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梅蒂丝跨步迈腿，纤柔的右手环住了腰间左侧的神剑龙头位置，比较诡异的是，她用的是二指扣住龙头眼部位置，正好卡住了那双栩栩如生的龙眼。
梅蒂丝双目死死凝视着卡莲，那双明亮而睿智的费从瞳孔中，此刻映射出极致冰寒的杀意。
不过，比起梅蒂丝实打实的凌厉杀意，卡莲更在意她腰间的那把剑。
卡莲注意很久了。它的气质跟她所见过的所有神兵利刃都有本质区别，因为卡莲，从这把龙头神剑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气息。
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呼吸与意志，到了一定境界的人，就能明白世界上所有的存在都有自己特定标示。
可以说那是它们的灵魂，它们的生命，它们的意志。它们生而如此，它们即是这个世界构成的一部分，维系法则的基石。
人类迄今为止，都不过是在借用它们的力量而已。谁也说不准，它们原来究竟为何而存在，但毫无疑问的是，人类在随心所欲的支配，滥用它们。
卡莲能听到北风的愤怒狂啸，能听到东方浪涛的万丈波澜，也能听到西部呢喃的死亡回音，还有帝国响彻天地的意志宣告。
甚至是武器自身，可以说只要是被人类灌注了自我情感的无机体，卡莲都能从中读到其原主的心境和情感。
即便是梅蒂丝，也不例外。伊莉雅在五年前就曾听过她和她的啜饮，发出撕心裂肺的灵魂怒吼，那个时候的梅蒂丝，更像是一个无助弱小的凡人，只是拥有了超凡之力的渺小凡人。
但现在，卡莲再也无法从她身上读出任何信息来了。她和她的武器，就像一轮混沌旋涡，将目光所及一切事物吸入搅碎，变得似黑亦白。
不...应该说，是那把剑，赋予了梅蒂丝真正意义上的半神之躯。
如果说，梅蒂丝肉体能达到不死不灭的境界，那卡莲也能理解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只需看一眼她腰间的龙头神剑就能明白，她，与真神并肩作战。
“看起来，你多少也能察觉到一些事，不是吗？”梅蒂丝握紧龙头，右手二指死死卡着龙眼不放。她光是看到卡莲面部的轻微变化就能明白，她对这把剑并不陌生。
也是，卡莲是切切实实看见过那些东西，甚至跟它们做过交易的。
冰铭后面的所谓诸神，也不过是它们之中亿亿万中的末尾而已，说到底，以梅蒂丝目前掌握的信息来判断，给予冰铭力量的那些【东西】，能不能被称之为常规意义上的神明，还有待商榷。
沉默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在规避问题上，往往有不可取代的作用。语言做为武器，亦是它们最喜欢用的一种工具，它的效用本身，即是具现化法则的必要环节。
沉默是金，在这种问题上，沉默或许解决不了问题，但一定不会让问题扩大化。
“你有没有想过，不是你在引诱我，而是我在引诱你呢？”
“哦？此话怎讲？”
梅蒂丝没想到，卡莲主动开口竟会说出这种滑稽可笑的话来。
然而卡莲并不在意：“做为残阳军总帅的你，如果不在战场带领他们作战，你可爱的部下们，能打的赢我的部下吗？我还有伊戈，还有伊尔贝卡，还有三十万帝国最精锐的士兵！你呢？残阳军没了你，它什么都不是。”
“可据我所知，被我可爱的部下打成缩头乌龟的，不是别人，正是英勇无双的卡量大将。事实上，即便没我参战，我的将士依旧完全压制住了你们，不是吗？”
“他们无法取得最终胜利，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你才会孤注一掷来北境亲自督战。我知道你想干嘛，梅蒂丝，玩弄人心，不...蛊惑人心，你最擅长这一套了，欧诺弥亚那群蠢货被你潜移默化植入洗脑的整整五年，所以你吞并欧诺弥亚势如破竹。
但我们不一样，我们是靠硬实力生生推平北境的，而且这里的人，比你想象中要顽固坚硬，你！必将失败，我的部下会彻底摧毁你的信念，届时留你一个孤家寡人，空有满腔热血的理想报复，再无实现的可能，这才是属于你们的最终末路，也是属于帝国的荣耀归路！”
梅蒂丝认为，卡莲跟她不一样，至少在“肮脏”这方面，是不如她的。
梅蒂丝这辈子只对一种人深恶痛绝，只要一经发现，无论如何都会斩草除根的。
那就是扭曲真相之人。
如何将语言变为最致命的杀人武器？梅蒂丝是切身实地体会过的。
她这一生中唯一的遗憾，也是最刻苦铭心的痛，就来自于扭曲真相者之手。
现在的梅蒂丝，时常都会在想，当时的自己，为何如此执着于寻找真相？真相对于世界而言，重要吗？为了寻找真相，导致自己的至亲被反噬，真的值得吗？
五年前的梅蒂丝认为不值得，如果还有第二次机会，她肯定会选择杀光失去理智的吉尔公会，哪怕血洗整座谢兹单，她也要补救自己犯下的错，亲口对梅莉雅说声对不起。
但，经过灭风之战后，梅蒂丝的想法彻底改变了。正是因为有梅莉雅的遗憾，她才能学会放下，才能放眼未来，看到遥远时空的美好现实。
有时候，梅蒂丝也挺羡慕像卡莲这类的帝国人，爱恨情仇，生死杀戮，就是最简单极致的【非我族类，皆为死敌】。
只是，卡莲注定不可能理解现在的她了：“看不出来啊，卡莲总帅。我还以为你不擅长，或者说不屑于与我‘同流合污’呢，你嘴皮子也相当了得啊，就是不知道，真功夫如何？”
“我知道你很强，即便抛开你身上聚集的那些东西，你依旧很强。我确实忌惮你，但那不代表，我害怕你，我怕的只是，辜负了皇帝陛下对我的信任与托付。但我想通了...我果然，还是想做为帝国最杰出的战士屹立于此。就让我代表帝国，彻底终结掉你亲手拨回的历史时钟吧！”卡莲将破法光柱向着虚空猛烈横扫，灼热的气流卷起百米之高，附着在光柱上的混沌流体瞬间破碎融化，熔铸成了一柄近五米长的焚尽骷髅巨斧。
卡莲手握黑骷髅巨斧，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上升：“你的故事，该结束了！”
话音刚落，巨斧如迅捷闪击的雷电，从空中瞬时落地，如陨星坠击般的巨大冲力，将梅蒂丝所在地面砸出一片螺纹陷坑，本就支离破碎的黑土地在此刻彻底分裂，将两人所在的战场彻底与外界隔离开来。
很难想象，一个凡人能在如此重击之下活下来，即便是超阶破法者，在刚刚那一下也非死即伤，但梅蒂丝，毫发无损。
巨斧看起来更像是砸偏了，而做为攻击的本人，卡莲再清楚不过刚刚发生了什么。
不是她砸偏了，而是被梅蒂丝用空闲的左手推偏了。
那需要多大的力量另说，更重要的是同质消力再借力，这不是战斗经验上的差距，而是能力阶级和熟练度的本质差距。
“我十分赞同您说的话，卡莲总帅。老实说，我比任何人都痛恨我还活着，我还在履行我那遥不可及的‘愚蠢理想’。如果可以，我真的会随您意愿，放下所有，尘归尘，土归土。但是，不行啊...我放弃了，那他们怎么办？那些将信仰和灵魂统统托付于我，无法入眠的孤魂野鬼，该又谁来超度解救？
如果帝国愿意送我个顺水人情，让我看到那彼日花开的模样，哪怕只是虚像，我都会彻底放手。可惜啊...把我逼上这条路的人，不是我自己，也不是那些自私自利的放手者。是你，是你们帝国，阿力斯·哈本啊。
我的故事，不恰恰是你们猎捕团深入翠灵山腹地，而开启的吗？”梅蒂丝将帝国所说的话原封不动还了回去，同时彻底拔出龙头神剑，刹那间光芒万射，整个世界都被闪耀的白光所覆盖。
恍惚间，卡莲还听到了来自恒古世纪的真龙咆哮怒吼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