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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迈向幽暗的光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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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沉默的夜晚,普通人对于重大悲剧发生的时候,无非就两种情况:不知所措、崩溃。只有夜幕降临,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接着昏暗的火光,眺望眼前物是人非的废墟领土,人们才有些许现实的恍然感,也许在他们眼里,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梦,明天才是被迫接受现实的真正炼狱。

“我曾经听这的老奶奶说过一个故事。她说,自己的儿子在四十六年前突然消失了,毫无预兆地,永远消失了,她起初并不在意,这世道,在外颠簸流离十年八年都是正常的。十年,十五年,二十年过去了,她一个人挺了二十年,终于有一天,她说服了自己,儿子死亡的消息这才化为现实,冲击蚕食着她的脆弱神智。

第二天,她什么都没变化,反正儿子也二十年不在身边,死没死对她而言都一样,然后,到了饭桌,她看到自己习惯性的摆了一套餐具,拉开正对餐桌的椅子,在那刹那,她完全崩溃了,痛苦如潮水般将她吞没,揪心的疼痛伴随撕裂灵魂一起发作,年过半旬的她,差点永远倒在日常的餐桌上。

后来,她扛下来了,她一如既往的抬头挺胸,带着悲痛活了下来,直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老奶奶是个坚强随和的人,她临终前特地叫我见她最后一面,她问我从她的故事中学习到了什么,我说,能带着苦痛顽强前进的人,是人中龙杰,他们必定是天选之人,被上天赋予了使命的领袖。”

鬼婆蹲坐在冰眼尸体的废墟旁,这里已被优先清理干净了,人们看起来训练有素,说不定是在这几天内对死尸已经完全麻木了,不论是谁的尸体,都不过是一副躯壳,当你触摸到那种渗透骨髓的死亡阴冷,你才会发现自己唾弃的卑贱生命有多么珍贵。

“后来呢?奶奶是什么反应?”比起感慨来,梅蒂丝更在意鬼婆说这番话的意义。

鬼婆捧起一把碎石,将它洒向地面,它们就像今天逝去的无数生命,亲手杀死这些鲜活的生命,没有令她感到丝毫的自豪荣耀:“奶奶只是笑着摇摇头,带着遗憾永远地闭上了双眼。那时的我,还不明白何为死亡,何为牺牲,何为存在,何为使命。

我只是,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小女孩,为了满足自己的英雄欲,用假大空的理想欺骗他们,让他们心甘情愿为我付出生命,我根本就不值得...”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做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梦醒了,却发现自己追逐的只是一场空,甚至为了它错过了原本就应该拥有的幸福。

悲哀,莫过于心死。鬼婆的泪已流干,此刻的她再悲痛,也不过是皱皱眉头,她做足了一切准备,跨越了所有困难,最终败给了无能的自己。

鬼婆以为自己能像梅蒂丝一样,亲手为人们开辟又一条光明之路,她只要看到被自己帮助的人们露出幸福微笑,所有的苦难和屈辱都能承受。

直到今天为止,她才明白自己搞错了一件极其根本的事情。

她不是主角。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梅蒂丝,这并非是能力亦或是其他层面的差距,双方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次元的存在。

梅蒂丝才来西域几天,比她在这几年的了解还要深,甚至于,梅蒂丝拿她的部下当做棋子,她也保不住那些按照计划被抛弃的部下们。

她并不憎恨梅蒂丝,换做她,也许连推翻塞吉奈托都做不到,自己都是趁势而上的投机者,怎么跟梅蒂丝这个徒手撕碎世界的时代引领者比?

“真正的痛苦,是无言的愤怒;真正的绝望,是偏执的疯狂。

梅蒂丝,我并不如你期待的那般强大自信,我只是一个连自己部下都保护不了的无能领袖。

他们跟随我,绝对不应该是这样无意义的死去,我不想再祈求他人了,这次大战搜刮得来的武器装备,我会用来武装西域最后一道人类防线,我失去的,我要从帝国手中夺回来,加倍奉还。

所以,今日之言并非祈求,并非退却,我要你在我身上做个赌注,你用血筑练我,我以血回报你,你今天会失去一个可操控的盟友,但你会得到一个足以击穿帝国西域的敌人。

我已坠入永恒黑暗的地狱,不见光明,不再痛苦,唯有,偏执的绝望...”

鬼婆沉默低语着,她失去了所有色彩,整个人变得黯淡无光,鬼婆,真的成为了鬼婆。

看到昔日为了理想愿意付出自己一切的人,变的如此颓暗,梅蒂丝也有种说不上来的心塞,这算是由她一手造成的,她有阻挡帝国大军的实力,可是为了顾全大局,必须舍弃掉部分东西。

而这部分,正好是鬼婆唯一的光明,她是个聪明人,稍微动动脑筋就明白了梅蒂丝的全盘计划。

西域内所有的势力,都是梅蒂丝掌中的一盘棋,追光者们,不过是其中一枚不算关键的棋子而已。

被当做棋子玩弄的人,终于也成为了棋手玩弄他人。即便鬼婆明白,这是为了击败帝国所必要的手段,她不憎恨任何人,她只憎恨无能的自己,憎恨自己不能像梅蒂丝一样,从棋子跳成棋手。

既然注定要当棋子,那就当最有价值的那一颗吧,这也算是,她还存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理由了。

“总有日,我会亲自下地狱向你赎罪忏悔。”梅蒂丝向着鬼婆深深鞠了一躬,敬了残阳礼,沉默的离开了。

火刀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正好,她下不定决心追随冰眼,现在,就让她这个懦夫再活几年吧,等她亲手撕碎比斯的时候再死也不迟。

...

“梅蒂丝...”众女知晓了全情,在她们眼里,梅蒂丝做的自然没错,也许还有更好的方法能够解决这一切,然而时间不允许了。

梅蒂丝降临在这个大陆,还是太晚,太晚,太晚...她想要做的事情很多,能做的事情也很多,然而那终末之日逐渐逼近,她不得不加快脚步,采取更迅速,更极端的方法。

现在的东方大陆整合已经是奇迹了,若非东方诸国还算识时务,她可能真要采取武力吞并的计划了。

熟知她的人,与她一同经历过黑暗的人,都知道梅蒂丝是迫于无奈,她比谁都更理想,她比谁都更期盼看到童话中的世界在现实中出现。

然而,这世界仿佛是知晓了这一切,将一个毁灭时钟呈现在她眼前,她不得不快马加鞭,不断做着最不想做的事情。

“不必太自责了,梅蒂丝,你没办法让一切都完美,既然当时下定决心要搅烂西域,就应该做好这种准备不是吗?一个人的绝望固然是悲剧,那一亿个人的绝望呢?你连梅莉雅的死都承受过来了,事到如今还摆出这副表情?

是你把我们拖进地狱的,哪怕只有我一个人也好,你也得给我一起陪葬。有些事情注定要有人去做;世界上必须得有坏人;传承了亿万年时光的使命,不应该,也绝不能断在我们手里,这不都是你说的吗?

我不会放过你的,梅蒂丝,这是你拖我下地狱的代价。”

米莉雅一如既往的发挥着她那不可替代的作用,连塞伊丝都下定决心抛弃个人情感,全身心奉献给使命了,梅蒂丝这个始作俑者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问题就在于,没有人够资格骂醒她,也没人有这个能力和胆量,唯有她自己一手扶持的米莉雅可以,塞伊丝跟拉希丝,终归只能保住她身为人的最后底线。

而米莉雅,则是能在无人抵达的荆棘道路上激励她,鞭策她的唯一存在。

“真是,够狂妄,够残暴的发言呢...”梅蒂丝又恢复了自信,选择米莉雅做为她的指定同伙,是她这一生中唯一问心无愧的决定。

...

维多斯跟厄洛斯两姐妹在后门残垣断壁分而静坐。

她们并不喜欢人多的场景,比起同伴之间的相互激励,相互扶持,她们更愿意送同伴上路。

对于厄洛斯的到来,维多斯是完全没预料到的,她要是知道厄洛斯跟梅蒂丝串通好合击帝国军,她肯定不会拼了命战斗。

“听说你今天战斗的很勇敢?”厄洛斯顺手掰下一块碎石,将牙齿卡在上面磨牙。

看到厄洛斯这副模样,维多斯倒是司空见惯了:“不过是人类罢了。”

厄洛斯丢掉狼狈不堪的碎石,阴冷笑道:“你要知道,对战人类时,有的情况是比死还难受的,没有什么比人类欲念更可怕的存在了。”

“他们对我这样的怪物也感兴趣?”

“嘁!谁知道呢?人类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变态。”

“你在担心我吗?”

“我只是担心未来会多个小杂种喊我姐姐。”

两人的对话简洁明了,与其说是姐妹交流感情,倒不如说是仇人互呛,只是她们乐在其中。

本质上,暗精灵是不存在家庭概念的,她们无需繁殖,全由暗影虚空中诞生而来,她们存在的意义便是抹杀光精灵,同时保障自己生存。即便是同伴战友死去,她们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像维多斯、厄洛斯这样能正常交流,并具有感情的暗精灵,估计是她们全族中唯一的存在了。

说到底,暗精灵是否存在个体都是个未知数,因为她们没有各自独立的意识,只有对目标本能的绝对遵从,而且她们是否存在常识中的【死亡】,同样也是未知数。

从这次的战斗来看,被帝国军人海堆死的暗精灵,也只是化为了一团黑雾消失在阴暗大地中,她们到底是逃了还是死了,亦或是重新复活了,根本没人知道,帝国军知道的,只有永不疲惫,且越来越多的黑鸦群遮蔽天空。

沉默了数分钟之久,还是由厄洛斯打破沉默的僵局:“看你的样子,跟在梅蒂丝身边挺开心的啊。”

“还好吧,她们有些太热情,太粘人了,每次都要我露出黑刃才肯罢休,没有了强制召回的束缚,确实舒适了不少,感觉卸下了一个重担...你要不要找她拍一下?挺好使的,你也不想被绑在那个鬼东西的旁边吧?”

听到维多斯这么说,尽管厄洛斯极力克制,仍是止不住上扬的嘴角:“我的情况不是现在的她能解决的,你就不用操心我了。”

“我操心你?真别逗了,你看你一根手指能戳死一头巨兽的恐怖模样,”

“哦?有趣,大家都是紫皮肤怪物,你竟然会嫌弃我长得恐怖?”

“没人不怕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货,尤其是一拳能砸碎陨石的怪物,”

确认妹妹足够开心,没被排挤虐待后,厄洛斯也放下了心头大石,朝着自己的归宿沉默走去。

维多斯站起身来,差点喊出了那个于她而言极度陌生的称呼,她最终还是沉默地看着厄洛斯消失在了黑山内部,她知道,不久之后,新一轮的【命运骰子】又将启动,下一次见面,又不知要何年何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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