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天空蒙蔽了尘光,黑暗如潮水般吞没世界,梅蒂丝仰望着阴暗天空,它早已和黑暗本身融为一体,天即是地,地即是天。
唯有受力飞冲时的空气压迫,以及坠落时的速度失衡所带来的身体感受,能使得身体做出本能反应,勉强分辨自己身处何方,处于何种境地。梅蒂丝遭受了厄洛斯的致命一击后,嗜血的红瞳逐渐恢复清澈。
她毕竟不是依赖本能作战的人,身体本能只是作为她战斗的基本资格,梅蒂丝真正擅长的是,利用死斗的唯一性,在瞬间做出最佳判断,率先夺取那唯一的结果,这都依赖于梅蒂丝自身的思考。
把身体交给本能来操控,固然是好事,梅蒂丝也不介意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但她,终究是被使命束缚的人。比起厄洛斯这种依靠本能存活至今的存在,单凭本能,她是无法战胜厄洛斯的。
这并非是物理条件能够弥补的存在,在本能战斗领域,厄洛斯就是梅蒂丝,除了她自己,没人能打败她。
梅蒂丝尝试过了,她失败了,再这样打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因为她永远打不赢厄洛斯,厄洛斯也永远杀不了她。
两只发狂的怪物,或许会打到世界毁灭的尽头那一天为止,或是直到梅蒂丝将本能磨炼到超越厄洛斯,那样才有可能分出胜负。
眼下那散发紫瞳妖光的骇人巨兽,正准备发动强力一击,梅蒂丝无法依靠身体能力抗下这一招,但厄洛斯也无法依靠这招击败她,唯一失去的,只有这早已凝稠的时间。
每一秒,就可能失去十名同胞,每失去十名同胞,他们对阵帝国就会降低无限微小的胜率,她不能再拖下去了,她终究还是,活在现实炼狱中的使命肩负者。
“吞血!”梅蒂丝在半空中朝着跃起的怪物,狠狠挥动了右臂,纤长的手刀划出一轮半月,厄洛斯身上流着的妖紫色鲜血,不受控制的逆流而上,汇聚在梅蒂丝掌心之中。
啜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成剑,这一次,它那贪婪的深渊之眼,因吞噬恶鬼之血而变得诡异狂暴起来,呈现出通体流动的暗紫色模样,剑身那循环流动的紫色鲜血,如同无限倒灌的银河,给人一种极竟可怕的颤栗感。
“以血攻血,厄洛斯,单论决斗来说,你赢了。但,我承受着使命,于你,于我...”梅蒂丝目视着厄洛斯,她那充满暴戾的紫色妖瞳,似有些许哀求,撕裂的微笑,也变得如此刺眼。
梅蒂丝下定了决心,紫色链剑拉动穿刺,她化作一道紫色闪电,从天际贯穿了大地,那定格燃烧着的流光闪电,即是她像世人传递的觉悟信号。
此战之中,梅蒂丝已展现了她绝对的御统能力,她的实力,也达到了足以单枪匹马平息一场局部战争的程度。
无论是谁,都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梅蒂丝已然站在了穹顶之巅,无人能出其左右,任何人想要击败她,都必须绕过她个人,从其信仰的一切,拥护的一切开始着手。
黑山之上,原本身为猎人的厄洛斯,此刻巨躯残败,胸前一个菱形伤口穿透了她坚不可摧的巨躯。
“嘭咚——”当她从天际坠落时,如同陨星撞地,令本就摇摇欲坠的黑山再度崩裂,如今已如曾经的翠灵山一般,随时都有可能分崩离析。
本能仍在驱动着厄洛斯站起身来,胸前那个小小的菱形伤口,对她来说似乎只是一个手指擦破的程度。
她的本能认知,是如此告诉她的,事实也确实如此,尽管胸前伤口血如泉涌,但她身体没有一丝迟钝。
闪身,拳砸,重踢,擒抱...厄洛斯仍在发动全力进攻,然而恢复了理智的梅蒂丝,已不再是那个被本能支配的嗜血野兽。
这种程度的进攻,她可以轻易躲开,不仅如此,梅蒂丝还能在躲避的同时刺伤厄洛斯。
她每一剑,都能在厄洛斯身上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伤口,每一次,都能精准无误的刺中她的关节要害,没有疼痛,唯有刺激的厄洛斯,在狂暴本能的驱使下,对自己身体变化毫无反应。
诡异的是,厄洛斯身体极为坚硬,连哀泣都无法刺入其筋肉,梅蒂丝每一剑却能轻易刺穿她所有防御,并留下一个不可愈合的伤口。
紫色的血逐渐将阴暗大地染色,为这片黑暗增添了一丝诡异的气氛。
厄洛斯的血也似无穷无尽,直至将方圆五十米的大地都浸透紫血,她方才展现出正常生物逐渐丧失机能的姿态。
“结束了...”梅蒂丝面带哀伤的说道,“我已刺穿了你所有的要害关节,按理来说,你应该当场失去行动能力才是,可我知道你并非常理能够推断。即便如此,你也无法逃脱肉身的束缚,有形之物,终将崩溃腐烂。
本能可以屏蔽你的痛觉,将其转化为战斗兴奋,可它却无法治愈你的身体,我也知道,你有着类似吸血的能力,只要持续战斗,持续产生鲜血,你就是无敌的存在。只可惜...这种嗜血能力被我的啜饮完克,你可能不知道,啜饮喝过的血放出来,填满西域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只需要,利用啜饮封住你的嗜血能力,再以你的血反噬你自身,使得你的自愈能力完全失效,很快,你就会彻底失去机能,就像现在这样。”
厄洛斯已经跪倒在地,一动不动,她身体上满是血洞,颇为骇人,然而血仍在流,没有一刻停歇,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杀了多少人,吞噬了多少血。
也许她的不死,便来源于那些已死的生命。
“我就知道...你能做到...”厄洛斯双瞳仍闪烁着妖异紫光,她的意识已恢复了清澈,表情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惊骇可怖,只是双瞳的光,不减反增。
它一度达到了将梅蒂丝全身染紫的程度,厄洛斯身体也在极力催动,只是,她那严重破损且无法愈合的身体,已将她牢牢定在原地,除了倾泻紫色血河,再不能做到其他动作。
“现在,去吧,梅蒂丝。不要自责,不要迷惘,我始终坚信,你是对的,也许你是孤独的,但在一同前往未知尽头的路上,你永远不是孤独一人。
终结历史,斩断悲剧,直面恐惧,走向未来。
我会,永远注视着你。”厄洛斯语毕,再也无言,梅蒂丝蹲下来,凝视她那沉默的面容,闭上双眼悲叹思念数秒,终究化作无言的决意,坚定转身迈向最后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