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戈拉斯感觉,自己可能被自然女神抛弃了。
约二十天前,自己被那个叫做杰拉尔的黑发青年打败后,莱戈拉斯也终于知道了,之前被抓走的,千名精灵,到底都去了哪里,抓他们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因为,自己现在,也是被抓的其中一员了。
从那一天起,莱戈拉斯就再也没有见过阳光。被关在仅仅几个平方米的牢房里,大概是在某间巨大的地下室内,手上和脚上戴着沉重的魔法镣铐,莱戈拉斯感觉自己现在就像刚出生的婴儿般无力。连每天最基本的吃饭喝水动作,都似乎用尽了莱戈拉斯全身的力气。
自己的周围,左右以及前方,也都是同样被关押的精灵同胞。
借助着牢房里微弱的灯光,莱戈拉斯依稀可以看到,像自己这样的,关押着精灵的小牢房,左右两边绵延不绝。大概上千名精灵都被关在这里了罢,他心里默默想着;一开始也不是没有试过反抗、逃跑,但那种在精灵史诗中听过的,陷入绝境后凭借聪明智慧逃跑,一举粉碎敌人阴谋的故事,明显在现实中都只是个笑话。
敌人并不笨。
笨的是自己。
虽然没有受到什么虐待,只是单纯地关着,但莱戈拉斯已经觉得,这辈子的耻辱,都不过如此了。
最最令他绝望的是,据他从旁边牢房精灵口中听说,最早被抓进来的精灵,已经关了五年以上。
莱戈拉斯最初还满怀希望,觉得自己能逃掉,后来则改成了觉得有人会救自己,但现在的莱戈拉斯,他什么心思都没有。
他只想死。
若不是精灵的自然女神教义不允许自我了断,要求热爱生命,莱戈拉斯早已经自杀了八百次。
所以,他现在处于一种十分纠结的状态,具体表现为心里想寻死地努力活着;他依旧保持着每天的精灵修行,难吃发馊的牢饭也有每日按时吃下去,在其他精灵看来,这无疑是黄金一族刻苦坚韧的表现,但只有他内心深处才十分明白,他,早已心如死灰。
偶尔他也会回忆,自己从精灵圣地出来的第一战,竟那么轻易地败在了那个消瘦黑发青年的手下。每当回想起一次那把突如其来的石灰,莱戈拉斯一开始还觉得耻辱无比,但后来冷静下来反思,发觉确实是自己太过于托大了。
那是生死搏斗,自然手段可以无所不用。
自己没有想到防备,是自己的错。
为什么自己数百年的修炼,还抵不过一把石灰?为什么之前自己没有想到?
现在想到了,但也太晚了。
这是莱戈拉斯,目前最为想不通,也最令他沮丧失落的事情。
对了,还有自己,被魔族掳走的艾琳姐姐……
可能这一生,那匆匆的一瞥,就是自己看到她的,最后一眼了罢。
心里还默默用三餐当标记数着日期,那是为了在咽气见到自然女神时,清楚地还记着自己的死期;当莱戈拉斯数到3月4日午饭时,突然听到牢房走道里,响起了阵阵杂乱脚步,似乎有很多人冲进了牢房。
“这是怎么了?要做什么?”
旁边有精灵强打起精神,探头探脑张望,莱戈拉斯也下意识望向牢房栅栏外。只见一队队士兵打开了每一扇牢门,将精灵们强硬地拽了出来,用铁锁链串成了一连串,推搡着向前走。有的精灵由于长期被关押,体力虚弱,也被裹挟着,被扛着拉着,强行向前。
“要去哪里?他们要带我们去哪?”
“可能是被卖掉吧。”
“被卖掉也好,至少可以在死之前再看一次阳光……”
莱戈拉斯也不例外地,被串进了队伍;每个精灵身边都有一个看守的士兵,手握铁棍,严防死守任何骚乱。身后似乎有不死心的精灵想要逃跑,立刻便是一顿殴打和惨叫。
此时并不是逃跑的时机。手脚上都有魔法镣铐,前后还有数千名士兵,试图逃跑只有死路一条。
莱戈拉斯边跟着向前走,边冷静分析着;多半个月好不容易出现的一次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毕竟还没有心如死灰到彻底放弃的地步。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身旁一对一看守自己的士兵——
他眼角扫向旁边,比其他士兵明显瘦弱得多的小兵,却发现小兵也在打量自己,闪着光芒的大大眼睛,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呢?
“莱戈拉斯。冷静,小心。表情别有异常。”
队伍拐过一个转角,小兵假意搀扶自己,正当莱戈拉斯扭动身体想要回避时,耳朵里却听到低低的,几乎微不可闻的话语声。
“你、你是……”
小刀语速飞快:“我是夏……小刀。你还记得么?和爱德华老师一起,在外交大臣府邸见过面的。我是听老师的命令,来这里打探情报的,没想到混进了队伍里,也没想到能再遇到你。老师让我查探清楚情报,就立刻返回的,现在我已经在冒险了。”
莱戈拉斯脚步一滞,又立刻被前面锁链拖着,向前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爱德华?他——”
“老师他,一直在设法救你们这千名精灵,目前正在行动。有人在毁坏外面的魔法阵,所以今天下午,暗黑骑士团才提前发动。”
“魔法阵?暗黑骑士团??”
“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总之,我觉得,你可以帮到忙……”
前面突然传来的粗暴吼声,打断了小刀的话:“你们在说什么!不许和精灵有任何交流!!”
小刀连忙转头回答:“啊,队长,他说他走不动路,脚腕被镣铐捆得太死,问我能不能给他放松一些!我当然立刻严厉拒绝了,这些精灵平时都眼高于顶,只会纸上谈兵,现在被抓住了还这么嚣张!”
“就是你?还想要稍微放松一下脚镣?”
就当莱戈拉斯在琢磨、“纸上谈兵”是什么意思时,小队长已经走了过来,皱着眉头盯着他:“啊我记得你,传说中的精灵黄金一族,精灵中的贵族,据说是自然女神的子嗣后代,血液里有着自然女神的传承……没想到居然是个好吃懒做的公子哥,连戴着镣铐走几步路都要抱怨?”
“啪——”
莱戈拉斯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已经吃了重重一耳光;他懵住了,满头的嗡嗡响好不容易消散下去后,却发现小队长已经转向了小刀:“你,做得好!我也是,在外面见了那些态度特别拽的精灵,心底就一肚子气——不过不能跟精灵有任何交流,这是规矩,我可不想被道格拉斯大人,甚至杰拉尔大人抽皮鞭!”
话音落下,小队长满意地迈着外八字步走远了。小刀这才转过头,冲莱戈拉斯吐了吐舌头,似是表示歉意。
但莱戈拉斯明显看到,黑暗牢房墙壁烛光下、映照的他的目光,明显闪烁着笑意。
他是,故意的!
自己当初对爱德华出言不逊,瞧不起爱德华,作为学生的小刀,他还记着仇……
偏巧自己现在如果想逃出生天,还不得不依靠这对老师和学生;莱戈拉斯满肚子的闷气无处发散,深深呼吸了几下,还是没忍住,狠狠瞪了一眼小刀。
该死的爱德华,可恶的家伙,他的学生也这么可恶,都是因为他这个混账,如果有其它选项自己真的不想被他救——
于是,在莱戈拉斯心底对爱德华不停的诅咒当中,队伍继续向前走着。
小刀也恢复了沉默,目光不停地向莱戈拉斯示意着,但莱戈拉斯完全看不懂他的眼神意思,也只能无奈摇摇头。前面小队长似乎是将自己这一对作为重点盯防对象,时不时望向自己这边,也没有了机会再和小刀交流。
走过漫长的地下走廊,来到了一处十分空旷的大厅,足足有十几米高,甚至有整个足球场大小,墙壁上灯火摇曳,照耀得大厅亮如白昼;但最为显眼的,是地面上围成一圈又一圈的上千把椅子,每个座椅上方都有一个奇怪的半圆型装置,装置后有一根线向后连着,连通到所有座椅围绕的正中央,一根巨大的、刻满繁复花纹的柱子下方。
千把围成圈的座椅下,有一个硕大的,几乎占满整个房间的魔法阵,闪烁着夺目的光芒!
这,这是要干什么?
“把所有精灵,按顺序固定在椅子上!带上头套!”
“是!”
随着队长一声令下,每个士兵粗暴地将自己负责看管的精灵按在了座椅上,再用绳索将手臂脚腕和椅子死死绑在了一起。莱戈拉斯也不例外,他扭动着,摇晃着,仍然无法避免被小刀绑在座椅上,额头被箍进半圆型头套里的命运。
“不能绑活扣!要绑死结!不能给他们任何逃跑的机会!”
“啊抱歉,习惯了,我就是想着解起来方便,反正他们都被绑着没办法自己解……”
小队长走过来,检查了一下绑着莱戈拉斯的绳索,严厉批评了一顿小刀后,又把所有的绳子重新绑了一遍,才满意地走开;小刀撇撇嘴,冲小队长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每个人再检查一遍!等检查完了以后,迅速撤离这里,等会会有大人物过来施放魔法,不想被魔法牵连的就赶紧走!”
自己脚下的魔法阵,究竟是干什么的……
为什么,要把自己这千名精灵固定在这里?
突然,莱戈拉斯回忆起曾在精灵圣地阅读过的,关于黑暗神系、献祭等的相关魔法书籍,不禁浑身冰凉。
自己现在,是祭品了。
“我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我走了,你,自己小心行事,不要冲动。”
再次听到极其轻的话语声,莱戈拉斯感觉到,自己被绑在座椅扶手上的右手,手指尖似乎碰到了什么尖锐硬硬的东西;他下意识用指尖钩过来,藏在了手心,只见站在前方背对着自己、掩护着刚才动作的小刀,哼着小曲,混到了士兵队伍中,离开了。
莱戈拉斯尽可能地平复着呼吸,用掌心感受着,手心藏着的锐器形状。
是一把,女孩子用的,发簪。
为什么作为男孩子的小刀,随身会带着女人用的发簪?
不管了。
他攒紧发簪,目光锐利。
这,就是自己,活下来的希望。
(注:发簪虽说是古中国汉族首饰,但是很早就传到欧洲了,比较肯定的是早于十一世纪之前。中世纪十三世纪以前还是以包头巾为主,但十三世纪以后,宗教逐渐放开,女人们就很喜欢披金戴银了~不过有个很棒槌的法令,只允许贵族女性佩戴首饰。我想你们应该不喜欢看到一群包着头巾的女孩子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