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来到18层的一行人站在了一个厚重的铁门前，两个士兵在放下手中的弹药箱后便敬了一个礼，转身离去。
“你有三十分钟的时间。”
亚冯谭蹲下身体将背上的克娜塔西娅轻轻放了下来，然后将旁边一根放在楼道的铁棍递给她充当拐杖：“如果你想和你的哥哥说一些私人的事情的话，我们会在门外等待半小时，不会打扰你的——当然，如果没有，就直接把物资放进去然后一起离开就可以了。”
“啊，那个，我确实有很多话想和哥哥说，”脸上的绯红还没有消散，金色长发少女露出了一个满是感激的笑容，顺便鞠了一躬，“非常感谢，我保证不会占用过多时间的。”
然后她便拄着铁棍，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熟练地打开了铁门，一旁的金娥丽丝顺势走上前去将其打开，以便为腿脚不便的前者提供最大的便利。
“哥哥！”
当背后的铁门被砰地一声关上以后，克娜塔西娅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和激动，一边加快了拄拐的速度，一边大喊了起来：“哥哥，我回来啦！而且带来了很多很多很多好消息哦！”
一切都是那么静悄悄的，只有一个放在桌上的古老挂钟发出的滴滴答答声音作为单调的背景音——那也是这个家徒四壁的小屋为数不多的电器。
“哥——哥——”
金色长发少女故意拖长了音，期盼着能够用这样撒娇的方式得到一些答复：“我——回——来——啦——”
然而依旧是一片死寂。
唉，和以前一样不理不睬，十有八九是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头呢。
不过之前放在桌子上的白粥和面包都已经不见了，也算是证明他至少出来过一次并吃了顿饭。
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克娜塔西娅吃力地拄着拐杖，越过了狭小的客厅，敲了敲另一头一扇紧闭的木门：“哥哥，我可以进来嘛？”
仍然是没有任何的回应。
她试着转了转门把手，发现被锁住了，于是从口袋里掏出另外一把钥匙解锁后推门而入：“不好意思啦哥哥，但是我真的有很…”
一个水杯冲着金色长发少女的面门就飞了过来，要不是她及时低下了脑袋，可能就要被砸个头破血流了。
“出去。”
他的哥哥坐在昏暗的卧室中央的一个轮椅上，头发和衣服凌乱不堪，从脸上端正的五官可以看出这是一个英俊的青年，但是眼里却已经布满血丝，失去了一个年轻人本该有的神采。
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
“哥哥啊，请你振作一点吧，”
克娜塔西娅攥着拳头，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我知道你现在失去了双腿已经没有办法工作了，但是没关系的呀，我一个人也可以养活哥哥呢，现在只希望哥哥能够重新露出以前的笑脸就…”
“你根本就不懂！”
她的哥哥猛然抬起头来，愤怒地咆哮了起来：“你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做死亡！你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做绝望！你只会以一副高高在上的角度对我施加怜悯罢了，就像在看一个乞丐一样！”
“不是这样的，”金色长发少女低下了头来，眼睛里闪耀着晶莹的泪花，“我最喜欢的就是哥哥了，我从来都不会拿哥哥当乞丐，只希望咱们能够在一起过上幸福的日子…”
“就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怎么可能有幸福的日子可言？”青年一把抓住自己杂乱的黑色头发，痛苦地撕扯起来，“我是一个艺术生啊！我明明被心仪的艺术院录取，即将成为一名可以继续追逐自己梦想的研究生，却偏偏因为什么狗屁的魔法少女和她们挑起的战争全没了！全特么没了啊！还有伽马区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杂种，连手术都不肯给我做，害得我年纪轻轻两条腿就全没了！你懂么？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对不起，哥哥…”克娜塔西娅也开始抽噎起来，清澈的泪水就像雨滴一样飞流直下，“对不起哥哥，我也好希望自己是一个男孩子啊，这样就可以替哥哥上战场，为哥哥分担那些痛苦……什么都帮不上哥哥的忙，我真的真的很抱歉…”
这样类似的对话，在过去已经重复了无数遍。
每次哥哥都会歇斯底里地发狂，用拳头狠狠地砸着轮椅，咒骂着这个世界的一切，而自己除了哭着道歉与竭力安抚以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心如刀绞地看着最是亲近的家人一天天地颓废下去。
好在，这样的日子已经到头了，已经结束了。
“不过今天我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她将眼角的泪水擦拭掉，竭力露出一个最是纯真而灿烂般的笑容，“哥，咱家有未来了。”
“少给我来这套安慰剂，喝腻了。”
青年一脸沮丧地瘫坐在轮椅上，不再看向自己的妹妹：“废话说完就滚出去吧。”
“不骗你的，哥哥，”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块芝士蛋糕，金色长发少女温柔地说道，同时用另一只手拄着铁棍一步一步走向对方，“快看，是蛋糕，哥哥最喜欢的芝士蛋糕了。”
“什么？”
他猛地抬起头来，然后一脸呆滞地看着妹妹手中用布包裹好的蛋糕，先是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在确认那是真实存在而不是幻想后猛地摇动着轮椅‘走’了过去，然后一把将蛋糕抢了过来，将鼻子贴上去使劲抽吸了起来。
“我说的嘛。真的不骗你的，哥哥，”克娜塔西娅还没从之前的抽噎中恢复过来，所以音调显得有些悲伤，但是脸上绽放的笑容却足以驱散任何黑暗，“而且不光是这些，以后我还会给你带很多很多好吃的甜点回来的——啊对了，外面还有好多罐头和压缩饼干的，足够哥哥吃上好几年的呢，以后再也不用为食物发愁了~”
她将铁棍放在一旁，然后俯下身子抱住哥哥，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以后咱们呀，什么都不用纠结，什么都不用回忆，什么都不用咒骂，安安心心过好幸福快乐的小日子就可以了。”
“你…”
青年的身体僵硬了起来：“这些蛋糕是从哪里来的？还有你刚才说的什么压缩饼干和罐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啊，这些呀，”没有察觉到异样的金色长发少女沉浸在美好未来的憧憬中，用甜甜的声音回答道，“我将自己卖给了一个军官，换来了能够允许一个人吃上三年的物资，她还允许我送一些甜点给哥……”
话还没有说完，她就被狠狠推了出去，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还压住了自己的伤口，不由得痛苦地捂住了小腿。
“为什么……”
哥哥的声音里充满着无尽的怒火，然后他一把拿起靠在轮椅上的铁棍，狠狠地抡了下去：“为什么你要卖掉自己？！”
“啊————”
铁棍直接命中了金色长发少女的大腿，让惨叫声和骨头断裂的声音同时响起，“哥哥！住，住手啊！”
“你还有脸么你？”用轮椅将自己的身体拖了过去，青年一把就拽起了对方的金色长发，强迫她看着自己，“你的自尊呢？你的良心呢？为了几口吃的就把自己给卖了，变成一只鸡了啊？贱不贱啊你？贱不贱？！”
“不是这样的，哥哥，”眼泪汪汪地看着发怒的哥哥，克娜塔西娅强忍着腿部的疼痛，声音卑微而沙哑，“哥哥，求求你，不要打我，听，听我解释…”
“还解释个屁解释，”他一巴掌扇了过去，直接将那张秀丽漂亮的脸颊扇肿了一大片，“你自己不都亲口承认了么，为了点口腹之欲就什么都不管了，就肯去做这种下流的事情是吧？你还是个人么？”
“我只是想尽自己力量去帮助哥哥过上更好地日子啊，”金色长发少女彻底崩溃了，失声痛哭起来，“每天看着哥哥把自己关在狭小的屋子里如同一个死人一样，我的心里一直在滴血，拼命地想要寻找能够让哥哥好受一点的方法，尝试了无数种工作努力赚取更多日用品，然而到现在自己已经快要不行了，就只剩下这条道路能走了…”
“这种嗟来之食，我才不要！”青年愤恨地将蛋糕扔到地上，然后再用轮椅狠狠地碾压成碎末，“恶心的表子，看一眼就让我感到作呕！”
砰——
客厅的铁门被一脚踢开，然后一个穿着修身墨绿色军服的萝莉大踏步走了进来，身上的皮带和金属首饰在昏暗电灯泡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在欺负我下属的人中，你是我见过最不要脸的。”亚冯谭的声音稚嫩而阴森，碧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癫狂和扭曲。
“哼，一群压榨人民的败类！”看到对方身上军服的青年也是怒火中烧，像困斗的狮子一样怒吼起来，“是你买的她吧？休想玷污我的家族！”
他再度挥舞着铁棍，竟是瞄准着自己妹妹的脑袋就狠狠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