真的决定好了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这样的话——
的确是谁都无法接受的结果。
罪无法死去。
木埃言必须放弃人类的身份。
两人结合成为打破平衡的新个体。
“......开,开什么玩笑,小子!!”
躺在地上的罪怒吼。
她躺在地上,无法动弹,下半身已经近乎透明。
她就这样怒吼着,血红色的眼睛甚至要淬出火光。
“小子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异想化不像你们这些家伙一样一个个的都把自己的生命看得无比金贵!死了就死了,因为失败而死那是优胜劣汰所致,为了自己的异想而死那是死得其所,既然是我自己的生命那就应该由我自己来选择!我不需要多余的怜悯或者同情,我只求杀了我,快杀了我,就算是为了我好,快杀了我!”
“就说是大家都无法接受的结果嘛......不过这最后到底会不会变成让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结果,决定权还是在木埃言同学的手上。嗯,毕竟我答应他了。”
海伦最后看向了木埃言。
看来跟海伦说的再多也没有用了,罪也把目光转向木埃言。
她白皙到透明的手无力的扯着木埃言的裤脚,盛怒变成了央求。
“人类,杀了我吧,别听他的废话了,就像我刚才说的——算是帮帮我,为了完成我的心愿,无论错还是对,你去见证它的结果就好了。”
木埃言没有说话。
他动摇了吗?
“人类,再仔细想想,就这样让我死去吧,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你可以继续作为人类回到正常的生活中。”
“啊......即使是那样,我。”木埃言闭上了眼。
毫不犹豫,已经决定了。
责任是什么,他终于知道了。
所有的事情都考虑过了——
“我想让你活着。”
木埃言果然还是这样说了。
“......”
他蹲下身,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那飘柔得就像不存在的头发——也许真的已经不存在了。
“我知道否定异想对于你来说是多么的残酷,对于人类而言就像是摧毁了作为心灵支柱或者人生理想的目标一样。但是既然否定了,我就必须要负起责任——我要向你证明我的否定是正确的。”
罪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她绝美得像爱神的脸上露出了让人看一眼就足以心碎的绝望。
但是她不能动。
她只能任由着葡萄酒一样的泪珠从血红的眼里掉出来。
“求,求你了,人类......请把我杀了吧,就当是救我。”
“对不起,罪。”
木埃言搂住了躺在地上的罪。
这是他最后一次叫她这个名字了。
“请你活下去吧。”
木埃言怀里的罪终于完全消散在月光之下。
只剩下残留的存在,代表着她还没有完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罪死了,你准备接受新的她了吗。”海伦说着将张开的手伸到了木埃言的面前,他的手心中跃动着一个光点,如同雪绒花,却散发着暖洋洋的光芒。
木埃言知道,那是她,失去了 “罪”这个名字的她。
“这样做真到好吗?”海伦最后问了一遍。
“啊,没有什么好不好的,我现在发现了,从一开始我就不是为了要去打败谁、拯救谁或者否定谁、向谁证明什么......我只是单纯想阻止这样的悲剧发生而已......阻止这样无法接受的悲剧再次发生。”
“原来如此。”
“我准备好了。”
木埃言闭上了眼,他感觉身体里洋溢着一种奇妙的感觉,像是被谁拥入怀抱,像是飞翔在无垠的天空之上,像是遨游在浩瀚的星海里面。
他在飘然和恍惚之中听到了精神世界外面海伦传来的声音。
“呀,差点忘了,既然你已经属于异想化世界这边的人了,那么现在告诉你也无妨。”
“什么?”木埃言问。
“首先,异想化罪,原本也是人类喔。”
木埃言来不及做出反应,紧接着海伦又说出了下一句话。
“其次,消灭异想化的方法就是消灭异想,至于用什么方法来消灭就看你自己的了......虽然听起来有点像废话,但是多少也算忠告,或者说提示?”
或许海伦的提示再多一点的话,选择就会又不一样了。
那么结果肯定也会不一样。
无论怎么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剩下了谁都不如意的结果。
难以接受,不是无法接受。
所以为了不再出现这样的悲剧......
“对了,如果让你来为新的她做一个定义的话,你会怎样定义?”不知道过了多久,海伦突然问道。
“定义?”
“你可以理解为起名字啦,只不过是能见名知人,人如其名的名字。”
“这样的话......”
木埃言联想到了罪原本的样子。
那可以引发出异想化内心中罪恶的罪,漆黑的如影子一般的罪。
那是异想化的罪恶所映出来的像。
其实木埃言还是倾向于认为那是人类的中黑暗的一面借由异想化所映出来的像。
果然她的本质还是映像吧。
那不止是影子,其他的镜子,湖面,可以反射的东西都可以映出像来。
延伸开来的话,映出的像有作为参考和代表的功能,那其他有象征性的东西就和映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可是比起只反应罪恶,木埃言还是希望她可以看到罪恶对面的美好。
这也是木埃言认同罪恶的存在、否定罪的理由。
美好和罪恶共存,这才是完整的......
如同人类一样。
像......
同......
一样......
“那就叫如,名字,‘如’。”
木埃言很肯定地说。
“呀,是这样啊,那还真是有趣的名字,哈哈。”海伦听了回答后,想了想,又笑了笑。
“欸,你不问问为什么吗?”
“重要的事情你自己明白就可以啦。”
“好吧......你不问的话我可就要问了——”木埃言顿了顿,组织一下语言,“之后我这既不是人类又不是异想化的存在应该被称为什么?”
“呀!最重要的一点我倒给忘了......自然是和我一样。”
“什么?!”
“半异想化。”
......
然后,木埃言的意识好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之后的对话说的是什么,说了多久,什么时候结束的,像是睡一觉醒来后的梦一样再也记不清了。
再睁开眼的时候,月亮仍然高悬在头顶。
凉飕飕的晚风在天台来回吹着,把天台的摇得吱呀作响。
天台还是这个天台,校园还是这个校园。
只是今晚的月光格外的亮堂——明明只是个下弦月。
掀开上衣摸了摸小腹——完好,没有一点伤痕。
确认完毕,身上的零部件也全齐。
至少身体还是人类的身体。
拍拍脑袋,确认意识仍然是自己的意识没错。
他仍然是木埃言。
就像在天台上睡着了,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这是一场什么剧?以所有人无法接受的结果作为结局——
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