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内,昏暗的篝火旁,人们面色疲惫地互相依偎,相顾无言,默默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劫后余生,近几日的苟延残喘,让他们的胃袋已经熟悉了沾染鲜血的生肉与暗溪中挖掘的污水,突如其来的烤全羊一时间让人措手不及。
除开大快朵颐的救援人员外,他们并没有吃多少,因为,他们根本吃不下。
人影在火光下拉长,来往匆匆间,令人心安的鼾声渐起,维拉将怀中已经安睡的亚马逊女战士靠置在木桩旁,细心地为其擦拭满是灰尘的脸颊,见属于她们种族的野性脸庞再度绽放,便宽心一笑,回到篝火旁准备进食。
木精灵的餐桌上,主食一般都是粮食与蔬果为主,很少能看到肉食,即使有也是藏在蔬果中的虫虫。
羊肉吗?她其实并不像静谧之森的同胞们那般神经兮兮的抵触,只是常年风餐露宿的冒险生活加之人类同伴们的饮食习惯,有些潜移默化罢了。
“因条件苛刻,无奈取食,希望族中女王能原谅自己……”她双手合十,默声祷告,避免良心上的不安。
最主要的还是她肚中发出咕咕咕的轻响。
待伸出手准备撕下一块肉质紧致的大腿肉时,一只柔荑极其突兀在她之前拽下了原本属于她的大腿肉,不!是整条大腿!
“?唉?!”委屈至极的维拉诧异出声,侧目便见大咧咧盘坐在地的银发美人,而那截比她脸还大的大腿,正在随着大口吞咽撕咬而迅速的消失。
囫囵吞枣!食不知味!简直就是浪费宝贵的食物!
“怎么?我不能吃?!”没等维拉收回有些鄙夷的目光,藏在大腿肉后的银发美人便探出头,一边咀嚼一边恶狠狠地盯着她。
迫于几乎要吃人的眼神,维拉避其锋芒没有回答,只是挪动身子移至篝火到另一边,随即撕下一块里脊肉,小心翼翼地张开小嘴,一点点细嚼慢咽,尽显精灵族进食的优雅姿态。
一边吃,一边扫动目光,悄悄打量正在大口吃肉的未知女性。
这个银发女人是谁?我不记得队伍里,有这么一个特殊发色的女人,不过看其颇为妖艳的装扮应该是人类贵族女士?可她进食的样子也太……粗劣了吧!难道是那个男性贵族骑士的人?
“呜,不错,虽然没有小柏莎烤的好,但也马马虎虎了!可能是没有名为香料的缘故吧……”
慕夜砸吧砸吧嘴,将连软骨都啃咬干净的大腿骨扔了出去,准备意犹未尽的抹抹嘴,但却见烧烤架上还很多剩余,就抱着不能浪费的心态,敞开怀继续闷头大吃,也不管一旁维拉的脸色是如何变幻。
近乎一个多月的人类进食习惯,加之有小厨娘柏莎精心准备的餐点,这让慕夜无法再次习惯狼群血淋淋的进食。
对厨艺一窍不通且没有调料的她,无数次将肉烤的焦糊、焚煮的鱼汤烂成一团,甚至连最基本的素菜粥都能煮出五颜六色来,可想再次回归狼群的日子,过得是如何的艰辛。
最先消失的是羊排与四肢,然后是里脊,进食速度极快令人咂舌,维拉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名女士疯狂吞咽,浑然忘却自己手中依旧举着那截羊肉,直至……
“嗝~吃饱了!”干完整条羊的慕夜顿时感觉身心都得到了满足,拍了拍藏在束腰马甲下的肚皮,向一旁呆滞许久的维拉问道。
“那个……有水吗?”
“……”
见其依旧呆滞,慕夜只好无奈站起身子,吃干抹净准备开溜,但想想又觉得不大对,毕竟柏莎三番四次的教导自己要知恩图报,这样才算是真正的人类,随即回头愣吧愣吧的说了句。
“好吧,谢谢你款待,陌生的长耳朵家伙……一饭之恩我记下了!”
“????”维拉顿时觉得对方思路与自己根本不在一个次元上,但看到这个高挑有着矫健身姿的女人似乎打算不走寻常路,准备翻越木栅栏往外跳,就立马意识到了她可能不是营地内的人。
如此野外,如此夜晚,外面全是漫山遍野的野兽与豺狼人,顿时一股阴寒直冲脑门,某些未知存在?
“等一下!女士!”
“?有什么事吗?长耳朵的家伙!”慕夜听到她急促的呼喊,将身形悬停在尖桩之上,回头询问。
“您是?”维拉急忙追上询问,手中的肉也扔到了一边。
“我?慕夜!!”
“不,我的意思是,您来自哪里?是不是我们营地里的人?!”
“来自……”思量之间,慕夜展露笑颜,望向营地外那些躲藏在树后正等着自己的群狼们,纵身一跃。
“来自群山!!”
“嗷呜~!嗷呜~!”
大声娇喝立刻引起了群狼们的仰天嚎叫,铺天盖地的狼群长啸声将原本沉浸在睡眠之中的人们惊醒,他们手足无措连忙起身寻找武器,以为是豺狼人来了,但见维拉从木栏的缝隙中收回目光,神色镇定的朗声宣布。
“不要慌,是狼群!不是豺狼人!”
见慌乱的人群在自己的告知下偃旗息鼓,神情安定的坐下休息,维拉突然间,想起了一个传说,是一个关于人狼的传说。
……
正值酒馆最繁忙的时间,暖色灯光下人头攒动,男人们在酒精的刺激下肆意吹嘘着自己的过往,恨不得立刻化身威名远扬的勇者冒险家,展露其超凡实力,立刻引得周围崇拜的目光频繁注视,好似那一刻他们就是人群中那个最扎眼的存在。
觥筹交错间,肆意大笑与成片起哄,为这个不大不小的酒馆增添了许些喧闹与人气,可负责劝酒的夜莺们可不管他们是不是实力强大的冒险家,只会在意他们兜里有没有用于付账的钱币。
可,人类悲喜并不相同,忧心忡忡地他只觉得这群人非常的吵闹,强忍着甩出数道魔法飞弹让他们闭上嘴巴的想法,只好将多余精力放置在酒杯之上,因为只有它才能缓解心中的郁结苦闷。
一杯、又一杯,独酌、单身,且身着华贵的法师长袍,这无疑是酒馆中最耀眼的存在,哪怕是喝高了的佣兵们也不敢坐到他的五尺范围内,直至夜莺们媚笑着将自己惹火的身躯贴了上来。
心中只有少女骑士身影的他,直接冷着面喝退这些出卖皮肉的庸脂俗粉。
不知不觉间,杜姆也不知自己灌了多少口酒,只觉得脑袋有些昏沉沉地,不大精神,就连记忆的法术都在恍惚间忘却得一干二净。
瞅见桌上堆积着不少的酒瓶,他身形晃悠地丢下几枚金币,就立刻起身离去。
差不多了,微醺就好,这样时间的流逝就会快一点,悲伤与自责就永远追不上……
感情经历为零的他,就是因为面对这样苦涩无果、甚至随时可能烟消云散的恋情,真真切切感觉到度秒如年,所以才来酒馆买醉的,只要一想起她,心口就如同压上数块沉重的巨石,压抑的让人喘不过一口气。
希望回去,会有意想不到的好消息,但愿吧?或者是奢望吗?
推开了酒馆大门,步入异常清冷的街道时,他才如释重负的自嘲一笑,脚步随即加快,融入到已经稍显微凉的夜风中。
街道的转角处,幽深的黑暗中传来了一些轻微的声响,但细听像是脚步声,他也就没有在意,随即整理好了衣裳,准备进入街角的晨曦之主神殿内。
只听突兀的‘咔嚓’一声,像是某些东西被强行扭断了一样,杜姆眉头一皱,顿感不妙,立即将目光从转角处抽离,侧身望向对角的深巷中。
只见一道极其迅猛的蓝影一闪而过,速度快到甚至掠出了数道蓝色残影,未等眨眼,就顷刻间跃上墙头融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错觉吗?还是自己喝多了眼睛出现了幻觉?
“谁?”他试探性的哟呵一声,随即从法袍里掏出备用魔杖,一点点向传来声响的深巷内移动。
默声吟唱的0环戏法-微光照明,随着魔杖尖一点点汇聚光亮而生成,他立即将魔杖探入黑暗中。
入目,第一眼便是在微光中反射光亮的刺眼白衫,其上还有着镶着金红边的神圣铭文,像极了,神殿里那些牧师神官们所穿的长袍。
“怎么回事?是丢弃的衣服吗?”他极其谨慎一点点靠近,借住魔杖的光亮,逐渐看清了残酷血腥的真相。
血!无头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