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后,虽然琳娜因为害怕露馅不太想私下见父亲,但最终还是答应父亲的邀请,挽着他的胳膊,随他在御花园内散步。
两人从玫瑰拱门下穿过,走在宽阔的石铺路上,两边伫立着高大挺拔的哨兵松,浅浅的草坪从松树脚下蔓延到宫墙根下,爬墙花如同瀑布般覆盖宫墙,虽不是开花的季节,但整齐的绿色叶片看上去也算养眼。
皇储和侯爵身后,三位侍从女官和侯爵的侍从官远远跟着。
乔卡斯塔侯爵说一个月不见,琳娜倒是成熟了许多。琳娜心底紧张,说自己在舅舅的教育下,这一个月学到了许多东西,倒也是应付了过去。
侯爵接着细细问起琳娜这个月的经历,待琳娜说道维拉被都培洛捅了一刀的时候,侯爵说了句“岂有此理”。
就在琳娜以为父亲大人准备帮自己出头时,侯爵却说道:“这要是在以前我绝对不容他如此欺负你,但现在你是皇帝养女,我反而不好插手了。无论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女儿,我是你坚强的后盾。不能让那个杀人犯如此逍遥,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琳娜点头称是。可以看出这位父亲非常疼爱自己的女儿。
然而,侯爵虽然保证“有什么需要尽管找他”,但琳娜却不敢以此脑袋一热就发动自己的女官们一起去干掉都培洛。
如果侯爵真的爱女儿爱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如今已是带人去逮都培洛了。
皇帝可以派他的侍从官来杀琳娜的侍女,但琳娜却不能让父亲为自己出头——肱骨大臣未经允许囚禁,折磨,或者杀掉皇帝的侍从官,这是要干什么?要造反吗?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便无话可说。见侯爵和琳娜都兴致缺缺,海伦娜出班道:“殿下,我见你有些疲惫,不如让我们送你回房?”
琳娜欣然答应,与侯爵就此道别。
乔卡斯塔站在石铺路的尽头,一直等到琳娜进入玫瑰拱门,这才带人离开。
过几天,大法庭就会以“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起诉哈罗斯伯爵,皇帝陛下已经搞定了大法官,到时候等判决书一下,哈罗斯伯爵的大多数财产就会充入国库。
但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哈罗斯伯爵不会轻易就范,他在训练士兵,他在囤积魔晶,招揽法师。
而另一股力量正悄悄集结,并且说服了两个野战军团在这场即将到来的冲突中置身事外。
如此,皇帝陛下能调动的就只有禁卫军,而盟友也只有乔卡斯塔侯爵一人。
说实在的,皇帝陛下实行的新税务改革的核心环节,“人口清查,田亩丈量”对侯爵的伤害也很大,但既然自己的女儿都是皇储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这一次觐见,乔卡斯塔侯爵带来骑士百人,甲士三千,以及自己的法师团。
如果哈罗斯伯爵赢了,皇帝就只能默许哈罗斯伯爵自辩清白,而他的税务改革新政也就不了了之。
若他仍旧执迷不悟强行推行政策,下边的人恐怕就要起兵清君侧了——杀掉皇帝陛下的支持者,再换上自己的人,这样就将其架空。
或者干脆一刀把皇帝砍了,把琳娜扶上位。她一个没有任何根基的女童,朝臣说什么她就答应什么,事情更加简单。
但哈罗斯这老匹夫他赢不了。侯爵冷笑一声,转身离开宫廷——他愿意付出一切,去给女儿构建一个强大的帝国。
回到卧室,琳娜与三位女官围绕圆桌坐下。回来的路上,皇储一直在琢磨父亲的话,虽然她知道便宜老爹站自己这边,但她却越来越觉得老爹在劝说自己忍都培洛一时。
老爹的那一席话到底该顺着听还是反着听,琳娜有些糊涂。这都培洛到底是何许人,居然让乔卡斯塔侯爵都如此忌惮?她对都培洛憎恨的同时,居然产生了一丝丝好奇。
“海伦娜,你可以再详细介绍介绍都培洛的喜好吗?”琳娜问道。
当下,海伦娜将自己掌握的部分情报与皇储殿下分享。
“待会儿——你是说都培洛频繁光顾娼寮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支女?”琳娜抓住关键点,问道。
都培洛此人看上去不像是用情至深的人,因此琳娜对那个女支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是的,而且,貌似除了都培洛以外,这个女表子没有接待任何其他客人。”
得到海伦娜肯定的答复后,琳娜拍板决定道:“正好明天我有一个下午的假期,咱们去娼寮会会这个让都培洛青睐有加的女中豪杰。”
“请原谅我,殿下,去……娼……娼寮?”娼寮这个词在瑞文嘴里有些烫嘴,导致她说话时有些含糊不清。
琳娜觉察到瑞文的窘态,说道:“瑞文,你不必进去。我会找父亲要一队人,而你负责指挥他们。既然咱们的这位女中豪杰只向都培洛张开双腿,那么娼寮老板肯定不会高兴我们去拜访她。瑞文,你得确保他们服从我。”
只要不去逛娼寮就好。瑞文当下答应琳娜的安排。
“我呢我呢?”佐雅举手问道,脸上的表情就像被老师忽略的学生一样委屈。海伦娜无疑是mvp,瑞文也有自己的任务,就自己被晾在一边……
“我的大法师,你跟在我身边,谁要是意图对我图谋不轨,你就把他烧成灰。”
“嗯!佐雅干这个最拿手了!”说着一团火苗在佐雅的掌心燃起,结果却被火舌撩了一下鼻尖,佐雅顿时打了个喷嚏……若非海伦娜及时用寒霜将火焰扑灭,佐雅这一口大火球术足矣将皇储的寝宫烧成灰灰。
看着佐雅踌躇满志的模样,琳娜心中苦笑:她真的害怕佐雅把事情搞砸呀,毕竟佐雅看上去不太聪明的亚子。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大家互道晚安后散伙。
翌日下午,身穿胸甲,佩长剑的瑞文一脚踹开娼寮大门,大摇大摆走进去。她的身后,一群甲士鱼贯而入。
待瑞文和甲士们开道后,女扮男装的琳娜才走进娼寮。
在娼寮里寻欢作乐的雅士们,和雅士们勾勾搭搭的女支女和娈童们一起投来惊讶的目光。
老鸨子自是一眼就看出琳娜的伪装,并且知道她才是这群人的大老板,当下往身后使了个眼色,随后笑脸相迎,问琳娜道:“客官大驾光临小店,不知有何贵干啊?”
“来这里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干你们这儿的姑娘啦!”
琳娜故作豪爽地说道。她知道自己女扮男装的效果不是很好,但若是少了这层伪装,总觉得有点奇怪和遗憾。
“那客官是来对地方了,小店里的姑娘个个都水灵地很,您若信得过咱,咱就给您推荐几个姑娘,必能讨得客官欢心。”
“我才看不上你的那些歪瓜裂枣。我可是慕名而来,希望一亲多莉丝小姐的芳泽。”琳娜说道。
多莉丝便是都培洛的老相好。一想到自己准备牛头人都培洛,琳娜就感觉到一阵大仇得报的安逸。
老鸨心中哑然,表面上却是风轻云淡,说道:“多莉丝最近身体不好,已是许久不曾迎客,强托病躯与客人相见,岂不是破坏了客官的兴致?”
“没事我就喜欢病美人。”琳娜继续说道,同时给瑞文使了个眼色。
恰逢两位甲士押了一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人走进来,丢在地上。其中一位甲士与瑞文耳语一番,瑞文当下揪住老鸨的衣领,说道:“你派去通风报信的人已经被我们拿下,我劝你识相点,否则砸了你这破店!”
老鸨看着地上躺着的人也是脸色大变,无奈只好请多莉丝出面,稳住琳娜。
然而,等海伦娜看见多莉丝的时候,脸上抽搐了一下——她认识多莉丝。
多莉丝是一位大贵族的女儿。大贵族在与皇帝的斗争中败北,因此丢了性命,而多莉丝则被皇帝卖到娼寮里,人尽可夫。
作为一个贵族小姐,海伦娜见状也有兔死狐悲之感——皇帝做的这事就不是人事啊!真是衣冠丧尽啊!作孽啊!可她的目光却忽略了娼寮里百分之九九的人之前都是贫苦百姓。这人被她开除人籍。
可多莉丝怎么和都培洛扯上关系的呢?海伦娜觉得有一个秘密亟待自己解开。
就在琳娜与多莉丝调笑的时候,帝都的一个阴暗角落里,一队人马集结起来。
“天助我也!只要皇储一死,狗皇帝和乔卡斯塔侯爵的联盟自然瓦解!琳娜啊琳娜,你要是带在皇宫我还说不定拿你真没办法,既然你自己跑出来,可别怪刀剑无眼!出发!”
而这些密谋谋杀皇储殿下的人却不知道自己的房间某处安放着一支铜管。这支铜管联通着一个小小的密室,里面百无聊赖的监听员听到这些反贼们的对话顿时来了精神。
在反贼出发之前,一条有关他们行踪的字条便已经被寄出。
二十分钟后,总管此事的皇家骑士钱瑟勒立马调集人马去往……娼寮。
话说钱瑟勒也搞不明白琳娜为什么要去逛娼寮啊!但他知道娼寮里屯放着皇帝陛下离不开的东西,而那些东西正好是都培洛负责。
琳娜不会是去砸都培洛场子的吧?钱瑟勒觉得自己抓住关键点。他立马通知了都培洛,然后决定置身事外——一边是皇储,一边是皇帝,得罪了谁都不好过呀!
然而,钱瑟勒长了个心眼,没有告诉都培洛有关皇储的事情——他知道都培洛和皇储之间有过节,已好狗的性子,如果知道皇储在那,说不定会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