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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十八年来最幸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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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会议室。

“……所以,这就是目前的情况,以及接下来每个人需要做的工作。”

爱德华敲着墙上挂着的维尔多斯城地图,地图上此时,已经被各种不同颜色的笔画得几乎看不出来原样:“最紧迫的目标,也是当前情势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尽可能地保障每条街道,每个据点,以及每个关键节点的胜利。”

他稍微颤抖的手指尖,一下下点着地图上最大的几个红点:“希尔维亚,杜隆塔尔,还有本杰明,你们三个听好了,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怎么给梅林、夜莺、地下工会说都好,自己上去打也好,这几处必须打下来,然后死死守在手里,绝对不能放出去!这是死命令!!

然后可以丢出去当诱饵的有这么几处,可以象征性抵抗以后放弃,”他又指着地图上黄色的标记,指了几下后,最后拍了拍绿色的标记,“这几处会有支援,你们记住,关键时候可以打信号,会有援军。现在记不住地图没关系,我已经做好了简易地图,你们三个一人一份。接下来再说一下城内的事情。”

爱德华示意艾琳把地图发了下去,接着望向佩塔尔和莱戈拉斯:“我知道你们两个之间有些罅隙,但是现在情况特殊,还麻烦你们放下前些日子的事情,精诚合作。相对来说,你们做的事情比较简单,就是守城,但压力最大;必须时时刻刻保持着警惕。

敌人不一定全部来自外面,坚固的城池大部分都是从内部被攻克的,我想你们都明白这个道理。还麻烦佩塔尔皇子给我一些权限,我会在空闲的时候,帮忙整治城内的光明神教间谍、内应;而且,我还有一些想法,需要你们配合做一下,可能,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稍微缓解一些守城的压力。”

“……好。但我希望你不要做过头。”

佩塔尔面色阴沉着,点了点头。爱德华揉着头发,努力朝他挤出一个感激的微笑,又看向艾琳和萨尔:“从今天起,外面的情报将会不停传入这里。从维尔多斯皇城的城堡顶端,几乎可以俯瞰整个城内,我已经安排了人手,负责观测每一片战区的情况……

你俩将配合我,即时判断全城的战局,并且预测重要战区内两三个小时左右的局势发展,提前一步给出指令。做好同时处理一大堆情报,而且还要做出准确判断、从中找出关键信息,揣度光明神教意图,予以处理的心理准备……”

边说着,爱德华边右手握成拳,使劲叩打着天灵盖,表情狰狞。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头痛又犯了,而且看起来十分严重。艾琳走上前,想要扶着他离开,却被他一把推开了:“不用,我还……忍得住。最后就是奥菲利亚,你的事情比较简单一些,需要你出手时,由我直接给你下令好了……现在,散会。各自开始,忙碌吧。再次向大家道谢,算我……欠你们,一人一个人情。”

他虚弱地举起右手,摆了摆,又摇摇晃晃地冲着所有人鞠了个躬。在他后方,艾琳和奥菲利亚的恢复术,再一次加在了他的头顶——这种魔法的光芒,众人这两天都已经看到太多次了,早已经习以为常。

“对了,最后再说一句……”

当所有人就要离开时,爱德华的声音,又让他们停住了脚步。

“……朝城外的求救讯号,昨天晚上,已经成功发了出去。最多,最多只需要再坚持一个月,这是最差情况,大皇子鲍罗斯带着的部队,应该就能赶回来救援,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必胜无疑……”

他的嗓音虚弱,但坚定无比:

“胜利,终究是我们这边的。请所有人放心。”

话音回荡在走廊和不大的会议室中,每个人沉默地走了出去。没有人说话回应。

……

最后的爱德华,被艾琳搀扶着走出门的时候,却看到依旧穿着好看洋裙的夏洛特公主站在门口,倔强地仰头望着自己,稍微鼓起脸颊,看起来有点生气。

“有什么事么?公主殿下。”

“有。”

“那就说吧。不过尽量简单一些,我现在很忙……”

“……我想说的有很多,老师。从昨天晚上开始,我一直在等你有空,但你睡醒后,却还是直接开始忙碌……”

“也罢。”

爱德华叹口气,右手使劲揪着头顶的头发:“刚好,我也头疼得厉害,需要休息一下,从城墙上看一下局势,同时验证一下自己刚想到的主意,不知道能不能奏效……等我几分钟。”

他走回到了桌前,握着笔,在纸上写下了几行字,交给一旁的萨尔:“你去找莱戈拉斯和佩塔尔,让他们按我说的,在某些人聚集比较多的城墙段试一下,或许有效,或许效果非常好,或许一点儿用没有也说不准。总之也没什么成本,效果好的话,就推广开来罢……等会在我房间等我。”

“妹夫你最后这句话让我妹妹听到,会误会的!”

萨尔嘟囔着,还是拿着纸条走了。爱德华也没有管他,转头望向夏洛特:“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夏洛特欲言又止,一双大眼睛望了望爱德华身后的艾琳和奥菲利亚。

“我知道了。如果主人他有什么事,及时派人通知我俩。”

艾琳顿时会意,拉着奥菲利亚离开了。

于是,爱德华被夏洛特搀扶着,一步步朝皇城城堡最高处的露台走去。

一路上,两人沉默。

路过的士兵们,看来也都知道了,这个陪在爱德华身边、盛装打扮的小姑娘,就是自己国家的小公主,匆匆一行礼后,又继续奔跑忙碌着,间或能听到大声的叫喝。

“我在这座城堡里,生活了十八年,没有出过一步大门。”

快要走到最高处时,一直跟在身边落后半步、搀扶着爱德华的夏洛特,终于开口了。爱德华没有出声,等着后文。

“城堡里的人,除了两三个贴身侍女以外,几乎都没有见过,我穿公主裙的模样。”

“因为父皇不希望人们知道,他的女儿是一个有重病在身、随时可能会死的人,所以我一直,都是被乔安娜伪装了相貌,穿着仆人衣服,在皇城里转着玩的……”

“经常被女仆长当做不好好干活的女仆,抓着训,后来也就习惯了。身体好的时候,也会帮忙干一些活。”

“裙子,从小的时候开始,就只有自己一人在屋子里时,才会穿一穿。”

“除了两个哥哥和父皇,也几乎不允许和其他人有任何交流。”

“父皇总是很凶,很忙,能够聊天陪我的,也就只有两个哥哥,鲍罗斯和佩塔尔。”

“对外面的全部期望和幻想,也都来自于两个哥哥,给我的描述。”

“他们告诉我,外面是一个危险但生机勃勃的世界,比死气沉沉的皇城里面,要有意思很多。人们生活得虽然都很苦,但都很努力地在活着,欢声笑语也比皇城里多很多。”

“从那时候,我就特别向往皇城外面,想要知道,父皇所统治的,以及父皇统治外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世界——”

“后来长大了一些,父皇和哥哥们也越来越忙了,陪我的时间越来越少,渐渐地,也不肯给我讲太多外面的事了,后来只有一句话:你长大了以后,就会觉得没有意思了。”

“但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

“后来的大部分时间,我都趴在城堡的窗口,望着外面的世界出神。我觉得,这个世界这么美好,外面一定非常有意思——”

“老师,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傻?”

爱德华摇摇头:“我可没说。你继续。”

“没有觉得我傻就好,”像是放下什么心头负担,夏洛特的语调也轻快了些,“大概从五年前开始,生活稍微有了些不同。”

“我还记得那天,佩塔尔哥哥来告诉我,我的病可以被治好,我简直高兴坏了;自那天起,肯尼斯老师,也被父皇命令,开始给我讲课。”

“肯尼斯老师他告诉我,我是达格瑞德国的公主,是皇帝的女儿,以后注定要为这个国家奉献出自己,所以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公主,以便在合适的时候嫁给合适的人,尽到自己最大的贡献。”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吟游诗人的故事里,公主和王子的童话故事,现实中都是不存在的。作为一国的公主,政治婚姻,是避免不了的结局。”

“但即便如此,我也很开心。”

“因为嫁了人,就可以走出这片皇城,亲眼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也可以用自己的身份,帮助外面那些,以前佩塔尔和鲍罗斯哥哥讲述的、国家内过得不好的人,稍微过得好一些。”

“所以,我认真听课,努力向肯尼斯老师学习,学他所讲的一切,能够成为合格公主的知识。当然,也是在那时候知道了老师您——这些我都说过,就不说啦。”

夏洛特顿了顿,似是在组织语言。爱德华沉默。

沿着曲折向上的楼梯,两人已经快走到城堡的最顶端。外面战火依然在继续,从路过的窗口可以看到硝烟弥漫。天空阴云密布。喊杀声隐约传来。

“今年,我十八岁,是一国公主要嫁人的年龄。”

“选婚典礼的事,我早就知道了,父皇和肯尼斯老师很早就对我说过。一开始我还想着,这样挺好,至少不是随便挑一个我从没见过的老头子让我嫁了;在嫁他之前,我也能看到他长什么样,不至于到结婚当天,才第一次看到,要与我共度一生的男人的长相。”

“直到今年年初,肯尼斯老师才告诉我,要我出去历练,他说,真正体验平民的生活,是成为合格公主的最后一步……”

“剩下的事情,你都知道了,爱德华老师。”

“我并不恨肯尼斯老师,相反,我很感激他。他确实教了我很多,也陪了我很久……”

“而且,若不是他的命令,我,也不会遇到您。”

“遇到您,爱德华老师,是我十八年以来,最大的幸运,和快乐。”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了通往城堡最顶端平台的楼梯上。最后的几阶楼梯有点陡,夏洛特快跑了两步走在前面,推开门、站在门口,转过身,向爱德华伸出了右手。

一缕明媚朝阳的阳光,从皇城城墙般厚重的阴云中穿出,恰好洒在她的身上。

白色的洋裙在灿烂阳光的投射下,金光闪闪。

爱德华仰起头。

此时此刻,云层中的朝阳格外耀眼。

但夏洛特公主,她双眼中闪烁的光芒,和嘴角的笑容,却比身后的阳光,还要明媚灿烂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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