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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宰社”中上层,丹塔利欧的实验工坊内。
两道身影以雷霆之势交相辉映,彼此产生激烈的碰撞。
代入悠二的视角,得以观摩这场战斗的夏娜仿佛身临其境。通常,虽然她无法看清双方对战的招式,但凭借战斗的经验能够准确地判断出战斗的局势走向。
然而此时此刻,她无法准确的断定究竟哪一方更有优势。
正常情况下,悠二所具备的万能型自在法“Grammatica”因其无限自在变化可能的特性,往往使其在战斗中拥有更高的自由度。比起需要隐藏自己的底牌,控制实力来回试探,他可以不受拘泥地选择自己擅长和喜欢的战斗方式,而且几乎不必担心自己会被对手抓住破绽。
虽说眼前的暂且可以称之为“同位体”的少年具有和悠二一模一样的自在法,但对比两者的熟练度的话,夏娜确信开发Grammatica更为彻底的悠二应该更具优势才对。
知识、经验、技术……肉眼可见的超出对方许多。
实景呈现出的效果也显而易见,悠二不止一次的使用自己的自在法进行拉锯和反击,释放出各种眼花缭乱的招数。与之相对的,对方的运用自在法的水平压根做不到如此绚丽和叫绝的效果。由此可见两者在同一自在法的使用上具有根本性的差距。
但是,还不够。
无论是夏娜还是悠二,心里都是一个想法。
尽管技术上已经做到了极致,却没有促成战斗的转机。一方面实力相差悬殊的状况不仅没有半点苗头,另一方面更像是对同一所有物的差异化竞争。
那个人……看似在技巧上被压过一头,但总能以朴实无华的方法格挡住各种致命的招式——包括应对附加了诸多效果的攻击型自在法,漠然的男性只是抬手召唤出了和悠二惯用的一模一样的盾牌,同时配合脑后的那道黑蛇般的辫子,轻而易举的将其化解。
比起悠二,他手持单调的西洋大剑,看上去并没有多么精彩绝伦的武艺,身法却没有明显的破绽可抓,就连表情都充满了漠视一切的冷淡。更让人费解的的是,当悠二的杀伤性自在法陷入了使用完后的短暂真空期时,他竟然能够抓到这个常人看来毫不起眼的缝隙,反过来压制自己的对手。
就好像,提前预知到了悠二在哪个时间点最为薄弱似的。明明双方是第一次交手,对方却仿佛对悠二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正因如此,悠二才在陷入白热化的激战中愈发犹豫和棘手。一边战斗一边思考的他,利用在脑内代入本人的方式,苦想着能够击败“自己”的办法。
“如果是坂井悠二的话,会在什么情况下规避攻击”、“坂井悠二一定会某个时机点采取何种招式”、“坂井悠二会怎么想,如何诱导对手置入自己的陷阱”……
这些有关自己的可能性,是为了达成胜利所必须的所有关键因素。因为这次的对手是自己却又不是自己,想要打败这样的敌人只能先想方设法的战胜名为“坂井悠二”的假象体。然而走出这一步只不过是达成胜利的基础,换言之他还要考虑除了自我以外的其他要素。
这个人的身上无疑具备自己所没有的,或是心态,亦或是某种特殊能力,又或者是……身处此地的他可能永远想不到的层面。
构成取胜之法的全貌——它们的每一环就像是组成整体的零散无序的图形,而且每一块图形都被人打碎搅乱,正常情况下,要找到完成这种拼图的方法简直难如登天。现在的悠二便是陷入了类似的僵局。
话虽如此,因为Grammatica的特殊性,在自在法方面拥有常人难以摸透的脑回路的悠二,只要是面对相关领域的时候,思维能力说是堪比一台超级计算机也毫不为过。他也不是不能尝试这种在其他人看来强人所难的事情。
(问题就在于,打破窘境的因素——哪怕是最微小的前置条件,对我而言真的存在吗?)
如果逻辑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那么所有的思路再怎么显得合理都失去了实在的意义,甚至连借鉴的资格都没有。
少年紧握打刀,以手中的兵刃抵挡。
每一次刀剑相碰之际,整个空间内就会爆开震穿耳膜的气压。
几十个回合后,双方各自后撤,步调一致的拉开了距离。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眼下,胜利的女神并不存在将天平随意倒向一方的可能。
悠二屏息凝神,凝视着这道熟悉却陌生的身影。
那张面孔的确和自己一模一样,就连战斗的风格、习惯性的下意识的举动,悠二都能从中找出属于自己的影子。
然而,呈现出来的效果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人。硬要说的话,更像是双胞胎兄弟。
他的头发绑着一根粗长的辫子,宛如一条黑蛇盘旋身后;绯红色的铠甲披挂在他的身上 ,根据悠二的观察和分析,无论从便携性还是适配性来说,契合度都近乎完美,简直是为其量身定做的。
全身缠绕着未知的黑色火焰,以及诡异的存在之力。
以及如果是正常的战斗,悠二早就将其摧毁的,六年前断送在和“腐劣之刃”摩卡加斯的战斗中的,触者即伤的典型宝具——“吸血鬼·布罗特萨奥格”。
这些——
(不了解……我没有一点印象,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
纵使绞尽脑汁,回忆起过去的每一个片段,都没有发现任何与眼前的男性有关的痕迹。就连最熟悉的自在法和宝具都令其感到陌生。那个人是全新的个体,又或者说是他的“额外”的可能性。
坂井悠二当然不可能理解,因为这是属于原本的世界线,走上另一条与他没有任何交织的道路的自己。
这是一场仿佛在和镜子里的自己……却又好似另一个人的对决,可不是一般套路里的那什么“战胜自己”的简单回事。
“除了的确是我以外,我和他没有半点共同的地方。”
磨损掉不知道第几把兵器后,悠二把手里的长剑扔在一边。这把的耐久已经达到了上限,失去了存在之力支撑的拟造体很快便消散了。
他以焦虑的无言应对自己的敌人,却仿佛是在面对一个自己不可战胜的对手。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吊坠中的魔神若有所思。
“都说起胡话了么,”格尔昆沉声道,“从小姐提供的信息来看,推测这家伙应该就是所谓的‘母体’,所有黑泥事件的根源。我们……不,你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别忘了你是为了什么才站在这里。”
悠二轻轻地喘了口气,尽量做到把注意力不从对手的身上挪开。他当然知道格尔昆想表达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并确信包括从刚才开始一言不发,目睹自己战斗的夏娜在内,这两人无疑希望他能够坚守本心,不因任何窘况迷失掉自己的意志。
“既非正义,亦非责任和义务,只不过是为了……自私却幸福的未来,对吧?”
他走出了内心的迷宫,已经不再是过去的自己了。在可能抵达无数次的交锋中觅得一线胜机,这是他现在唯一需要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