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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自我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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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觉得必须要我亲自去下方督战?”卢卡斯毕竟跟了他八年,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很多信息了,库卡并没有否认,“我认为这是必须的,既然目前的士气已经巩固不住,那就必须借助外力了。你是驻守团的队长,有你亲自督战,下方的人也就不会有意见了,这里由我来搞定,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卢卡斯其实早就想到了这点,他没有提出来,正是因为他也不想去面对未知的可怕敌人。残阳军宰将领可是举世闻名的,德克雷就在战场上喊了两句话,差点当场被伊玲两箭射死,他们对将领的敏锐度高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人们总说打仗士兵最危险,可是面对残阳军时,身份越高的人才越危险。

跟残阳军作战,有一点很令人抓狂的是,他们是将领干部带头冲锋的,如果为了己方将帅的安全顾虑布置在战场后方坐镇,很容易被残阳军最初的凶猛攻势一波平推,如果在战场督战吧,他们又专找将帅杀,无论怎样都不能算是完美胜利。

这是从灭风之战开始就出现的残阳军狠劲了,当时他们的想法可能就是反正都是死,要死就拉最猛的垫背。结果发现效果绝佳,一场战争打下来欧诺弥亚这个大国脊椎骨都被打碎了,差点一蹶不振,连伊莉雅都险些吃了大亏,自那以后残阳军的将帅杀手就成了一股作战风格了。

事实也证明,这一想法是极其正确且完美契合残阳军作战方式的,残阳军以精灵部队为主,人类部队以辅,他们跟帝国有些相似,依靠先锋部队超乎想象的战斗力将敌人防线壁垒直接冲碎,后续大部队进来就可以畅通无阻的撕碎敌人。

两军作战风格乃至想法都极为相似,如果说以前的残阳军只是危机之下的仇恨爆发,那现在针对将领,已经自成一套战术体系了。

卢卡斯如果下去督战,对库卡来说也是一种割舍,卢卡斯就像是他的武器兼盾牌,没有他,库卡不可能走到今日这个地位。

更何况,他老了,年轻时他未尝不是一名骁勇悍将?没人敢肯定自己在战争中可以存活下来,库卡当年率军征服一个不过数万人的小国时,敌方只有几百名士兵,这点人数在帝国内连叛乱都称不上,顶多算骚乱。

当时年轻气盛又自傲的库卡也没在意,没穿战甲就直接上阵了,他以为对方会直接下跪投降,没想到他们异常勇猛,区区数百人,拿着几乎生锈的铁剑长枪,硬生生换死了他一半的部下。

他本人也在那场战争中被一剑破胸,得亏对方的剑是钝的,不然他当场就得被劈开两半。

不过库卡也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了代价,他感染了破伤风,当时连随行的军医都没有,他原以为自己就要交代于此。

但他被人救了,那是一名他欲要毁灭国家的见习女医师,他很惊讶,一个弹丸之地,在信息完全闭塞的情况下竟然能有人医治破伤风。作为回报,他砍下了女医师的双手,放了她一条生路。

放她生路是私情,砍下双手,则是因为他认为自己被侮辱了,被敌人救治,是一件奇耻大辱。尽管他捡回了一条性命,在那之后,他也无法痊愈至全盛时期了,再加上他的耻辱历史,他理所应当的退居到了幕后。

就是在那段时间,他结识了卢卡斯,当时的他还只是一名连刀枪都不会耍的毛头小子,眨眼时间,两人也成了生死相依的部下同伴。

事到如今,卢卡斯也是骑虎难下了,他必须得去面对,得去亲眼看看帝国的梦魇。

布置完这一切的库卡,走在通往自己办公房的阶梯之上,他只感觉短短两天时间,他一下就回到了当初那个死亡瞬间的惆怅沉重感。

他到现在还无法理解,残阳军伪装成梅蒂丝出现的样子,究竟想干什么,难道他们不知道,就算拿下了这座堡垒也改变不了整体战局吗?除非真的天降神兵,几十万残阳军直接瞬移到这里,那样的话一路北上直取卡莲首级还现实点。

也许,他应该找当事人罗恩再问多点细节。

库卡一打开房门,一股熟悉的香味飘入他鼻中,他瞬间便捕捉到了气味的来源。

“呀啊——大...大人...”偌大的软床上,一名美丽的女子正面色惊恐地蜷着被褥,她颤抖着娇躯,生怕库卡下一秒会做出可怕的事情。

“没事,你先走吧,回我房间,谁来都别开门知道吗?”罗恩溺宠地轻撩女子长发,一听到罗恩的温柔低语,那女子的恐惧也荡然无存,她害羞的点点头,亲吻了罗恩。

随后便穿衣飞快离去了。

“没想到啊,罗恩侯爵,你还真是表里不一的男人啊。我以为你多少是个坦荡的君子,原来只是胆小怕死到起不来的孬种啊。”库卡话语很尖锐,他确实得尊敬贵族,可那都是表面功夫,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在帝国城镇内他还说多少给帝王一些面子,在战场上,就是大公来了他也照样不留情面。

库卡这么生气,主要是罗恩在他的工作房间调情,他虽然不睡这张床,可这是他的地盘,之前特殊情况让罗恩暂睡,没想到他反客为主,在自己床上找女人调情。

关键是那女人他还认识,就是他找来给罗恩暖身子的那个。

罗恩也不敢还嘴,连忙下床讪讪道:“您说的是,我就是太孬了,不然我也不至于跑来这,跟着索尔大人战死便是。不好意思,在您的地盘冒犯到了您,我没能意识到此地对您的意义,自我陶醉忘乎所以,如日后有条件,我必献上我最诚恳的致歉。”

令库卡没想到的是,罗恩竟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十分清楚其中的含义,俗话说人多礼不怪,既然他都愿意赔偿了,对自己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没必要弄得这么僵。

“我只是觉得奇怪,得是什么样的天仙女子能把您给迷住,我刚刚心情不太好,语气稍微重了些,还请侯爵不要放在心上。”库卡也是老狐狸了,说变脸就变脸,罗恩也乐得破财消灾,反正他这趟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是未知数,能回去钱自然不是问题。

而且...库卡也不见得就能活着找他要赔礼。

“怎么?那边有新消息了吗?”罗恩对此事的关切程度远超一切,可以说,他选择用情来麻痹自己,很大程度上是被残阳军这个名头给吓到了。

“不,没有。他们想干什么还是一无所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目标就是这里,而且势在必得,从局面上来看我们没理由会输,但是...对手偏偏是最擅长攻心术的残阳军啊,目前我们这漏洞确实很大,他们如果加把劲煽风点火,指不定就成了...”库卡对罗恩也算极其信任了,卢卡斯现在也被迫离开了,他身边唯一的安全感消失,多少有些空荡。

罗恩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他生性懒散,玩世不恭,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着找女人调情,跟他倾诉一番倒也无妨。

库卡以为罗恩不会认真听,但他显然低估了罗恩的决心:“把我也调到雪原驻扎团吧,库卡团长。我想亲眼看看,能够杀死索尔大人的残阳军,究竟长什么模样。”

库卡挑了挑眉毛,似是没想到能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只是这引起了他的警惕。“您?还是算了吧,不是我看不起您,残阳军在战场上杀敌都不带停顿的,我怕他们真出现了,您被顺路抹了脖子,死的也憋屈,就在这安安稳稳地搂着女人看我们行动就好了。”

他倒不是真的关系罗恩,只是他死了,刚刚的承诺也泡汤了。人总得向前看的,他还指望打完这场仗晋升为军团长呢,倒时能有一家实力贵族站队,他会舒服很多。

退一步说,这是他们的军中内务,轮不到罗恩来插手,他只是个外人,要是认不清自己的位置,那他可得怀疑罗恩的动机了。

能被派来北方战场,又是家族的长子,罗恩茶颜悦色的基本能力还是有的,他也知道自己的请求过了界,被拒绝了以后也没再多说。

离开库卡办公房后,罗恩心事重重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罗恩!”见到罗恩之后,房间里的美丽女子兴奋地扑进了他怀中,“哦,蒂娜...没事了,我在这呢...”抱着蒂娜,罗恩总算露出了笑容。

他本来想带着蒂娜去找库卡报备,不曾想他人不在,罗恩突然心血澎湃,不顾蒂娜的劝阻,直接在这干柴烈火了。

可能是他想起了之前蒂娜给他带来的美好触感,想弥补当时的遗憾吧。

正如库卡所说,他就是伪君子,在这种生死未卜的环境下,伪善才是最好的方式。

当然,他的确喜欢蒂娜,不只是因为她美丽,罗恩总感觉,蒂娜身上有股异常的魔力,越是回味,就越是迷恋沉沦。

“你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是...我们的事情惹到领主大人不高兴了吗?”一想到库卡那骇人的冰冷眼神,蒂娜便感到浑身发抖。

即便依偎在罗恩臂弯之中,即便与他温热的体温贴合,蒂娜也感到极其冰冷。

罗恩想了许久,还是选择了缴口不言。蒂娜明白,这才是对他们双方最好的选择,她能理解罗恩。

看到蒂娜那充满故事的无奈眼神,罗恩心脏犹如被重锤猛击,他抚摸着蒂娜洁白无瑕的柔滑脸颊,心疼问候:“不怪你,蒂娜。领主没有不高兴,我只是...”

“只是太关心我的感受了是吗?”蒂娜露出可爱笑容,紧紧搂住了罗恩的脖子,感受着蒂娜的鼻息,罗恩顿时感到一阵温暖,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受,他觉得自己可以为了这个笑容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

“蒂娜...你,之前有人对你做过什么坏事吗?”罗恩犹豫了一会,还是说了出口。蒂娜顿时脸色煞白,她眼神慌乱躲闪,嘴唇瞬间颤抖了起来,她不敢抬头直视罗恩,那一刹那,她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泪如泉涌。

看到蒂娜情绪崩溃,罗恩连忙抱紧她安抚道:“是...领主大人...在你来之前,他一直让我服侍他...每天都让我帮他暖床,我没办法,我没办法...呜呜呜...”

罗恩一惊,他没想到会是库卡。“怪不得,他看你的眼神这么奇怪,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他就觉得库卡看蒂娜有股玩味的眼神,感觉像在欣赏自己的作品一样,当时就给他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嘘...没事,没事,不怪你,都过去了,我会接受你的...”罗恩在那之后,安抚了蒂娜许久才堪堪将她哄入睡,看着蒂娜哭红肿的眼睛,他心中有股无名怒火。

他走到窗台前,敞开木窗,任由冷风洗礼自己毫无防备的身躯。

【罗恩,你就是个孬种。】库卡刚刚那藐视的眼神他历历在目,想起索尔临行前的眼神,想想自己这颓废的人生,想到自己大概率无法活着打赢这场战争,罗恩最终看了眼熟睡的蒂娜,披上衣服,离开了房间。

罗恩来到了堡垒下方的驻扎团,正好是午饭时间,他看到了数百名刚构筑完临时防御工事的北境子民,正裹着破烂单薄的棉衣,低着头排着队领取自己的午饭。

那是一些动碎的面包渣,里面还掺了木屑还是冰渣一样的异物,旁边还有一桶烧开的热水。即便条件如此恶劣,人们还是狼吞虎咽的将手中之物啃食殆尽,他们蜷缩在一起,抱团取暖,眼神空洞的凝视雪花飘落。

有些人也成为了雪花,当它坠落时,他们也一并坠落,再也起不来了。

倒下的人会立即被烬火士兵抛到不远处,这寒冷的天气会帮他们杀死瘟疫,这坠落的雪花会成为他们最好的坟墓,省时省力。

那些牛高马大的北境子民,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休息对他们来说是奢侈,尤其是现在这种局面下,他们还会鞭打北境子民,可他们连疼痛都已感觉不到,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会告诉北境子民,都怪残阳军,他们才没得休息了。

这种场景他也看过太多次,不知为何,他今天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罗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何会开始怜悯这些人了。

“这不是侯爵吗?怎么?上面呆着无聊,来陪我们聊聊天吗?不好意思,我们也没空,侯爵还是去找找别人吧。”卢卡斯面对罗恩还是十分客气的,他说完就没理罗恩了。

但卢卡斯并不知道,罗恩转身离去时的神情,已经变成他最不想看到的那类神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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