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蒂丝眺望远方闪烁的星辰,她知道,命运的时刻来临了。也许烬火军团的士兵们还没意识到,他们的胜负是无关紧要的。他们也许不知道为何伊莉雅会下达严防死守的命令,将他们的进攻优势转为不擅长的防御。
这是一场战略上的博弈,梅蒂丝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也一直在为其铺垫。她数年的努力,也只能换来敌人的一念之间,这是不可弥补的差距。
伊莉雅会出现在北方战场,是梅蒂丝唯一没能算到的变数。也许不是没算到,只是她不能算,这个一手主导,并终结了翠灵山,差点埋葬了整个残阳军的女人,是帝国中为数不多能从真正意义上给予梅蒂丝致命威胁的存在。
按照道理来说,北方战场已经有一员大将坐镇,不会再投入多余的战力,就算会投入,也只能是另一阵营的同僚。也就是两个军团的大将,他们必须得是毫不相干的人才行,不然以帝国这种军队体系,必然会发生剧烈摩擦,他们对所谓的战场胜利享有权,有病态的执着。
这是连伊莉雅都无法控制的规则,也是帝国军立足的根本,他们讲究的不是团队协作,而是成王败寇。
很简单,也很致命。
伊莉雅的出现,使得北方战局走向了不确定性,因为她是唯一能够命令帝国大将,并且有绝对指挥权的人。
就算是帝国军知道不团结可能战胜不了残阳军,他们也一定团结不起来,这便是他们的根本缺陷,生死存亡下,他们依旧会算计对方,并以荣耀和职权裹挟。
正常来说,此刻的横队应该会得到纵队后备力量支持,只要烬火军团泄了哪怕一口气,伊玲都会趁机分流兵力,做败逃之势兵分两路。
那个时候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朝着南方战场进发,两股力量一旦汇合,即便是布莱卡也得折戟沉沙。
她没想到的就是烬火军团贯彻防守战略太坚定,也太完美了。一个强大的人如果放弃进攻专心防御,那么弱者是毫无机会战胜的,就像灭风之战各国联军不冲翠灵山,选择毁灭掉其他残阳附属势力,再进行围攻歼灭战,而不是强袭。
那么梅蒂丝没有一丝机会能够胜利。
帝国是梅蒂丝在这个世界遭遇到的最强敌人,无论是能力还是智慧,都是之前所有对手的总和,跟他们交战,除了实力,还需要运气。
梅蒂丝很讨厌运气,但她也信仰着奇迹,她要做的事情,注定与稳健背道而驰,她的成功几率,注定是无穷小。
然而这都无法阻挡她前进的脚步,五年前如此,今天也依旧如此。
“那些光芒...是布莱卡的星辰军团吗?”雪莱看到南方有异常闪烁的银河光彩,就像是群星从天际坠落到凡间的梦幻场景,华丽震撼中又带着致命的毁灭色彩。
“是...敌人远比我们想象中要强大,我们之间的差距还是太大,迄今为止我们的行动已经是一直占优了...帝国这千年积攒的底蕴,不是我们光靠几场小仗就能消耗掉的。北方战场他们还能够投入战力,也许还能再拉一个大将军团过来,但我们能够投入的兵力,就只有这么多了。”梅蒂丝这话像是默认了北方战局的失败,雪莱听的心头一颤。
不过想想也是,梅蒂丝从没说过北方战局能够稳定拿下,甚至于,她一开始就是抱着试试看,赌一把的想法。尽管在雪莱心中,梅蒂丝是如同神明般需要仰望的存在,她的每一步都看似要坠下悬崖,可最终摔下深渊的始终是敌人,而她一直在边缘,颤颤巍巍地渡过了一个又一个绝命瞬间。
雪莱不认为还有什么情况比五年前更绝望,所以梅蒂丝现在肯定还有办法,她的猜测是没错的。
梅蒂丝抬头仰望满天繁星,它们始终在眨眼,始终记录着地面发生的一切,如果说星星也有意志,那它们此刻必定是焦急且期盼的吧?
人死后归于虚无,精灵死后会归于何处?这个问题梅蒂丝以前从来没有思考过,这是她的人类思维所导致,虽为精灵肉身,但灵魂却归属于人类,她想当然的,认为两者殊途同归。
可事实并非如此。
在梅蒂丝收集的真理碎片中,有那么几片揭示了银河边界,也就是繁星尽头,有一片倒悬的璀璨银河,那里是生命的起源之地,也是风精灵化作风信子,最终会去的地方。
梅蒂丝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但她能感觉到,苍穹之巅投来的期盼视线。在那一天,梅蒂丝在黑山上窥探到了名为真理的存在,也看到了一双双熟悉而亲切的眼神。
死亡为何物?肉体消亡,意识溃散?
生存又为何物?一息尚存,苟且偷生?
【到了我这个位置,你会发现过去未来,生与死都变得虚无混沌起来,那没有任何意义】
【他】对自己说的话,梅蒂丝仍记忆犹新。她发现,自己正变成曾经最憎恨的那个模样,知道越多,就注定失去越多。
也许现在的她,已经不配再称为人了吧。
“这个世界需要英雄,但那个英雄不会是我。雪莱,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且极其重大的,未来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坚定不移的站在我身边,绝不有半点动摇。”梅蒂丝突然摊牌式的发言,让雪莱倍受震惊,她犹豫了好一会才沉重点头,“我答应您。绝对不会有半点动摇。”
梅蒂丝拍拍她的肩膀,笑着说道:“今晚的夜会很长,但我们还有很长的夜路要走,所以...”梅蒂丝沉默了,她望向天际,无数繁星闪烁耀眼,编织出一副苍穹绝幕。
她的身躯开始绽放极致光芒,黑夜瞬间被白光点亮,无数双眼睛投向光芒闪耀之处,它就像是一个信号,一击重锤,砸在了整个北方战场之上。
“我们不向神明祈祷,因为神明从不会怜悯凡人,会怜悯凡人的,只有凡人。我向你们祈求,请赐予我冲破黑暗的勇气,点亮吾等茫茫黑暗道路,因为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注视着我。”梅蒂丝高举龙头神剑,将那纯洁无瑕的苍茫力量于天际释放。
刹那间,黑夜一颗白色太阳绽放光芒,将无边黑暗点亮成了极致白昼,那光芒的耀眼猛烈,令远在南方战场的所有人都震撼不已。
布莱卡看到无尽繁星在白昼下黯然失色,天际中除了极致的白色,再无其它。他看不到繁星,也看不到未来了。
“梅蒂丝·瓦海托...你真的在这里,你就在,我的对面注视着我,向我发起终焉信号了吗?你是在警告我,让我别出手,不然你即便相隔万里,也能轻松取走我的性命吗?”布莱卡无视士兵们惊恐的呼叫声与苍茫逃避躲闪的奔袭轰鸣,他全部注意力都被那道极昼释放的方向吸引了。
那是拉塔菲亚东南方向,距离他不足四十公里的地方。他都没想过,自己距离她如此接近。
“呵...也罢,反正你也插翅难飞了。我倒要看看,今晚你们还能不能上演一出奇迹之夜,没有你梅蒂丝的奇迹,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布莱卡头也不回的走回了帐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对他而言,今晚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无论是输是赢,都止步于此。
毕竟,打一支半生不死的二流残阳军都得逼到他亲自出手,这样的帝国军也失去了跟残阳军决一死战的实力,败了,就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