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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井悠二并不了解现实中的夏娜。具备人类思维方式的火雾战士,他们的思想不会如自己那停止了发育和衰老的身体一样永恒不变。
现实中的时间长达六年,但对于悠二而言已经不知道过去多少年了。虽然没有上千年那么夸张,但他确实度过了即使对于红世生物而言也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
因为过去的实在太久,他甚至有些遗忘和自己生活在御琦市的少女,到底是怎样的为人了。
而复活一个已死之人的方法,需要最熟悉他的人贡献出所有有关她的记忆。就像将碎掉的拼图重新拼接在一起一样,少年需要一点一滴的拾起了所有有关少女的记忆碎片,然后让它们重新组合成为一个完整的个体。
然而,讽刺的是坂井悠二根本就不清楚这六年里,名为夏娜的少女所经历的一切,自然也不可能了解现在的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按理说缺少硬性条件的坂井悠二,根本就无法复活自己的所爱之人。
毕竟,将一个“陌生”的灵魂重新拼合完整,本身就无异于天方夜谭。
这本该是曙光尽头的绝望,但偏偏就在于,坂井悠二那温馨和痛苦交织的经历为他带来了唯一的变数。
虽然他并不了解现实中的少女,但是坂井悠二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他所陪伴过的所有的夏娜。
正是基于对她们的记忆,坂井悠二才能从满天的星海中找出和现实中的少女一模一样的,哪怕是一丝的共同点。
少年通过上百位“另一个她”,找到了所有源自不同玻璃却恰好能拼在一起的碎片,利用几乎无限的可能性觅到了能够完美结合在一起的,焕发新生的崭新的曙光。这种做法不容一丝差错,哪怕有半点对不上的痕迹,等待他的唯有残酷无情的失败。
而这,就是如今名为夏娜的少女,一个带有原本所有烙印的,全新的存在。
“夏娜是违逆世界常理的新生儿,与黑泥,或者说与我和格尔昆具有相似的地方,但她的复活基于的是这个世界的力量,究其根源和黑泥以及‘循理御座’一模一样。与此同时,所有我对夏娜记忆的拼合过程也十分重要,这是成功的前提和基础。综上所述……”
“简而言之,就是一个成分复杂的特殊个体,既不被‘理’所包容,脱离于法则之外,本质上却具有对这个世界的单方面的依赖。”
“可以这么解释。”
“嗯……”安琪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所以,我们的‘公主殿下’现在是怎么想的呢?你既是你自己,也可以说不是你自己喔,你永远无法作为一个纯粹的人,甚至也不可能重新成为一名纯粹的火雾战士。你融入不了任何的族群,即使是最贴近你的人类社会最终也无法接纳,因为你的存在必定会带来这样或那样的不幸,没错……就和身边的这个男人一样。”
客厅里的灯光似乎闪烁了一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桌上的那杯红茶已经彻底凉了。
人会因光暗瞬间交错的环境而本能地采取合上双眼的方式保护自己,避免刺激到眼球。
闭上眼睛的夏娜沉默了片刻,接着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鼻息。这一刻,她的视线透露出了既非平静也非淡然,或许是和战斗中的“炎发灼眼的讨伐者”截然不同的神色,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没有一个人能从那面目表情的面孔上窥探出她内心的任何想法。
众人皆知,虽然安琪尔的逻辑上提到夏娜没有任何的问题,语气也偏向平缓,但她的话里却处处暗含试探的意味。悠二更是下意识的做好了动手的打算。
金发的女性脸上没有再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转而变为的是一种铁面无私的冷漠,同时带有批判立场的绝对理性。
最后,伴随着寂静无声的气氛凝结到的零点之时,夏娜睁开了双眸。两道投射出强烈重压的视线终于产生了交互。
“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
“哦?”
“如果你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那便请回,”少女皱了皱眉,“就不送了。”
(夏娜……?)
一股莫须有的违和感涌上了悠二心头。简直就和触发了防卫机制的机关没什么两样。
沉睡着的火龙被意外的触碰到了逆鳞。纵使是无心无害之举,她依然毫不犹豫地撕裂开了美妙的梦境,向妄图试探她的凡人发出了威严的咆哮。
“哎呀真绝情,不过嘛……”
安琪尔顿了顿,没有把话说下去。可能是别有所想,也可能是对没有想好要说些什么,却下意识地想要解释的自己感到可笑,脑中闪过类似的念头后她便打算改口了。对于任何可能滋生出更大的敌意的做法,即使是“循理御座”也必须掂量三分。就目前来说,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嗯,不错的回答,及~格。你的态度不错,我就先观望一段时间再说吧。”
“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夏娜收回了充满压迫感的视线,“你和我们一样,也是个例外罢了。当特殊的个例出现了不止一次后,反而也没有那么稀奇了。
她将视线转移,向一直没有插话的第三者们走了过去,用一种听起来比较真切的语气开口道:“琪娅拉,今天真是有劳你们了,非常感谢,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诶……诶?你没事吗,夏娜?你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没关系。”少女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只是现在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所以……”
琪娅拉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萨雷把手放在了她的肩上。哪怕是随性洒脱的他,现在的表情也相当严肃。
大家没有说什么,却好似什么都说了。
稍作思考和犹豫后,琪娅拉带着有些心疼的笑,朝夏娜点了点头。
“是吗……我知道了,那……明天见。”
“嗯,明天见。”
等到两人离开后,感觉这里忽然之间多了一盏电灯泡的安琪尔发出了有些尴尬的“啊——”的一声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那么我也不叨扰了,两位估计还没吃晚饭吧?呵呵,Amore有不少值得一尝的美食,有机会的话还请务必去看看。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我建议……”
“你还有什么事吗,珍妮芙小姐?”
逐客令已经相当明确了。安琪尔只是因为被打断了说话而不自禁愣了愣,但再也没有多说什么。她笑了笑,伴随着一阵金色的漩涡之流覆盖全身,安琪尔的身影和气息便从这个房间里彻底消失了。
等过了几秒钟,少女做了一个深呼吸,像是郑重其事的做好了直面少年的准备。
“悠二。”她盯着对方的眼睛,像是在告诉他不许逃避,然后一边叫出他的名字,一边拉进彼此之间的距离。
“怎……怎么了?”
既非愤怒,亦非冰冷,而是无比强势的气场。
“把神器丢到一边。”
“哦?哦哦……”感觉到一股让内心深感不安的不可抗力,悠二脱下吊坠,老老实实照做。
“呼……”夏娜似乎再次做了一个自我放松的举措,然后稍微思考了一下,“我说……一起出去走走吧?”
“?”
“怎么?不愿意吗?”
“不……完全不会。”悠二像是理所当然一般的没有拒绝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