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的确出乎了梅蒂丝意料,她低估了两者相互之间要致对方于死地的决心,光暗精灵之间,似乎并不需要正当理由,所谓历史渊源,所谓种族歧视,这都不是根源。
真正的根源,是他们背道而驰的存在意义,光暗精灵自那一天诞生之日,便随同风精灵一同诞生,他们并成为古精灵,也许古精灵遗留下来的超远古法阵,恰恰是光精灵的杰作,因为目前而言,唯有光精灵有这种战场级的世界毁灭魔法能力。
这样一个强大的存在,为何【它们】,费劲心思打散的确实最不起眼,也是三精灵中纸面实力最弱的风精灵呢?这个答案,还需要梅蒂丝去寻找,她也坚信着,上古时代发生过某种异变,而这个异变,恰好是导致现在精灵三族分裂的根本原因。
光精灵王和暗精灵全体的表现,可以说意料之外,情理之内,再加上她跟厄洛斯意简言赅的信息交换,梅蒂丝对此倒也不是束手无策。
只是,她可能要维持自己最初的判断了。
“很抱歉我踏入此地之前,跟大家说了些奇怪的话,现执行最初计划,以绝对保证自己性命为前提,尽可能分割战场,如果可以的话,不要主动攻击他们。我要去验证我唯一的猜测,顺利的话,暗精灵将会停止进攻,届时,你们将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光精灵继续进攻暗精灵。”
听到梅蒂丝有应策,那众女也无怨无悔了,她们习惯了见敌皆杀的战争,要打一场尽可能避免杀戮的战争,这并不常见,尽管这种局面,也曾出现在她们的紧急应对手段中。
“乔娜,你不必迷惘困惑,所谓大义,仅存在于心之所向,光精灵王只是想保证光精灵自身的生存安全,这是本能,而我们,则是理想主义者,我们不想强加于你任何东西。
你可以逃避,但总要面对,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希望你不要后悔,我们会永远铭记跟你相处为时不多的美好日子,你永远都是我们最可靠,最信任的同伴。”
梅蒂丝犹豫了一会,欲言又止,那没能说出的话,最终化为了静默的无言,伴随着她呼啸凌厉的劲风,消逝在早已狂暴的天空下。
众女目光坚定,纷纷抽出武器,义无反顾的冲向了这不属于她们,却跟她们息息相关的异端战场。
塞伊丝的身影渐行渐远,她火红炽热的双刃如驱散黑暗的温暖之火,又如吞噬光明的极炎怒火。她如同威武的战场女武神,穿着朴素白衣游离在这梦幻战场。
直到此时,光精灵才展露出他们凶狠的爪牙,单是将魔力附着于手中权杖亦或武器之上,便能成为开山碎地的凶猛利器。
他们善用肉眼无法捕捉到的光点瞬移,训练有素,井井有条,连续多个点对迎击的暗精灵发动强袭进攻。
然而,他们的攻击未必能杀得死暗精灵,但暗精灵的攻击却能确实杀死他们。
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黑暗,无论光芒如何璀璨耀眼,总会有阴影伴随,这给了暗精灵极好的发挥空间,她们为此付出了沉重代价,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亲手杀死她们眼中虚伪的圣徒。
双方都清楚,只要没有外人介入这场战争,她们一辈子都无法杀死对方,暗精灵永远没办法找到光精灵领地;光精灵也永远没办法定位到暗精灵领地。
唯有变数介入,以强制断开其中一方的屏障庇佑,战争才能爆发。
梅蒂丝自认为自己掌控了一切,谁是螳螂,谁是黄雀,还真不一定呢。
毕竟她所不知道的是,暗精灵是有意识的,她们是会思考的,仅限于,那个单体存在,也仅限于,对光精灵。
“真是多亏了你啊,厄洛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算盘吗?我掌控着黑暗,而你们置身于黑暗,在我面前,你们没有一丝秘密可言。你们那可笑的幼稚想法,连那个伪善至极的圣王都不屑一顾,不过是一群为了目标本能而存在的道具,竟然妄想回归肮脏污秽的躯壳。
告诉你,厄洛斯,即便你们成功了,暗精灵也永远只能蛰伏于黑暗之中,永世不得见光,我想在这点上,这是她跟我唯一的共识了。”漆黑静默的黑暗宫殿中,沉睡许久的暗王,又一次苏醒回归,拼凑出了她在人世间具现化的躯壳。
她是黑暗的代言人,暗精灵存在的意义,她本身即是暗精灵,暗精灵即是她本身。
梅蒂丝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也不可能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她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是无稽之谈。
这一切,都不过是她跟她之间一起配合梅蒂丝所演的一出戏罢了。
为了她那幼稚可笑的所谓和平统一,她必然会主动挑起两方战争,然后再以所谓的救世主,调停手介入,以为这就能终结光暗从【那一天】持续至今的恒古之战。
荒谬。
厄洛斯没有说话,只是露出自信微笑,因为她知道,梅蒂丝肯定回来,她肯定会带着完美的解决方法,再一次站在暗王面前,然后粉碎她高傲的一切。
只是...
“梅蒂丝,动作要快,我不确定光精灵能撑多久...”厄洛斯知道,这其实是单方面的屠杀,光精灵王根本不知道,暗精灵是不可战胜的。
她们诞生于黑暗,回归于黑暗,只要黑暗永存,她们便会永存,她们只需要怎么考虑快速杀死任何类型的敌人即可。
暗精灵是,真正意义上的无敌种族,可惜,知晓此事的只有她跟暗王两人。
“如果是你的话...”厄洛斯坚信,梅蒂丝身上存在一切可能,如果她真的向东方深处那个至高存在发起挑战,并且成功了的话,那这场战争,她一定可以取得胜利。
这也是,她敢赌上一切的根本原因。
光精灵这边,琪格得知了光精灵主动出击的消息,又惊又怒的冲进了大殿之中,“陛下!这跟说好的不一样!您说过光精灵采用我的技术只是用来自保,而非当做进攻资本的!暗精灵没有我们想象中那般简单!我见过她们,该死的!她们甚至可能是无法被杀死的存在,您怎会愚蠢到主动出击?!
您就如此傲慢,如此憎恨暗精灵吗?所谓保障光精灵生存权益,只是您用来屠尽暗精灵的借口吗?!”
琪格出离了愤怒,她愿意协助光精灵王,将自己毕生研究心血奉献给这个曾经伤害过她,令她绝望的家园,纯粹是因为她是光精灵。
无论如何,她始终都是光精灵,这里始终是她的家,这里的所有同伴,都是她的家人,她不想因为个人恩怨葬送了全族,所以她把自己毫无保留的交给了光精灵王。
她以为,光精灵王至少有一点是值得信任的:为了光精灵能存活于世。
“念在你对光精灵付出的至高功绩,我会对你刚刚说的话置若罔闻,但仅此一次,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琪格,如果做不到信任你的唯一主君,那就闭嘴,好好看着。”光精灵王也没有生气,她似乎就不存在这种表情。
她表情神态之冷漠,以至于琪格完全无法读出她是否在意光精灵,是否憎恨暗精灵。
然而,琪格如果怕死,她就不会大费周章潜进永耀国,说服梅蒂丝来解决光暗战争了,说到底,她才是真正放下了的唯一光精灵。
光精灵王也好,天使长也罢,她们在某种意义上,跟暗精灵毫无区别,只是为了本能目标而漠视一切的执念者。
“让我闭嘴??我做不到!我见过她们,我跟实打实的暗精灵一起谈过话,吃过饭,睡过觉。她们也并非想变成这样,都是我们不肯退步而已,梅蒂丝曾经跟我解释过,她称之为【猜疑链】。
我们只是缺乏交流,缺乏契机,维多斯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吗?您也亲眼看到过,她除了性格冷酷点可有半分传闻所言那样可怖?”
“你被假象迷惑了,琪格,维多斯是暗精灵没错,她更是梅蒂丝的部下,梅蒂丝是什么你比我们更了解,她那张嘴连神都可以骗过,洗脑一个暗精灵自然不在话下。
不是我们不肯退步,而是暗精灵不肯,你应该庆幸,而非愤怒,如果没有你提供的一次性灵魂保护结界,现在光精灵已经被她们屠杀殆尽了。”艾米娜自然是对母亲的话和信念坚信不疑。
只是她没注意到,梅莉雅悄然消失不见。
光精灵王厌倦了琪格的说教,她权杖挥动,数十道可见光从虚空生成,迅速变化成锁链,将琪格的每一个关节束缚住。
“你骗了我!你骗我杀了我的至亲同胞!光精灵王,你就是个执迷于复仇使命的道具,你根本不配当我们的王!我知道的,你只是想证明【那一天】,你才是正确的,你才是英雄是吗?!
我告诉你,你什么都不是!你就是个窃取同胞战果的无能懦夫!什么狗屁调率者,对于你来说,暗精灵活着就是对你而言最大的恐惧是吗?你害怕【那一天】,你恐惧【那一天】的真相败露!!师祖就不该创造你,你才是我们精灵族最大的——”
“给我闭嘴——!!!”光精灵王终于发出了她有史以来最强烈的愤怒咆哮,她释放的怒意,直接将琪格打入了空间光牢中,刹那间消失不见。
尽管琪格暂时失去了声音,但她的话,却如雷贯耳回荡在她那永恒不变的脑海中,顷刻间,愤怒、耻辱、羞愧、恐惧...她再一次回想起了被抛弃了上万年的脆弱情感,不过,三分钟后,她还是冷静了下来,恢复如初。
艾米娜看到了自己永生难忘的三分钟,那个高高在上的母亲,永远没有表情变化的母亲,竟露出了极度痛苦扭曲的表情。“母亲,【那一天】...”
“艾米娜,琪格有一点说的没错,暗精灵没这么简单,既然已经选择了主动出击,那就必须成功,我们没有退路,为了光精灵,为了精灵族的唯一未来。你,出战吧,带上原本应该用来守城的那一批,这里,由我一人坐镇即可。”光精灵王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洞彻表情。
只是,她此刻变得令艾米娜这个亲生骨肉也极度陌生,她总感觉,又哪里不对,但出于信任,她还是照做了。
临行前,她最后看了眼永恒沉默如雕塑的一众大臣,一股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
“让我们这万年的恩怨彻底了断吧!我会亲手弥补我犯下的过错,你们,不该再存在于世上了...”光精灵王拍碎了权杖,刹那间,大殿中所有大臣化为光粒消逝,回归于她身体内。
永恒光亮的堂皇大殿,也变得黯淡无光,最终,一切归于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