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咸腥气味的海风吹来,少年从摇摇晃晃中睁开眼睛,眼前正是阳光明媚碧海蓝天。
他有些迷糊地揉了揉眼睛,接着“笨蛋,你到底要睡多久啊?”这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他有些疑惑地动了一下身子,接着少女有些娇羞的哼声从头上传来。
“你要是再不下去,我就要喊人了!”虽然她的声音很尖锐,可是中气不足,句尾还要夹杂着轻微的咳嗽声,少年听了赶紧起身,看见身旁金发自然垂下的柔弱少女正满脸羞红地整理着自己的发丝。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刚才睡在了她的膝枕上。
“呜哇哇啊!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就没有点廉耻之心吗!”
“你说什么……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呢!”少女情绪一激动又咳嗽起来,吓得少年赶紧红着脸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别动怒别动怒!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不把我叫起来啊?早点把我叫醒不就好了吗?”
他知道少女身体很弱,一直被人压着大腿血液循环不畅更是容易加重病情。
“还不是因为你睡得太死了……跟头猪一样怎么叫也叫不醒。”少女扭头看向车门外,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而且也没有睡很久……”
“唔……”少女那副姿态让他都差点有些误会,但他很快就恢复如常,认真地对着少女说:“如果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就狠狠地拧我的耳朵,把我弄醒就好了!”
少女愣了一下,看他那么严肃的神情,想要骂上一句笨蛋,但似乎一时又找不到切入点。
就在这时,一阵唯唯诺诺的声音传来:
“那个……虽然我也很开心能看到学妹学弟打好关系,而且我这样的女人就是忽略掉也无所谓……不过……不过,已经到站了,我们是不是该下车了呢……”
二人回头,看到坐在前排副驾驶位置上的黑发学姐正把半张脸躲在靠背后,像怕生的小动物那样看着她们俩日常拌嘴,应该已经很久了。
“啊,抱歉啊学姐!不是有意要忽视你的!”
少年说着赶紧从另一侧走下车门,跑到前排替学姐拉开车门,扶她下车,免得这个孩子气的学姐再闹脾气,说什么“我肯定是个讨人嫌的没用女人”之类的话。
说来他们这么多人能有幸一块来海边玩一趟还是多亏了这位学姐的倾情赞助的呢。
而少女看他殷勤的样子有些许失落,但也没多说什么,裹着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迈下了出租车。
“啊,不需要付钱吗?”少年拿着从口袋里掏出的现金问出租师傅。
“不用啦!好像是那个黑发小姑娘家里人在网上付过了!”
待她们拿下行李,出租师傅豪迈地喊了两声,招了招手就开走了。
“是吗……是那个叫智能手机的东西吗?科技真厉害啊……”少年落后的简直像是穿越来的古代人。
“你对手机有兴趣吗!那等下可以来我房间一块玩呀,虽然我觉得你可能不愿意去我这种人卑贱的房间,不过如果你想了解一下智能机的话……”学姐轻轻贴近了少年的肩膀,樱唇轻启,面含期待地说。
“那些自我贬低的话……唉,算了……不过我倒是真的很感兴趣!房间就免了,所以等下可以借我看看吗?”少年有些兴奋。
“嗯!当然可以,我很乐意!不如说我这种人还能有让人利用的价值实在太令人开心了……”
“都说了别说这种话了!”少年正想纠正学姐的错误想法之时,金发少女那儿突然又传来一声轻哼。
“不就是个破手机吗,大不了以后我……我送你一个就是了!”
“不,你家条件也没钱买这个吧,自己都没有还谈什么送别人啊……”
“以后不行吗!以后!”少女难得大声吵了一句。“真是的!我又不会一直都这么穷,哼!走着瞧吧!我绝对要在你这个蠢木头自己能买得起手机之前买一台送给你的!”
她说完,赌气似的提着自己的行李走去了海边的宾馆。
“你这又生的什么气啊?哎!别逞强啊你!那个行李你自己拎的动吗!”少年急得想要上去帮忙,可是临走前又看了眼身旁的学姐。
“没事!不用担心我!她身子比较弱,先去哄一哄她就好了!”学姐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好的,那我先去酒店楼下等你吧。”少年说着拎着自己的行李跑了几步追上少女,学姐见他的身影远去,才驻足在原地默默叹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一行几人都在酒店办理完了手续,放好了行李,又都约好了在楼下的海滩边上集合。
虽然是临近旺季,可是这一代的沙滩都是归这家酒店所有,酒店费用高昂,这个季节来此住宿的旅客并不多,所以整片沙滩上都看不见其他游客。
“遮阳伞、帐篷、水枪、烧烤炉……各种海边用品都很齐全,而且就跟包场一样呢……”
少年和金发少女分别是第三四个下来的,在他们之前少年的学姐和学妹就已经在浅水区开始玩水了。
他的学妹是个很有精神的人,粉色的短发在身后扎成了两个低马尾,喜欢恶作剧,偶尔会露出很严肃认真的一面,还是个自来熟,哪怕是学姐那样有些阴沉的人也经常会在她的带动下开始热闹的玩闹。
“难得来了海边也要裹着毯子吗?不晒太阳的话会缺钙吧?”少年在遮阳伞下,看了看一旁的少女。
“要你管!哼,我看你该不会是想看我的泳衣才这么说的吧?”少女又把泳衣往身上紧了紧。
“嘁,谁稀罕看,白的跟吸血鬼一样……”少年有些刻意地扭过头。
“哼,又没求着你看!”少女也同样气鼓鼓地掀开毯子,穿着酒店提供的连体式泳衣,不过白皙的大腿手臂暴露在外,真如有人在海滩上摆了一面镜子那样白的发亮。
少年扭扭捏捏,最后还是扭回了头,看着远处戏水的学姐和学妹发呆。
少女发现他的注意力一点也没有放到自己身上,反倒有些不开心地抱膝生闷气,直到半晌后,少年怔怔说了一句:“你……换发型了?”
“哼,才看到吗?”
“呃……也不是……”
“所以……你觉得……怎、怎么样?双马尾……适合我吗?”
“啊……我觉得很好看……真的挺好看的。”
“是吗……嘿嘿……”少女把脸贴在膝盖上,脚趾头私下害羞地勾了勾。
“确实是……很适合你……所以为什么今天想起来换发型了……”
“难得来海边嘛……再说了,女孩子经常换个发型不是很正常!我还挺喜欢双马尾的,看上去很有活力!”
“啊,这倒是……不过为什么平时不见你梳双马尾呢?都认识你一年多了。”
说到这里,少女轻轻叹了口气。
“因为很麻烦啊……每天早上自己梳头打理,都很耗费体力的……我的手臂没什么力气,抬高太久都会累……而且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也会有些不方便,总有种重心都变了的感觉。”
“要不要这么严重啊?”少年笑笑。
“你不懂,真的就有那么严重……”其实光听声音都能听得出少女的虚弱。
“抱歉……”
“没事啦!我什么时候因为这种事怪过你!”少女对他这样见外的行为有些不满。
“以后如果还想梳什么发型的话……我可以帮忙啊……”少女的命途多舛让他一时有些失神。
“啊?啊!这……这……这……”少女的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啊,抱歉,又说错话了吧……我知道你这个人最讨厌让别人帮忙了……”
“不!这个……如果是你的话……”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羞涩的样子让少年都跟着有些脸红。
就在二人之间气氛越来越暧昧的时候,突然一声“借过,嘿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接着,一双细长有力的腿从少年和少女二人之间霸道地挤过,那腿贴进身体的触感让少年不禁心跳加快,可是却把少女都碰的向一旁歪倒了一下。
“喂!小云,你不知道她身子弱吗?开玩笑时候怎么都不注意点啊!”少年有些许不满地斥责了一句。
“啊?”被叫做小云的短发少女正在张开双臂对着大海蹦蹦跳跳,听了少年的训斥才回过头来,嘴角扬起一个调皮的笑。
“抱歉抱歉,没注意没注意,原来‘大小姐’你也在这里啊!啊对了,不说这个,小咸,来看看我的泳装怎么样啊!”
少女张开双臂,在少年面前转了一个圈,光洁的腋下在坐在地上的少年面前展露无遗,她穿的是水蓝色的比基尼泳装,胸部不大,但是身材瘦削匀称,个子不高,但是光看身材却给人一种很高挑的错觉。
虽然这是自己从小学之前就认识了的青梅竹马,而且直到现在还留着男生一样的短发,可是自打她上了高中之后,一举一动都好像更有女人味了,让习惯了和她以兄弟相处的少年都时常会不自然。
见到少年被眼前的泳装迷的神魂颠倒,金发的少女倒是有些气愤,她和这个叫小云的女孩子向来关系不好,说是水火不容也不为过。
“真是够了,所以从一开始我听到你这个男人婆还要恬不知耻地跟来的时候就已经很反对了!现在一看,明明留着那样的发型,却选了这样一身泳装,果然是一点羞耻心也没有呢!”少女难得表现出对一个人如此大的“恶意”。
“嘿嘿,生气了吗!生气了最好!反正我要来又不需要你同意,学姐喜欢我愿意让我跟着来就好了!至于泳装,我看你这个大小姐怕不是活在封建社会吧!这种程度就能叫做不知羞耻了吗?”短发少女说着又从另一侧贴进了金发少女小声说:
“这种时候就是要用风格大胆的泳装才能出奇制胜啊,要和我抢男人你还差得远了呢嘻嘻!”
她说完,又趁着金发少女满脸羞红愣住的时候突然退后几步,说了一句“看招!”便一脚把沙子扬到了少女的头上。
“喂!这是不是过分了啊!”少年想提醒那个和自己情同手足的青梅竹马注意分寸。
“怕什么啊?反正又没有人受伤嘞?”短发少女听少年袒护别人有些失落,不过在阳光下还是笑得开朗。
“就、就是啊!又没有人受伤!没关系的!”金发少女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盯着弄了自己一头沙的少女。
“就是没人受伤弄得满脑袋沙子也不好呀……”少年有些无奈地轻轻帮少女把沙子拨下,一旁的短发少女见了更加不开心。
“怕什么咧,她这双马尾的发型还是我帮她洗完之后绑好的呢!”短发少女有些吃醋地嘀咕一句。
“啊?真的假的?”少年吃惊地看向金发少女,看她的脸因为不甘而涨红,无需多言就已经明白了真相。
因为只有三间房,所以少年一行六人要两两一间,少年和他妹妹一个屋子,最不能融洽相处的金发少女和短发少女却给分到了同一间。
“有时候真搞不懂你们俩关系是好还是不好了……”少年捂着头苦笑。
“当然是不好了!”两名少女异口同声。
“有什么办法?谁让我和她分到一个房间了嘛!”金发少女有些害羞地低头。
“嘿!我也没办法嘛!谁让我室友是个自理能力很差的大小姐呢?往后这两天你指望着我的事还多着呢!”
“你住嘴啊!”她说着,竟然破天荒地主动站起来,扬起一把沙子朝着短发少女脸上撒去,只可惜,这之后就不敢再有大动作,喘息一会儿之后也只能小步走路去追逐精力旺盛过头的短发少女。
不过在少年看来,她们俩关系其实是好的不行。
金发少女因为身体原因,如果真的动怒的话会止不住地剧烈咳嗽,既然她没有咳嗽,那就说明她每次与短发少女斗嘴时都乐在其中,她总是嘴上说讨厌,心里可能也是那么想的,可一旦哪天短发少女没来上学,却会满脸孤独寂寞,要少年哄上好久才能好。
而短发少女其实也是个老好人,虽然唯独在面对金发少女时不停地说风凉话,可私下里却也很关心照顾她的身体,每次打闹都会止步于“没有人受伤”的程度。
或许这就是性格问题才让她们养成了这样的相处模式吧,他倒也习惯了,如果哪天这两个人不再这样拌嘴打闹他倒会担心是不是要世界末日了。
正想着的时候,他又看见远处,小云跑到海边拿两把水枪灌满了水,一把丢给了金发少女,说要和她一决雌雄。
可她刚想趁着金发少女说话的空档攻击,却突然又想起来她的娇弱身体不能下海,海水细菌太多可能会让她的怪病恶化,于是收起了水枪,不敢出手。
这可让金发少女抓到了难得的弱点,对方留手,她可不会留情,加过压的冰凉海水对着短发少女的身体无情地喷出,短发少女被冰到之后“太卑鄙了!”的声音,在少年听来还挺开心的。
“多少也注意些分寸啊!”少年也从遮阳伞下走出,对着她们提醒。
“没事!不会有人受伤的!”她们俩又是异口同声。
傍晚,几人在海滩边用酒店提供的食材烧烤。
肉、海鲜之类的主要食材都由厨艺最好的少年负责烹调,其他人就各自架起一个小炉子,等着吃现成的同时随便烤点什么体验下生活算了。
金发少女也是难得没有黏在少年身边,她也不能自己架起炭炉,于是干脆跑到了短发少女身后,裹着三层毯子,看着她用许多奇怪的调料在架子上烤玉米玩。
“干嘛?就算你看我我也不会分给你吃的哦!我的这根玉米加了七种调料,烤出来的味道一定能惊天地泣鬼神!”短发少女认真地盯着炭火,想了想,又往自己的玉米上撒了糖抹了白醋。
“我又不想吃……”金发少女哼了一声。
“那你要干嘛?要我帮你架炉子?求我就帮你好了!”
“不需要!而且应该是你求着我我才会允许你帮我才对吧!”她盯着火光笑了笑。
一阵海风吹来,入夜,天色微量,金发少女打了个喷嚏。
“唉……你要不凑近点炉火好了,还能暖和点,要不你那个孱弱的身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别再病倒在床上,多扫兴。”
金发少女没说话,只是把小板凳往前挪了挪,坐在她的身边。
“我们还能这样多久呢?”不知为何,她突然发出这样的感慨。
“这些人里就你最虚弱,只要你不哪天突然凉了,一直到老都可以。”短发少女正色道。
“我不是指这个啦……”她低下头,有点惆怅。
“那也是永远都可以的哦!”短发少女冲着她爽朗地笑。“我是觉得,我和你的关系就保持现在这种不会有人受伤的样子就很好了。”
“什么意思?”
“哎,要不要和我立个约定啊?”
“不要!”
“啊?为什么拒绝的这么果断啊?”
“因为我讨厌和讨厌的人做约定!”
“可是我喜欢你啊?”
金发少女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那个……抱歉……我没有那方面的……”
“不,我是认真的啊!我难得这么认真,请你也认真点好不好啊?”
见她确实很认真,金发少女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一句:“那我……我也……唉呀,算了,你说想要什么约定好了!”
短发少女温柔地笑了笑。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和你永远保持现在这种‘不会有人受伤’的约定啊!”
“我怀疑你说的不是汉语……我是真的听不懂啦!”
“所以说……就是……就是那个……”短发少女也支支吾吾起来。“就是……以后不论谁抢到了小咸,其他人也不许有意见……还是要继续保持现在这种友好关系……的意思……”
金发少女先是愣了愣,接着不屑地哼了一声。
“我当是什么呢!你该不会以为我连这点气量都没有吧!”
“那就是答应了的意思喽?”短发少女惊喜道。
“唔……所以这和有没有人受伤有什么关系?”
“这个嘛……毕竟受伤不止是身体,还有精神上吗!如果哪天我和小咸结婚了的话,万一你就和我绝交了,那我也会很受伤的……”
“切,这么早就开始想那时候的事了吗?该不会以为你已经胜券在握了吧,你这个青梅败犬!”
“你还真好意思说呢,金毛败犬!”
二人相视,又不约而同地笑笑。
“总之……我就当你答应啦?”
“啊,那当然!不过我更怕你因为到时候输了就哭鼻子呢!”
“啊对,这个约定里还有一层大家要永远在一起的意思哦。”
“什么?那你怎么不早说!”
“啥呀?难道加了这个你就怕了不敢答应了?”
“才不是!不过……就是……哼,没什么!”
“违约的人要天打雷劈哦。”短发少女伸出一只手。
“哼!劈就劈!”金发少女与她击掌。
“要吃玉米吗?”短发少女把烤好的玉米分了一块递给她。“这一节是你的,剩下的是要给大家分的。”
“虽然我估计这东西很难吃就是了……”金发少女这么说,却还是笑着接过了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