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啊啊啊——】
“霹雳!轰隆!”不倒山峦顶峰之上,天空电闪雷鸣,云彩像被野火焚尽变得炽热火红,以极不规律的碎块状掩面数公里之长。东部一轮火焰风暴旋涡,正缓慢形成,仿佛来自地狱的监视者那般,将暴风眼锁定在了某个方位。
而凌驾在火云之上的,则是若隐若现,似有似无的六爪阴影。那仿佛来自恒古世纪,传说中的远古造物,世界意志的具象化,此刻正解开它传闻中的凤毛麟角,以供凡人仰望敬畏。
而处在这一切中心位置的菲亚平原东部地带,已是透过不倒山峦,能够眺望到其可怕现貌的地步。
那里已经变成了凡人的禁地,生者忌讳,只需眺望一眼就能明白,任何事物卷入其中,必然神形俱灭。
然而,这对马桥里来说,算不得好消息。
卡莲的全力以赴不再象征着胜利女神悠扬的旋律歌声,而是临近深渊最后的生者告诫。
毕竟,卡莲的对手也不是善茬。某种意义上来说,梅蒂丝是现今唯一可以在真正意义上匹敌,甚至超越帝王的个体存在。
从派遣卡莲参战,并随行伊莉雅做为督战这点来看,恐怕帝王早已料到梅蒂丝的出现,甚至可以说是他为了迫使梅蒂丝出战而设下的局。
对帝王来说,一名神官、两位大将、近五十万帝国精锐士兵,以此做为代价,拖住梅蒂丝都是能够接收的。
这些对他而言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天平上的砝码,可以肆意调动摆弄。
但人是人,棋子是棋子。棋子可以任由棋手摆弄,而人不会,若是棋子也具备自我意识,它们也会穷尽一切摆脱棋手的掌控。
所谓与生俱来的责任与使命,只有传说中无欲无求,绝对的法理存在才适用。
人是很复杂的,帝国军这种复杂集合体,更是人类矛盾的最佳具现化存在。
也许在帝王眼里,甚至卡莲自己眼里,都是可以为了帝国,为了理想和事业牺牲一切的狂热追崇者。
但在马桥里眼里,他所追求的一切,仅有卡莲一人而已。
只要是能够守护卡莲,报答她对自己的提拔之恩,再造之恩,马桥里可以牺牲一切,就像帝王那般。
“军团长阁下,看起来,世界终焉的信号已经敲响了。”一名学者眺望远方轰鸣的天空大地,面露敬畏与恐惧。
无论学识如何丰富,面对绝对的力量面前,也唯有颤抖畏惧的份。不...正是因为学识丰富,所以才对绝对力量感到更加震撼敬畏,那些需要无数触发条件,甚至于不可能实现的前提基础,突然如炼金术般呈现在自己眼前时,那种震撼感觉,无疑会击碎他们认知中的世界。
卡莲的力量足够令人惊叹了,然而梅蒂丝所释放出来的,仅仅一个信号,就几乎决定了胜负。
人就是人,神就是神。无论力量拥有的份额有多少,其本质都不会因此而改变。
“总帅,能有多大胜算?”马桥里似是呢喃般的自问。
但学者仍是回答了他:“胜负与否,您应该最能看得清。我不过是追随繁星意志的信徒,而繁星,此刻就在那个地方,距离我们仅仅十公里,却又如其本质那般,永远的遥不可及。若是死战,将军阁下会有三成的几率。”
“三成?不错也不坏。也许是我能力还不够,对总帅的了解还不够。我觉得,总帅能打赢她的概率只有一成。”马桥里说出了平日里绝不敢说的看法。
卡莲有多强?以马桥里这十年的见解,卡莲的能力上限,他了解的不说全部,至少也有八成。
即便是她解开右手的禁制,马桥里也能预估到她的实力水平上限。
那梅蒂丝呢?没人有概念。他敢笃定,就连最熟知梅蒂丝,那些烙印在永耀国旗帜上,与她血浓于水,亲同手足的精灵小队。也不曾窥探到其全部的实力。
当然,五年前那场灭风之战,可以视作是梅蒂丝的个人实力达到顶峰,真正意义上的山穷水尽。
至少帝国现在的情报,都还将五年前梅蒂丝的个人实力,以此倒推来评估她身边那些旗帜干部,还有她个人的实力。
可五年过去了。从时间轴来推算,梅蒂丝这号人出现的时间,距离灭风之战还不到两年。
由最初打个山贼都能死几千名精灵士兵,再到与世界主要国所组成的精锐军团交战,士兵伤亡总数也不过五万,却拼掉了东、北、南三大国联军近二十万精锐士兵的飞跃,仅仅才过去十几个月。
哪怕是抛开残阳精灵的成长,光看梅蒂丝个人成长经历,也是十分夸张且恐怖的。
是,她确实在梅莉雅主堡里待了五年,不再像之前那般,驰骋沙场,磨炼自身了。但,这真的能说明她的实力停滞了五年吗?
马桥里可不这么认为,梅蒂丝这个人,成长高低,全凭她自身意愿与否。
只要她满足于现状,那她现在的强大,也不是无法应对。可她目光已经投向了穹顶之巅,那就再也没人能够阻挡她前进的脚步了。
卡莲赢不了,这是她自己都知道的事实。但她还是为了帝王,为了帝国,决定去打这一场不可能赢的仗。
对于马桥里来说,他最不能接受的,是卡莲死在他面前。
对此,马桥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艾玛,我希望你成为这一切的见证者与记录者。对我不必吝啬,所有的苦痛和骂名,都让我来背负,与其成为历史的罪人,帝国的叛徒,我更害怕总帅倒在我眼前。”
名为艾玛的学者,嘴角抽动了一下,他意识到了马桥里打算干嘛,可他也同时意识到,自己无能为力。
“你要阻止我吗?”
“以我个人的身份立场而言,是...但我知道,我阻止不了您和您的部下,这些日子,我充分的了解到将军阁下对您而言,意味着什么。但我想说的是,这样做真的值得吗?也许您燃烧自己的生命,去做这种事,换来的也不过是迟到的毁灭而已。您说过,要让将军阁下亲眼看到帝国旗帜飞扬在远东最后一块土地上为止,否则您绝不会放弃。现在,您要食言了吗?”
“连这种情报你都知道了...看来即便是我们,在皇帝陛下面前也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对吗?”
“请您谅解,这都是——”
“为了吾等的宏图霸业。我了解,我十分了解...可我也不打算食言,我可以确信,如果我不去做,总帅会我一步而去,比起荣耀,比起信念,我更害怕我再度跳动的心因悲痛而凝滞。你就看着吧,就像之前那般,我只求问心无愧。”
“我,了解您的意思了。”
艾玛学者没再多说,沉默的关上了门。
在安静的厅房中,马桥里望向角落里那副款式老旧,却崭新如初的战甲,目光泛起涟漪,好似又回到了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光。
只是那一切,终究在冰冷无情的号角声中湮灭。马桥里重新披上那旧日战甲,别上荣誉佩剑,抬头挺胸,昂首向前,毅然决然地交出了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