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二更。
顺昌赌坊里来了五名赌客。
这五名赌客,高矮胖瘦都有,他们的年纪从四十上下到五十五六之间,衣着很气派,俨然富绅巨贾,但全都眼生得很,没有人认识他们,显然是外地来的。
他们的衣着很气派,但脸色都是青惨惨的,而且眼圈儿发黑。
看样子,他们若不是睡眠不足,就是赌场老千。
但他们是吗?
接连三天晚上,这五名富绅巨贾样的赌客,二更时分必到,四更之前必走。
他们下的赌注并不大,也有输有赢,但却赢多输少,每晚上都赢个二三百两。
因为他们绝少跟人说话打招呼,纵然有人跟他们打招呼说话,他们也都是一副冷冰冰爱理不理的样子。
所以接连三个晚上下来,他们姓什名什么,住在哪儿,都没有人知道。
第四天的上午,顺昌赌坊里出了新鲜事儿了。
上午,已末午初时刻。
顺昌赌坊每天都是这时刻开场子,也是多少年来不变的老规矩。
开场子之前,每一张赌桌的掌舵——当庄的,都依照往例到柜上向老帐房领取五百两的现银赌本。
但是,当老帐房打开银柜取银子时,忽然发出一声惊呼,两只老眼发了直,整个人呆傻住了。
是银柜里的银子少了?不见了?还是怎地?
不!
银柜里的银子并未短少,而是有部份银锭子变成了锡箔灰。
老帐房定了定神,立刻派人去请副总管余斌。
余斌匆匆来到帐房间,看着银柜里的那些纸灰,双眉深皱地默然了刹那,随即吩咐老帐房道:“把锡箔灰清扫干净,这事就当从没发生过一样,任何人都不准说出去,或是私下议论。”
顺昌赌坊的总管虽然是高天虎,但高天虎向来很少管场子里的事情,所有大小事情向来都由副总管余斌处理。副主管既然这样吩咐,老帐房当然是唯唯遵命,场子里的手下然没有人敢提说这件事。
副总管的吩咐就是命令,这件事虽然绝没有人敢提说所有的人心里都明白,场子里出了鬼了,夜晚有鬼在场赌过钱。
就在老帐房分发完各号赌台的赌本之后,刚把银柜锡箔灰清扫干净,赌坊的大门也刚打开时,就有七八个人拿着个小纸包儿找上老帐房,把小纸包放在柜台上,要求兑换银子。
这七八个人都是本乡本土的开封人,有开酱房的王老板、南货店的徐掌柜,也有地方上的混混儿,这些人全是顺昌赌坊的常客、熟人。
他们都异口同声地说,纸包里的锡箔灰都是这两天晚上从赌坊里带回去摆在抽屉里的银子,今儿拉开抽屉取用时,才发现这些银子全变成了锡箔灰,所以他们来找老帐房换掉。
这时,余斌还在帐房里没有离开。
老帐房把那些纸包一一打开来看了看之后,便拿眼睛望着余斌请示。
余斌目光缓缓扫视了王老板等人一眼,轻咳一声说道:“各位都是我们顺昌赌坊的常客。这些锡箔灰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目前虽然还不清楚,但各位既然是从我们场子里带回去的银子,没话说,我们绝不能让各位吃亏,理当如数兑换现银,以维护我们顺昌赌坊的信誉。不过,余某有个小小的要求,希望各位能够答应。”
开酱坊的王老板立刻说道:“副总管请别客气,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只要是我们能做得到的,我们都一定答应。”
余斌点头笑了笑道:“银子怎么会变成锡箔灰的,这件事实在大有蹊跷,我们定要将它查个清楚明白,给各位一个交代,但在未查清楚之前,我希望各位帮忙别胡乱说出去,免得以讹传讹,影响本场子的生意。”
南货店的徐掌柜笑答道:“这你尽管放心,我们绝不会胡乱说什么的,不过到目前为止,开封城里知道这件事的已经不止我们这几个了,这半天功夫,只怕早已经传开了。”
余斌一听这话,知道事情已经遮掩不住了,不由眉峰微皱地一叹:“事情既然已经传开,那就算了,但是……”
语声一顿,沉吟地接着说:“余某仍希望各位能帮忙把余某刚才说过的话传出去,余某一定会把这件事查个明白,对么各位作个交待。”
王老板连忙点头道:“这没有问题,我们一定代你把话出说出去。”
余斌含笑道:“那就麻烦各位,也谢谢各位了。”说罢,迈步走出帐房间,往后院里走了进去。
回到后院,余斌立即把事情告诉了高天虎。
高天虎听后,惊愕地睁大双眼,几乎要跳起来,他实在不敢相信会有这种事情,但话出自余斌之口,他又不能不相信。
“这可真是件邪门事。”高天虎默然想了想,道:“二弟,你看这会不会是金鹰帮的人捣的乱?”
余斌摇摇头道:“我看不可能,这件事虽然很邪门,但是全鹰帮的人是人,不是鬼,这种乱他们又如何捣法?”
这话不错,很有道理,金鹰帮的人是人不是鬼,既然不是鬼,就绝对无法拿锡箔灰当银子使用。
高天虎默然想了想,眨眨眼睛道:“这么说来,咱们场子倒真是闹鬼了。”
“一点不错。”余斌点点头道:“这两天晚上,咱们场子里确是有鬼来赌过了,要不然就绝不会有这种离奇的邪门事。”
高天虎沉吟地问道:“你打算怎样处理这件事?”
余斌缓缓吁了口气,道:“刚才,小弟已把这两天晚上场子里出现过的陌生赌客仔细地想了一遍,只有五个人最可疑。”
“哪五个人?”
“就是三天前晚上,那五个咱们原以为是金鹰帮人的陌生赌客。”
“哦?你认为那五个是鬼?”
“极有可能。”
“你打算怎么办?”
“且等今晚他们来了再说。”
“他们会来吗?”
“多半会来。”余斌很自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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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初更刚过。
余斌正在帐房里喝酒,老帐房在一旁相陪。
当然,余斌在帐房间里喝酒是有目的的,他在等那五个他怀疑是鬼的陌生赌客。
就在这时,赌场的门口出现了个人,是拼命三郎尤小三。一见小三,余斌的眼睛立即然一亮,连忙站起身来含笑招呼道:“尤兄,好几天不见了,我正在喝酒,进来喝两杯如何?”
“好呀!”尤小三笑着走到帐房门口,脚步突然一停,瞧着门框上钉着的一块“帐房重地,闲人莫入”的木牌子,道:“我可以进入吗?”
余斌笑说道:“是我请你进入的,有什么不可以。”
小三笑了笑,跨步进入帐房内。
老帐房连忙搬过一把椅子,并且另外拿过一副杯筷。尤小三的屁股还没挨着椅子,余斌已拿起酒壶替他斟满了一杯。
“谢谢。”尤小三伸手端起酒杯仰脸喝干,放下酒杯,目光一扫场子里的情形,瞧着余斌问道:“今晚上场子里的气氛好像不太热闹,发生什么事了?”
余斌眉头微皱地道:“尤兄,你这是明知故问,还是真不知道?”
“余爷这么一说,我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尤小三微微一笑道:“事情我是听说了一些,只是并不太清楚,所以我才特地来……”
余斌接口道:“特地来看个究竟,求证真假来了?”
尤小三点点头道:“真有这回事?”
余斌喟然一叹道:“到目前为止还不敢断定,不过,银子变成锡箔灰的事情确实不假。”
尤小三眨眨眼睛道:“可是场子里也发现锡箔灰?”
余斌点点头。
尤小三问道:“是怎么发现的?”
余斌道:“今上午老帐房打开银柜时发现的。”
“哦。”尤小三默然了一下,又问道:“余爷相信这世上真有鬼吗?”
余斌道:“我本来不相信,可这件事却让人无法解说。”
“的确也是。”尤小三点点头道:“对神鬼之说,尽管有不少人认作无稽之谈,但有时却又令人无法解说……”
语声一顿,目光微凝地问道:“这件事,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我正在这儿等。”
“等?等什么?”
“抓鬼!”
“抓鬼?”尤小三一愣。
“是的。”余斌点点头,接着便把心中所疑告诉了尤小三。
尤小三沉吟地道:“你能肯定那五个是鬼?”
“当然还不能肯定,不过……”余斌拿起酒杯喝了口酒,道:“我曾向场子里的手下兄弟仔细查问过,这两三天夜里来往的赌客,无一不是本地的熟人,只有那五个是从未见过的陌生容貌。”
“看来你心中所疑的确有几分可能了。”小三含笑地点点头,忽然眨眨眼睛问道:“你以前抓过鬼吗?”
余斌摇摇头:“没有。”
小三道:“那你怎么抓?凭武功还是凭什么”
余斌道:“当然是凭武功了。”
尤小三突然笑了。
余斌瞧着小三,莫名其妙地问道:“你笑什么,凭武功不行?”
尤小三摇摇头:“当然不行。”
余斌一怔:“为什么?”
尤小三淡然一笑:“根据传说,鬼是人死后的灵魂,精气凝聚而成,乃是虚幻飘渺,就像天空的云絮一样,根本无法捉摸得到的,虽然有形,却无实质,任凭人的武功如何高强,也无法抓住它。要不然,世上就没有那崂山道士‘驱鬼捉怪’之说了。”
余斌听得不由呆了呆,眉头为之一皱,道:“照你这么一说,人对鬼根本就毫无办法了。”
尤小三摇头道:“那倒不见得。”
余斌精神一振,急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办法有两种。”尤小三缓缓说道:“一是设法找出他们的埋骨之处,替他们修缮墓地,焚香烧纸,请他们高抬贵手,别再来骚扰。”
余斌点头道:“这倒容易办得到。”
尤小三却摇头道:“这办法听起来好像容易,事实上却极难极难。”
“怎样极难?”
“难在他们的坟地在什么地方?你怎么去找?”
“我倒认为应该不太难找。”
“怎么不太难找法?”
“很简单,等到四更时分他们离去时,暗暗跟踪他们,看看他们回到什么地方,那座坟墓不就得了。”
“哈!”小三突然一笑道:“这只是你的认为,但根本行不通,也没有用。”
余斌道:“为什么?”
尤小三淡淡道:“鬼的来去行动就像一阵风一样,你跟踪其后,明明眼看着他在前面,但只一眨眼他就不见了,你怎么跟踪法?”
余斌眉头一皱道:“鬼的行动真有这么快?”
尤小三道:“若不是奇快绝伦,江湖高手就不会有人以‘鬼影子’或者‘鬼脚’之类的外号来形容轻功身法的快速了。”
余斌想想觉得尤小三这话确实不错,江湖上外号“鬼影子”的高手,无一不是轻功身法高绝之人。
他默然了一下,眨眨眼睛问道:“第二个办法呢?”
尤小三笑道:“第二个办法既简单又容易,就是关门歇业大吉。”
“这……”
尤小三接口又道:“没得赌了,他们也就不会来了。”
余斌苦笑着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关门歇业的事,绝不是我跟老高能够作得了主的。”
尤小三道:“你们可以往上报呀!”
“往上报,别说笑了!”余斌摇头一叹道:“这种鬼怪无稽的事,上面怎会相信?”
小三拿起酒杯一口喝干,站起身来说道;“时辰已将近二更,那五个大概就快来了,今晚上我不赌了,免得拿些锡箔灰回去,我失陪了。”
说罢,迈步走出帐房间往外走出。
余斌连忙道:“小三,你先别忙着走……”
尤小三脚步不停地笑说道:“我可不想看见鬼,你就不妨等着他们五个来到,见机行事,试试你的跟踪办法好了。也许能够成功也说不定。”
最后一句语音落时,人已经在赌坊的大门外。
一直默然坐在旁边没有开口说话的老帐房先生,这时终于忍不住轻咳一声开了口,道:“余爷,你跟尤小三以前好像并没有什么交情,这会儿怎会……”
不待老帐房把话说完,余斌已脸色沉寒地摆手说道:“宫老,你不应该知道的事情你最好少问。现在我只要你紧记一件事,以后他来场子玩时,对他千万要客气些。”
宫老帐房心里虽然很感奇怪,不明白其中原因,但余斌既然这么说,他自是不敢多问,只好点头唯唯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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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已二更。
余斌仍在帐房间里喝酒。他在等。
但是,他要等的那五个他认为是“鬼”的陌生赌客还没有来,却等来了两男一女三个人。
两男,一个是身材精瘦,六十上下年纪,面目阴沉的老者,一个是五十来岁,相貌凶恶,身材高大肥胖的黄衣头陀。
这两个人身材虽然一个肥胖一个精瘦,貌相绝不相同,却都是两边太阳穴高凸,双目精光灼灼逼人。
女的则是个三十来岁,貌美如花,艳丽无比,令男人见了流口水,魂儿飘荡,妖媚风 骚的白衣少妇。
余斌一见这两男一女三人,心中不由大喜,连忙起身抢步走出帐房间,迎前躬身行礼道:“属下余斌见过三位护法。”
原来这三个人乃是血手门总坛的护法,也是血手门门派来对付金鹰帮的高手。
精瘦老者是名震江湖的“乌云爪”鲁大年,头陀是“天雷
掌”法宏,白衣少妇是江湖上出名的淫 娃“银剑仙子”花二娘。
“嗯。”鲁大年大咧咧地一摆手,目光一扫赌坊里的情形眉头微微一皱,道:“老夫一直听说这里的生意很不错,怎会这样冷清清的,没几个人?”
这时,场子里只有十来个赌客,十二张赌台倒有十张赌台空着,只有两张赌台上有人。
那两张赌台一张是牌九,一张是比点儿大小的三颗骰子。余斌见问,不由苦笑一声道:“今儿上午发生了点事儿。”
法宏头陀环眼陡地一睁,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是什么人竟敢在咱们头上动土?”
“大师先别发火。”余斌躬身说道:“三位请先到帐房间里坐下来喝两杯,属下当详细禀告三位。”
法宏头陀哼了一声,大步当先朝帐房间内走了进去。
进入帐房间内,宫老帐房忙不选地拿来三副杯筷。余斌一面请三人落坐替三人斟酒,一面向宫老帐房吩咐
道:“你快去叫厨房里多做几样美味的下酒菜送来,顺便去告诉高总管,总舵的人来了,要他立刻来。”
宫老帐房连连点头应“是”,快步而去。
鲁大年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目光微微一凝,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是金鹰帮的人来捣乱了?”
“不是,”余斌摇头道:“到目前为止,开封城里还未发现金鹰帮的踪迹,倒是咱们场子里出了点怪事。”
“什么怪事?”
“闹鬼!”
“闹鬼?”
鲁大年、法宏,加上花二娘全都一楞。
“究竟怎么回事,快说清楚。”法宏叫道。
余斌便将前几日赌场中的银子变成锡箔灰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鲁大年等三人听了将信将疑。
正说话间,高天虎走了进来。
“属下见过三位护法。”高天虎向三位护法深深一揖。
法宏一挥手,道:“免礼,你坐下吧。”
“属下谢过法师。”高天虎侧身坐下,道:“近日来赌场里出了件怪事……”
鲁大年抬手打断他的话,“你不用讲了,余兄刚才已经告诉我们了。你既身为赌坊总管,老夫现在只想听听你有什么打算。”
高天虎目光转望余斌道,“二弟,你还没有把咱们的计划告诉鲁老吗?”
“还没有,”余斌摇摇头,随即说道:“鲁老,打三天前晚上开始,有五个陌生赌客每晚二更必到,四更前必走,属下认为他们很可疑。”
鲁大年道:“既是陌生赌客,那必是从未见过,也无从认识的生面孔了?”
“是的。”余斌点点头,道;“不但是场子里的手下兄弟没见过,连所有的赌客也都不认识。”
“哦,他们赌的情形如何?
“赌注不大,有输有赢,但每晚都赢一点。”
“赢一点儿是赢多少?”
“一百两以上,三百两以内。”
“他们都是什么样子的人?”
余斌当即把五个人的衣着、身材、年纪、容貌、长相等详地说了一遍。
对于这些,鲁大年听得很仔细,听完之后,他双眉微皱默然沉思了片刻,望着法宏头陀和花二娘问道:“二位可认这样五个人?”
法宏头陀和花二娘同时摇摇头。
鲁大年又默然了片刻,望着余斌问道:“你认为他们可疑,可是怀疑他们是金鹰帮的人?”
余斌微一犹疑,道:“属下并不认为他们是金鹰帮的。”
鲁大年双目微睁地道:“难道你怀疑他们真是鬼?”
余斌吸了口气,道:“对他们五个是人是鬼,属下本来也疑信参半,但现在却深信他们十之八九是鬼。”
鲁大年目光凝注地道:“为什么?”
余斌道:“因为在此之前,有一个人曾对属下解说了
道理,所以属下才信那五个确有可能是鬼。”
法宏头陀问道:“是些什么道理?”
余斌道:“他说尽管世人对一个‘鬼’字,大都认作是荒诞无稽之谈,但有时候有些事却又令人无法解释……
接着,他就把尤小三对他所说‘鬼是人死后的灵魂,精气澄聚而成,虽有形却无实质’的一番道理说了出来。听完这番道理,鲁大年、法宏头陀、花二娘三人都不禁默然沉思不语,觉得这番话确实不无道理。
默然沉思间,法宏头陀忽然一击掌说道:“这道理,好多年前洒家也曾听一位老和尚说过,而且说来神龙活现,好像真有这么回事。”
花二娘娇笑道:“这么说,大和尚你也相信这世上真有鬼?”
法宏头陀道:“那也不见得,洒家虽然觉得这些话好像有点道理,但却仍不相信真有鬼。”
既然不相信真有“鬼”,却又觉得这些话有点“道理”,这真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矛盾”心态。
但放眼当今天下,具有这种莫名其妙的“矛盾”心态的人,绝非法宏头陀一个,可以说比比皆是。
鲁大年忽然眨眨眼睛问道:“这些道理是什么人说的?”
余斌道:“尤小三。”
“尤小三又是谁?”
“是开封城中的一个混混。”高天虎接着说道:“不过他这混混却与一般混混不同。”
“哦?怎么不同法。”
高天虎心中不由候然一窒,一时竟没能答上话来。
因为他说的“不同”,原本想说出尤小三武功身手极高的,但是忽然想到,如果说出武功身手极高的实情,那他岂不是自已揭自已的疮疤,太丢脸了。
幸好余斌为人机灵,立刻接口答道:“尤小三外号‘拼命郎’,他之所以不同于一般混混是因为他性情豪爽慷慨,说一不二,所以在开封城内虽非混字辈的龙头老大,但全开封城里的混混几乎无一不听他的。”
“哦,这样说来,他在开封地面上倒有些势力了。”
“可以说是有点小势力。”
“你说他外号‘拼命三郎’,是跟人打架时‘拼命’么?”
“不是。”余斌摇头:“是喝酒、赌钱、玩女人‘拼命’。”
“原来是这样的‘拼命’三郎”。鲁大年不由笑了笑,道:“他是开封本地人吗?”
“是土生土长的开封人。”
花二娘忽然眨眨媚眼问道:“他多大年纪了?”
余斌道:“二十七、八岁。”
“人品容貌呢?”
“称得上英俊二字。”
一听说称得上“英俊”二字,花二娘的媚眼中立时闪过一抹放荡的光采,含笑道:“你说他喝酒、赌钱、玩女人都拼命,可听说他玩女人是怎么个‘拼命’法?”
余斌摇头一笑道:“没听说过,但红红一定很清楚,他是红红的老相好。”
鲁大年邪笑着说道:“怎么,一听说那小子玩女人拼命,你就忍不住想找那小子‘拼命’了?”
花二娘妖媚地白了他一眼,娇嗔道:“别胡说了,我只是想替本门网罗一个有力的人手而已。”
法宏头陀忽然哈哈一笑,道:“别说得那么好听了,花仙子,‘司马昭之心,可是路人皆知’,那小子只不过是开封城地面的一个混混,又不是什么江湖好手,有什么值得好网罗的?当然,你要找他‘拼命’,洒家自是无权阻拦,但只要你别忘记洒家的本领就好了。”
花二娘浪荡地一笑道:“大和尚,你放心吧,我不会忘记的。”语声一顿,忽然正容说道:“虽然我的确是有找那小子‘拼命’试试的私心,不过你大和尚也应该明白,刚才余斌说过的话,全开封城的混混几乎无不听他的。咱们只要网罗了他就等于网罗了全开封城的混混了,这不但是不小的势力,对咱们此来对付金鹰帮的事也有极大的帮助。”
鲁大年听得不由倏然一点头道:“花仙子这话倒是不错,地面上的混混就是地头蛇,咱们只要掌握了这些地头蛇,对付起金鹰帮来就容易多了,而且金鹰帮的势力也就绝难在开封城立足了。”
语音一顿,忽然转变话题,目注余斌问道:“你不是说那五个每晚二更必来吗?现在已经二更了,怎么还没有来?”
余斌不由眉头微皱地道:“这倒是件怪事,接连三晚上他们都准时来,今晚上怎么会……”
法宏头陀突然哈哈一笑道:“别管那五个了,酒菜都凉了,咱们边喝酒边等吧。他们不来便罢,来了,不论他们是人是鬼,咱们都叫他们来得去不得。”
语音一落,他已端起酒杯首先一口喝干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