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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的早晨,要起得比平常格外地早。
天空的鱼肚还未翻白,距离晨日跃起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感受着港城湾畔舒畅的海风,我一路小跑着前进。
由于没到巴士初始发车的时间,所以前往林岸就只能靠自己的双腿了。
这也算是体力锻炼的一环——如此一想,我就感觉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
清晨沿路上的人一开始并不是很多,然而越靠近林岸滩,我发现隐隐约约传来的杂声开始越变越大,直到海浪再也无法掩盖住它们的震响。
与码仔街工人们的装船卸货的机工声不一样,那是杂乱无章的击打、咆哮还有叫喊声。
作为城郊荒地的林岸滩,有点不妙啊......
正当我因为警惕而犹豫着驻足不前时,一拍力度熟悉的掌击朝着我的后肩袭来——
「啪!」
“啊!”
被吓了一跳,我随即往后看。
“大意是不行的啊!所谓战场,即是在对方有出手的想法时,你就身在其中了。实战可没有给你以前做好防御准备的机会,必须时时刻刻去感受还未来临的危险。”
带着谆谆教诲的真嗣前辈忽然登场,他和前天初见时的穿着没什么区别,「燃薪釜」的短衫颜色换了一番,不过比较显眼的不同之处在于——
“明白了,真嗣前辈!那个是......?”
“喔,这个啊,是我的老伙计了。”
真嗣前辈将手中的「老伙计」花耍了一番。
是一根漆红的水火棍。
“虽然说用不用家伙什是个人习惯,光靠意能力打架也不是不行,但是像我们这种在街头摸爬滚打的,用手里的东西实实在在地把过来过来找茬的家伙的脑袋给砸个花开富贵,心里才踏实。”
“嗯......”
当初为了救我的时候,佐藤小姐与禁视闻言黑衣众战斗、辉洛先生同禁视闻言的眷属banker的对峙、还有前天看到的真嗣前辈和「黑老大」之间的搏斗...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战斗方法,所以对真嗣前辈的话我有实际的体会。
那我的战斗方法呢?
现在还没有意能力的我,别说战斗了,逃跑都是个问题。
“另外,我说啊...你不会就只带了个医疗包过来吧?「大先锋」可不会教「御医」喔。”
真嗣前辈指了指我的斜挎包,那是佐藤小姐出门前嘱咐我带上的,里面是应急的外伤药,还有......
“不是的,我也有...武器。”
「武器」二字,我还没说完就泄了一半气,因为——这真的能算武器吗?
从包里,我拿出了那支熟悉又陌生的「固位棒」。
我受伤时,佐藤小姐绑到我的左手上固定骨态的短棒,由辉落先生再次交到我手里的它,现在叫做「幸运之尾」。
虽然对它作为武器这一用途我打心底里存疑,但是它救过我两回是确凿的事实。
被我手上这根平凡却又暗藏着圣洁意韵纯白石棒吸引了目光,真嗣前辈有些惊讶地问道:
“这是啥?初代ultraman的贝塔魔棒?还是说你也打算变成光?”
“是「幸运的尾巴」。”
回答完,我再低头看向静静躺在手中的它时,似乎像是为了回应我的介绍,那浅刻在无瑕玉面上的纹饰,隐约浮现着幽幽荧光。
“哦,这样啊...既然你已经做好准备了,那就跟过来吧。”
真嗣前辈爽朗一笑,没有过多纠结「幸运的尾巴」究竟算不算武器这一回事,直接向着砍杀声齐天的林岸滩迈步。
“因为你是新手,所以一会我不会带你进很深的地方,就在外面蹭蹭好了。”
“咦?”
“虽然说越深入才越爽,但是你没戴上防护措施,还是会有一定危险的。”
“欸?”
“哎哟,有点麻烦,我又忘记拿套子了......”
“啊?”
“不过没事,你带着医疗包,一会拿里面的纱布绑一下包起来就可以了。”
“诶诶诶诶欸!!!”
猴子野兽一样的真嗣前辈说着我不明所以的发言。
然后他带着一脸诧异的神色回头,好像上述一切都是我应该懂的才对。
“有什么奇怪的吗?难道你不知道来林岸滩是干什么的吗?这里可是龙澳鼎鼎大名的「聚宝盆」啊!”
“我...我是从秦央内地来的,才刚刚到龙澳半个月......”
看着真嗣前辈的表情,我意识到是自己的事前功课没做足。
——光顾着兴奋了,早知道昨天应该先向辉落先生了解或者打电话找艾尔芙小姐问清楚的......
“噢...诶?从秦央内地来龙澳的比较常见,但是能成为王族臣属的你还是我见到的头一个。”
真嗣前辈反应不算很惊讶,应该是习惯了与外来龙澳的人相处。
稍微静默了一会,像是组织了下语言后,真嗣前辈又边走边说明:
“那么回归正题,简单讲一下好了。「它兽」,这玩意你应该见过了吧?”
“龙澳地区特有的危险生物......”
“哈哈,生物什么的文绉绉的说法还是让给那些学究们吧,搁我们这样的人眼里来看...噢,就跟发狂的狮子老虎阿猫阿狗差不多。”
前辈完全没有把凶猛的它兽当做一回事。
但经历过城卫任务所以我知道,那是相当危险的存在。
「它兽」实际上是龙澳独有的怪异物种统称,看作是魔幻世界里面的「魔兽」或许更为合适。
其来源据说是受地碑以及溢满的意能影响所产生的「其它类别的猛兽」,因而被称作它兽。
它兽形态各异,具体种类繁多,跟正常人所知的老虎狮子根本不是同一级别的生物。
我尽力跟上真嗣前辈的快步,但是提心吊胆的疑虑总让我心里没底。
“前辈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是要......”
“当然啦,要变强,肯定是先从锻炼干架能力开始,拿它兽当特训对手再合适不过了!”
真嗣前辈那自得自在的微笑里面带着根本藏不住的癫狂。
我才明白,原来现在我是要跟着一个战斗狂去做特训。
内容是猎杀它兽。
带着莫名的怯意,心里打起退堂鼓,我丝毫没有察觉前方的喊杀声愈发靠近。
近得甚至能听到那是用龙澳方言骂出来的「畜牲」。
就在林岸山脚转弯,沿着海岸线的前方,忽然一片豁然开朗——
无比广阔的滩岸呈现在我的面前。
一面临海,背倚山林,延绵不断,直至与地平线的尽头相接,消失在视野之中。
这便是林岸滩。
然而看到这样的景色,我的神经却一瞬间紧绷得仿佛要断线。
震惊之余,我落地的后脚还没来得及着地,倏地一下,一道撕裂我眼前画面的黑影横飞而过——
“都说啦——”
真嗣前辈的水火棍迎着黑影划来的方向,红端一振。
尖锐如同瓷石刨瓦的嘶鸣刺痛了我的耳膜,我方才从懵然中惊醒。
“所谓战场,即是在对方有出手的想法时,你就身在其中了。不管敌人到底是人是狗还是鬼呐!”
接着下挥的动作,真嗣前辈手中的水火棍倒转,黑端上扬,又将一道迎面而来的黑影挑飞击碎。
定了定神,我看清了来袭黑影的真实面目。
像狼狗一样的怪物。
除了外形相似,这类怪物跟狼狗没有半点关系。
结晶化的身体表布满了碎砺,植物纤维一样的肌肉组织呈枯黄色,这些干尸上都能找到的共通点组合在一起,便是眼前这一只只凶猛的怪物。
“「嗔狗」!”
能够当即喊出怪物的名字,是因为见过。
那是只要见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掉的它兽。
之前参加过的城卫委托之中,不乏与嗔狗的战斗。
我不禁空咽了口凉气,因为我和真嗣前辈正置身于几十只这样的怪物所绕成的围猎圈里。
“哦呀,原来你认识啊。那就好说话了。”
真嗣前辈从牙缝里挤出笑声。
连作为「队友」的我都能感受到那份超越野兽的狂气,那些感官更加灵敏的怪物就更加如此了。
在作为偷袭先锋的两只同伴瞬间阵亡于水火棍下后,即便是数量优势,它们也没有再贸然进攻。
“「它兽」算是龙澳的名特产吧,它们种类到底有多少,说上千的有,上万的也有,到现在还没个准数。不过要说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得属嗔狗,不管是在靠海的滩岸还是荒山野岭,都能看得到。”
真嗣前辈再次舞动起手中的水火棍,像是示威,又像是强袭前的信号。
“现在,我就告诉你怎么样打它兽。注意看好了,同样的地方我可不会教第二遍!”
飞转的水火棍一杵笃地,真嗣前辈紧握黑端,直接朝着猛兽冲锋向前,以横扫千钧之势——
“烧起来!”
随高喊的口号,水火棍的红端腾焰骤起。
高涨的温度,无情的烈火,于这棍棒一摆,焚灭所经之处的一切有形之物。
前方扇形范围内的数条嗔狗连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在烧却中化为乌有。
不只是我,就连其他存活的嗔狗也为这股力量所惊,一时间竟忘记了行动。然而当它们看到了同伴殒命后,复仇的怨怒胜过求生本能的它们直接无视了我,齐刷刷向真嗣前辈扑去。
“真嗣前辈小心!”
我担心地喊道,但是立刻,我的担心被证明是多余的。
“「镇炎」!”
红端的炽热烈焰延烧至整根水火棍。
握着烈焰所舔舐着的铁棒,真嗣前辈挥舞得更加得心应手。
对朝他一拥而上的嗔狗群,仅用燃烧的长棍横划一轮扫堂,如同坚石击卵,嗔狗全数一触即碎。
整个过程,不过五六秒。
如同武神一般的「大先锋」前辈周围,只剩下了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我。
这就是真嗣前辈的意能力。
野性的,自由之火。
“好...好厉害!”
惊讶中回过神来,发自内心的想法已经自然而然地赞叹出声
“厉害吧?基本操作而已,平常打这东西就要这样,效率第一。啊对了对了,最重要的事情——”
真嗣前辈对着我满是崇拜的目光咧嘴一笑,然后马上凑到了嗔狗剩下的灰堆里,翻找起来。
“有了!”
他从里面挑出了一颗小晶体。
“是...「意元晶」么?”
我凑近细看,绿豆大小的小晶体竟然闪耀着诡异的光芒。
它兽无法驯服,类似于硅基生命体的特性也使得它无法作为猎食对象,从生物质能以及正常用途方面完全没有可利用价值。
但有一点十分奇妙的是,它兽击杀后会根据体型,即体内积累的意能量的多少掉落意元晶的结块。
联合会公馆有专门回收异元晶的窗口,把收集来的意元晶上交,公会方面就会根据数量以及质量给出报酬。据艾尔芙小姐说,好多王族都是靠这个作为主要的生财门路。
“没错。能换钱的好东西多多益善。呀,不过这个太小只能按碎算,所以叫「意元晶碎」比较合适。”
真嗣前辈很熟练地挨条嗔狗「搜尸」,在几十堆灰屑里才找到寥寥几颗意元晶碎。
“所以说嘛,杀嗔狗效率还是太低了。”
因为收成不好,真嗣前辈不禁摇了摇头。
“不过蚂蚁腿也是肉,来,把你的纱布扯一部分出来裹着放包里保管。虽然现在暂时少,但是聚沙成塔积少成多,加油干,一早上也能收集不少。”
“嗯!”
此前参加城卫委托的时候,掉落的意元晶都被其他王族的人争先拿走,我根本没有什么摸到的机会。
现在跟着前辈,这才第一次把这些奇妙的小晶体装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要是能多打一点它兽,收集意元晶,就可以帮忙辉洛先生和佐藤小姐补贴家用了吧。
想到这点,我忽然还有点小激动。
“——那么接下来,轮到你行动了哦!你看,那边就有条嗔狗,上啊后辈!”
“啊?!”
才刚站起身,还没等我握紧手中的幸运之尾,真嗣前辈便将我一把推往前方。
迎面而来亮出尖锐獠牙的,是一条狂恶的嗔狗。
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眼里它比之前所见过的那些嗔狗要格外地凶狠健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