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稍稍向前回溯】
对于塔兰特来说,她的不凡之夜结束了,但对于远在北方冻土中浴血奋战的欧诺弥亚军来说,他们的夜晚仍很漫长。
在天恩赛唤醒寒霜原有的主人以后,联军一举扭转了战场劣势,将其扳回了均势。帝国军的骑兵团在冰面上频频打滑,根本无法发挥有效作用,甚至于成了累赘,骑兵不得不跳下战马,用肉身在冰面上与深渊冰狱中归来的亡灵战士作战。
没人知道它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事已至此,除了见敌皆杀之外,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在遭遇接二连三的身心冲击后,帝国士兵也渐渐失去了最初的那般从容自信,他们变得漫无目的,军心散涣。
他们终究是回归到了自己最擅长,也是仅有的那本能作战上。有得必有失,雷吉多和强大的破法武器,的确能够令其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最基本的抵抗本能意志。
可过分强化这股力量,也会导致其越来越依赖于它,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第一时间想到它,同时也代表它被摧毁,就等于信念与意志被摧毁,这便是帝国军最为致命的弱点。
既然抛弃了人类最为强大的力量,这就是他们所需要承受的代价。
没有了优势,均势对于帝国军来说便是毁灭性的。因为他们是从绝对优势掉到均势,对方是从绝对劣势拉到均势,这一来一回对双方的士气和意志,都是重大的扭转。
帝国军本就不擅长均势作战,再加上均势情况下,拼的就是数量,对方联军可是足足有二十万兵力,除开后备军和各种后勤等非一线作战人员,此次行动参战的兵力也不下十万。
无名军团率先吹响了反攻的号角,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是如鱼得水。无名最强的地方不是在于劣势情况下拥有一击扭转战局的能力,也不是在优势战局打开撕裂敌军的能力。
【破军无名】这个称号,恰恰是他在各种均势战场中亲手杀出来的。
他懂得如何给予强大的对手一个痛彻心扉的伤口,更懂得给予同等对手一个致命的伤口。
眼下这支调转回头,跟大部队脱节,同时还被天恩赛力量、冰霜薇莉朵力量双重影响下的三支骑兵团,俨然成了带病上场的伤残士兵。
战马的脚步变得极其沉重缓慢,许多骑兵在黑夜之下看不清路况地形的变化,没能控制好速度,毫无征兆地冲入寒冰战场,连人带马打滑翻滚摔出去十几米远。
无名军团习惯于黑夜作战,再加上军团中也有少部分精灵士兵,他们对于黑夜的适应能力要比帝国军更强。战场的黑暗,再加之情势逆转所带来的窒息压迫,使得帝国军完全慌了神,他们如飞蛾扑火般冲入了满是致命陷阱的冰狱战场,顿时就人仰马翻。
残阳军将士听声辩位,只需守株待兔就能取得绝佳的战果。同伴惊恐的喊叫与大规模的人仰马翻,再加上在此混乱状态下的指挥系统完全崩溃,使得这三支骑兵团严重误判了残阳军的实力。
此前埃罗格与霍斯顿之间的争吵,似乎有了结论。
“该死的!难道无名还有这支二流的残阳军团手中真有扭转战局的底牌?怪不得他们敢追击,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霍斯顿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愚蠢的错误,“点火把!点火把——把路和环境先给照亮,战场一定发生了什么异变才是,不然敌人不可能突然之间士气高涨反攻过来的!”
虽说是在极度慌乱恐惧下,但帝国骑兵们好似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般,立刻执行了这个命令。
他们从未有一刻如此期望得到指挥命令,他们也终于意识到,单凭本能作战的时代已经过去。一旦哀泣作战体系失效,没有了指挥官,他们就像一群野牛一样被人当杂技耍。
骑兵们纷纷取出马侧别着的火把筒,然而他们只是刚触碰到火把,瞬间就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
空气湿度正在显著上升,寒冷将其冻结,形成了天然的火焰阻隔器。他们都没有必要浪费那个时间去找火石了,因为肯定点不着。
距离命令下达已经过去了三十秒,霍斯顿还是没看到有一道火光亮起,他刚想破口大骂,突然鼻子就闻到了明显的雨水带来的土腥味。
“雨?”霍斯顿吓了一跳,这天气要下雨不是要人老命?但他愣了几秒又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掏出二弟方便都能冻掉在地上的极寒北境,哪来的雨水?
要下也是雪和冰雹才是,他很快就想到,东北战场有传来残阳军使用过人工雨来对付哀泣的作战报告。但那仅出现过一次,因为效果并不是很理想,而且是敌我不分,对于残阳军来说,他们这样做是杀敌八百,自损八千的做法。
但眼下再用这个方法,可就不是他们自损八千了。
“该死!火点不着就不点了!反正敌人也是人类,他们也比我们好不到哪里去!不要管队形了,我们看不到自己人,他们也看不到,还能用哀泣或破法的人,尽全力向前和周围呈扩散型释放,利用破法的光芒点亮战场,他们穿的是白色战甲,只要有光亮就一定能照出来。冷静沉着,他们穷尽一切办法也只能将我们拉到跟他们持平的地步,只要我们扛过他们这最后的负隅顽抗,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霍斯顿反应神速,而且下达的命令又快又准,在他的带领下,原本慌乱的帝国骑兵们逐渐稳住了军心。他们开始利用破法探路,也不分敌我,正如霍斯顿所说,只要有光亮闪起,总能发现残阳军的身影,就像是黑夜中划过的闪电,哪怕只是一瞬,也能定位到他们的位置。
在不计代价的前进下,他们看清了自己所处的战场,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寒冰之地,虽说之前军靴下传来的冰冷触感,渗透骨髓的致命寒意,已经揭示了这一点。可真正确认它时,仍是令他们震惊不已,这比起天恩赛的冰层来说,要更为浑厚坚硬,寒意也要更为深邃。
他们并不知道主战场发生了什么,可以肯定的是,那里的战局也像这里一样,被某种变数扭转了。
就在霍斯顿还在思索战场变数是何的时候,他的本能告诉他前方有致命危险袭来,他在战马上一个侧身,堪堪扭过了飞来的不祥之物。
他都来不及去想飞过去的是什么,前方已经出现了白色战甲的死神军团。
在破法的光芒照亮下,霍斯顿看到了一名马尾白色束装的英气男人,在战场上如势不可挡的战神一般,一路上连人带马挑飞打翻,横扫千军。
一道破法光芒闪起,正好点亮了无名所在的位置,霍斯顿一直在死死盯着那片黑暗,点亮的瞬间两人刚好对视。
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没把霍斯顿从马上吓摔下来,无名正用惊世骇俗的眼神凝视着他,双眼充满血丝,在红色破法的映射下,如同地狱恶鬼索命般惊悚可怖。
“他发现我了!他从我刚刚发声指挥的时候就发现我了!!”霍斯顿心中已萌生退意,残阳军猎杀将领的传闻再度涌现,在此情此景,此时此刻的背景下,霍斯顿再也不想管什么战士永耀,沙场归途。
他要立刻离开这个地方,就像埃罗格所说那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明伦团!明伦团的骑兵回个话!告知你们团长不要再往前冲,先撤退集合重振旗鼓!”悬崖勒马虽未必奏效,但也总比什么都不做认命冲下悬崖为好。
霍斯顿的撤退命令,使得前方杀戮声音传来越来越频繁,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都听到了无名粗重剧烈的喘息声近在耳边。
“跑吧,懦夫,跑吧!就像你的帝国一样,在我们面前颤抖着夹着尾巴狼狈逃跑吧!”黑暗之中,一阵极尽讽刺的声音飘入霍斯顿耳中,他还听到了夹杂在黑暗兵器交织中的戏谑狂笑。
他又想起了自己跟埃罗格闹掰的场景,现在的确没有回去的资格和必要了,他身为一个骑士长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时代在进步,世界在碰撞,人们在角逐。这场游戏,注定只有一个赢家,谁都不想成为输的那个,他已见证了帝国最美好的时代。
“你说得对,我是个战士,不是个军官,战死沙场才是我的本分,后面的事情,就交给年轻人吧。”霍斯顿抽出大剑,没有留下一句话,他驱赶着战马,孤身一人脱离了相对安全的中央战场,冲入黑暗之中,再无声息。
【薇莉朵...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没想到你也会为了那种童话故事动容吗?也好,就让我来,帮你们醒悟过来吧。】布莱卡仰望星空,洞悉了战场所发生的一切。
“星辰们,让那些可怜的灰烬星点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繁星天幕吧!”布莱卡命令脱口的刹那,大地开始猛烈颤动起来,天上繁星也开始剧烈抖动闪烁,好似在揭示某种信号一般。
黑夜中,一支披着银河的闪亮军团,朝着战场进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