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冲锋,具装骑兵们没有排成骑墙,而是排成锲型阵,向汹涌而来的野兽人潮扎去。
夫战,勇气也。野兽人虽说全民皆兵,可老弱妇孺皆上阵,勇怯相杂,被魔炮齐射轰了这么一下不少已是胆寒,又见眼前盔明甲亮的具装骑兵冲击而来,居然糜烂溃逃一大片。
本就强弩之末的具装骑兵们如同牧羊犬逐羊群般追了野兽人一阵便放慢速度,调头就跑——话说,如此透支战马耐力,以至于有些战马流的口水都被血液染成了红色!
瑞文犯了个错误——她的撤退被野兽人看清了虚实,导致刚刚还在溃逃的野兽人们又觉得自己行了,便又尾随而至。
后悔已晚,如今己方体力不支,士气也因为刚才的撤退泄劲了,瑞文知道事不可为,好在王子已经撤入车城,她也就只管逃命就好。
刚刚完成填装的魔炮再一次齐射,而回到车城的魔法师们在车载魔法塔的加持下,各种强大的法术扔进野兽人群里,火焰烧着一大片,寒霜冻僵一大片……最主要的是一道不足半米的土墙拔地而起,它虽然无法拦住野兽人,但却使它们的势头狠狠一迟。
而就是这么一迟,具装骑兵们与野兽人们拉开距离,来到车城外。一辆马车被人推开,待具装骑兵进入后,马车又挪回原地,并且锁上车轴。
瑞文一下马便来到金色麦穗环旗帜下,向琳娜复命。
“我知道你的勇气。”琳娜扶起瑞文,给她一个拥抱,继续说道,“干得好,辛苦了。”
“殿下,现在还不是论功行赏的时候。”瑞文说道,同时招呼自己的女性辅兵来帮自己脱下盔甲。事急从权,也只能当着这么多男人的面脱盔甲了。
沃尔夫王子的儿时玩伴这时又投来目光,瑞文毫不客气地狠狠剜他一眼,可那人却丝毫不知悔改,而是贱贱一笑。
虽然具体的指挥层面有禁卫军步兵团团长和哈罗斯军团长负责,但作为名义上的指挥,瑞文再累也得坚守到岗位上。
具装骑兵们也正抓紧时间好生休息,万一车城抵挡不住好掩护皇储撤离。不过,扑面而来的不过几百野兽人,而车城还经历过更大的考验,故而城破是小概率事件。
虽说禁卫军步兵团团长多次保证不会出问题,但琳娜仍旧心中忐忑不安。她让骑兵中队的伤员来她这里治疗,也算是为这场战斗做了一点贡献。
可是,骑兵中队能够返回的都是轻伤员,重伤员早在路上掉队了。故而等琳娜处理完为数不多的伤员后,士兵们还没有与野兽人短兵相接。
远处,炮弹与魔法射程之外的高山上,几个野兽人对着一面大鼓狂锤。粗犷的鼓声激励了野兽人,它们聒噪着向车城涌来。
轰隆隆——
又是一阵魔炮齐射,实心弹丸顿时将野兽人乱糟糟的阵容打个对穿。而许多魔法在野兽人群里炸开,弄死一大片。
在鼓声的鼓舞下,它们红了双眼,用死尸铺路,很快就来到车城外,炮兵阵地跟前。
炮兵们射出最后一轮霰弹后,顺着梯子撤入车城,随后收起梯子。
野兽人们越过魔炮,对这些青铜造物丝毫不感兴趣,一股脑奔向车城。
车城护壁内,完成填装的魔铳手安静地等待着军官的命令。射击孔处,炮兵们在刚刚上好霰弹的小口径魔炮旁就位。
伫立在护壁内的军官一直等到看清楚野兽人的眼白才下达开火命令。顿时,整个车城如同喷发的火山一样爆发出强烈的火力,车城前死尸枕籍。
若是嚎叫大陆上的兽人们,它们会顶着车城火力来到车城前,搬开提前埋设的拒马,抵达车城下,与长矛兵斧枪兵长戟兵隔着一道钢铁争夺护壁的控制权。一旦在护壁上撕开一道口子,车城便攻破了。
可生长于深山老林的野兽人哪里见过这么凶狠的火力,一下子被打蒙了,原本一片血红的眼睛也恢复清明,四散逃去。
因为惧怕野兽人而提前擅自后撤半里的哈罗斯军团见禁卫军打崩了野兽人,连忙加入追逃的行列。野兽人崩溃了,哈罗斯军团的几千人却也放了羊,军官不知道自己的兵在哪,士兵们也找不着军官,一时半会没法收拢部队,气得总指挥琳娜骂了一句“素质吊差。”
不过,这一仗算是打赢了,沃尔夫王子也救了下来,琳娜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还没等她喘口气,沃尔夫就带着卫队长来拜见。她本想冷处理沃尔夫,先晾他一阵子再说,现在,既然他自己凑上来,她自然要先轮他一“耳光”。
“海伦娜,邻国王子觐见帝国储君,该不该跪呢?”她问道。
“沃尔夫王子以婚配候选人的身份觐见,既然还未与殿下成婚,自然当行臣下之礼,我认为该跪。”海伦娜说道。
说完,两人便看向沃尔夫,意思很明显,等着你下跪呢!
沃尔夫的卫队长膝盖一软就要下跪,却被他拉住,小声道:起来,不许跪。
随后,他向琳娜鞠躬,道:“我奉命来与波西亚帝国储君成婚,跪拜储君理所当然,可眼前这位小姐储位不稳,不配受拜。”
“你什么意思?”如此大不敬的话,而且还是琳娜的主场,海伦娜当即就要借题发挥,却被琳娜拦住。
“你说我储位不稳,怎么个不稳法?”琳娜饶有兴趣地问道,“七步之内你必须给个说法来,不然治你的不臣之罪!”
沃尔夫再次鞠躬,道:“循伊丽莎白大帝故例,储君的成长之路有册封礼,成年礼,婚礼,与授国礼,之后等先皇龙御殡天这才终登大宝。小姐只走到成年礼这一步,徒有储君之名却无储君之实,故不拜。”
册封礼,成年礼,婚礼都很好解释。授国礼并非是先皇将皇位拱手相让,而是授予储君“龙德瑞克大公”或者“龙德瑞克女大公”的头衔,让龙德瑞克省这个龙兴之地由储君直辖,先让储君管理一个国中国锻炼能力,并且组建自己的小朝廷,为日后做准备。
琳娜闻言,琢磨一阵后发现,确实有这么个说法,这才猛然发现自己居然真的储位不稳。
婚礼倒是近在眼前,可那授国礼却毫无踪影——话说这授国礼一完成,一把手与二把手之间的矛盾只会更加尖锐。就当今皇帝事事专权的脾气,授国礼恐怕得等到他濒死的时候才颁布,可那个时候恐怕就晚了!
更可怕的是,她与皇帝之间根本没有多少信任可言。等她大婚之后,万一怀孕生子,恐怕还得接受皇帝立皇孙为储君的威胁与敲打,到时候更得夹着尾巴做人……
见琳娜脸上阴一阵晴一阵,沃尔夫便知道自己劝对了,趁热打铁道:“为长远计,殿下不如趁此时手握精兵良将,一扫边境附近的野兽人族群,如此安邦定国之大功到手。就算不为长远,还都时向皇帝讨赏腰杆也硬些。”
“我国境内可没有什么野兽人族群。”琳娜开口说道,“零零星星的野兽人越境自有驻军与领主私军处理。我的任务是保障你的安全,现在你身处帝国军队的重重保护之中,这任务也算完成了。”
这些野兽人虽然未开化,但还是凭借多年的经验总结出,附近有一条线,线的这边可以猖狂,越线就会遭到强大军队的打击。在这样的人为选择下,越线的傻瓜都死了,活下来的都是不敢越线的家伙。
所以,王子的意图很明显,借帝国军队的手帮忙扫清都卡王国边境内的野兽人腥膻。伤亡都由帝国军队承担,军费也是帝国财政支付,好处却是王国的,而琳娜只不过得了一些虚名罢了。
“没想到殿下居然是如此胆小怕事之人,没人一丝任事的勇气。野兽人肆虐的地方,国王早就将人民迁走,若是它们向帝国境内迁徙,就会生灵涂炭,殿下此举是置人民与不顾!”
好家伙,道德绑架这一手玩得挺溜呀!琳娜心中啧啧称奇,但这一招对她无效,她可不是那些务虚名处实祸的人。
“王子殿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野兽人如若大举入境,自然有大军猎杀他们,帝国军可是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陆军,请您相信他们。”海伦娜出面为琳娜解围,说完话锋一转,“可如果人人都像您这样擅越,国家岂不乱套了。”
“你又是哪根葱?”沃尔夫用鼻孔俯视海伦娜道。
看着与海伦娜争论的沃尔夫,琳娜感到一丝头疼——怼完自己又怼海伦娜,这家伙真是战斗力旺盛。
一旁,瑞文饶有兴致地盯着这边的争吵,同时拿起水壶灌了一大口。转眼看见王子的卫队长向她走来,顿时皱起眉头。
“将军,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王子沃尔夫的卫队长,有重要情报向您汇报。”说话间,卫队长的眼睛一直盯着瑞文的双眼——没办法,带着具装骑兵奔袭而来救他与危难之中,脱下头盔时的惊鸿一瞥都深深烙印在他脑海中。
“讲。”瑞文淡淡地说道。
“我知道,王国军队相较于帝国军来说,称得上孱弱,但王子卫队也不是一群野兽人就可以击溃的。这不是我们无能,而是野兽人里出现了装备胸甲,手持精良铁器的大只佬,我方缺乏破甲武器,也没有魔法师强者压阵,所以被杀个大败。”
闻言,瑞文露出思索之色——野兽人为何装备胸甲与精良铁器?难道说,是嚎叫大陆的兽人与这里的野兽人搭上了线?那放任成长岂不是成了帝国心腹大患?更重要的是,它们一旦成势,与都卡王国的贸易就只能走海路了!这对瑞文的家族无疑是重大打击。
当下,瑞文叫人将禁卫军步兵团的指挥层叫来,一同商量。
王子的护送队伍本来走在官道上,被野兽人袭击后就近退入附近的一座废弃老城堡固守。这便是大致情况。
大家都是军人,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空口无凭,立即派一个小队去最初的遭遇战地点查看情况。
大队人马越境会被当成入侵,至于小队人马嘛没被逮住就不会有人知道,就算被逮住了……那明明是私人行为,请不要上升到国家层面!
三名骑兵跟随之前求援的使者领命而去,半小时后回来的却只有一人,身上还带着伤,动弹不得。
这位幸存者来不及喘气便向瑞文与禁卫军步兵团的团长营长参谋们汇报道:遭遇战地点没有发现穿戴胸甲的野兽人死尸,不过发现可疑金属片,疑似被斧枪破碎的胸甲,带回样本呈上供指挥官参考;返程路上遭到野兽人袭击,见到疑似手持狼牙棒的野兽人。
狼牙棒!禁卫军军官们闻言都是一惊——兽人力大,故而不喜欢锐器,喜欢使钝器,各种锤子镐子狼牙棒便是它们的最爱,一锤砸下就是板甲也给打凹陷下去,头盔甚至直接敲碎。而这类钝器的打造往往需要冶铁工艺。野兽人们没有这个条件,就只能用木棍与石斧之类的武器。
这么说来,兽人与野兽人之间恐怕真有勾结!瑞文与众军官眼神交流一番后,走向琳娜,汇报这个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