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你回来了。”
“老、老师?!”
看到猝不及防出现在门口的爱德华,屋内两个女人都是一惊。莱拉还好,看起来没那么慌张(主要是从骷髅脸上也确实看不出来慌张模样),只是身体稍稍坐直了些,端出了一副严肃的架势;至于小公主夏洛特,则被吓得当场向后一跳,跌在了巫妖莱拉身边,半天才爬起来,捂着脸,不敢看爱德华。
“……小刀公主,你的事等会儿再说。我先和尊敬的莱拉女士聊会儿天。”
爱德华叹了口气,坐在了巫妖面前的沙发上,伸手拍了拍身边。夏洛特乖巧地离开了莱拉,低着头坐在了爱德华旁边,双腿并拢,一副乖小孩模样。
稍许的沉默。
“刚才,我已经听她讲过,你这一段时间的故事了,”过了一会儿,还是莱拉咳嗽了一声(骷髅到底是怎么咳嗽的),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所以就不用再讲一遍了。你来找我,应当是——”
“和您想的一样,尊敬的莱拉女士。我想听您讲一下,这些日子我不在的时候,领地里发生的事情,我的人到底怎么样,以及需要您出手的事情,到底都怎么样?刚才一路上问起阿拉贡、努扎克他们,他们都只是很简单地讲了讲,不愿意多说,我也就只好来问您了。”
“其实,他们做的都还不错,只是没了你,在很多事情上,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抉择。商量不出来结果,主要是不敢为抉择担责任,就来找我,让我暂时充当主心骨……有几次,我叫出了我的骷髅军团,才镇住场面。”
爱德华神色严肃了起来:“有什么事,竟然劳烦您使用了骷髅军团?是强盗团的事么?”
“嗯,看来他们也和你提过了。”
“情况很严重么?”
“不严重,但也绝不轻松。肯定是得到了吉尔尼斯省新领主的授意,光明正大地从吉尔尼斯省的领土,对我们发起了进攻,数量也有一千多近两千人;若不是骨龙和骷髅军团,他们又是杂牌军比较怕死,可能你的领地真的会有一些麻烦,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没有死人。”
爱德华皱起眉头:“他们不是说才一两百人么?怎么就一两千人、翻了十倍了?”
“每一股盗贼都是一两百人,但总共加起来确实有一两千人,好像都是属于不同势力的——不知为什么,他们没有联合起来一起进攻,我也没有继续探查。”
“听上去挺麻烦的。我带了很多新认识的朋友回来,准备要签订贸易合约。如果有这么些强盗团在半中央拦路……”
“那是你的事了,”莱拉语气轻快,显然因为爱德华回来、自己不用再操心而十分快乐,“我只是个藏在纳萨力克大墓地里的巫妖,不负责帮你管这么多。再在你这里留几天,我就要回去了,大墓地里的不死生物们还在等着我给它们补充魔力呢。”
“您可以多留几天。好久没见,想和您多谈谈,主要是我打算开办一个魔法研究室和在领地开办魔法教学班,莱拉女士您看您能不能……”
听到爱德华前半句话时,莱拉坐姿还十分轻松,但后半句话爱德华刚说出口,她立刻转过身:“这些事情以后再说。我累了,要休息了,你们走吧。”
爱德华小声逼逼:“不是听说,巫妖是不会困也不会累的么……”
话刚说出口,某个管不住嘴的青年立刻感觉到了全房间弥漫的寒意;他全身汗毛直竖,冷汗直冒,连忙话音一转,开始夸莱拉。
这一次,爱德华就夸的很有技巧了。之前总是夸美貌,这一次,他主要夸的是莱拉劳苦功高,智慧与美貌并存,虽然身为巫妖已经是最美的巫妖了,但是她的智慧等级,还在美貌之上。若不是有她坐镇,自己的领地早已危在旦夕;全凭了她数百年的经验阅历(划掉,立刻改口)全凭了她与生俱来的天才智慧,才一次次化解了危机。
就像这样,接连不断一句话不停地夸了十几分钟,夸到爱德华口干舌燥声音嘶哑,眼看就要没词儿了,莱拉才淡淡地点了点头:“嗯,挺好。就到这里吧,你不是和小公主还有事情要谈么?你们先去谈吧。”
“那我就先走了。您好好休息,晚上记得来参加晚宴!”
爱德华站起身,一把拉着正在偷笑的夏洛特,狠狠瞪了少女一眼,按着小公主的头,一起向莱拉鞠了个躬,走出了门。
“笑!还笑!接下来我要好好批评你!你做好心理准备!”
“老师,我错了嘛。”
“你瞧你的笑容!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像是在道歉的家伙嘛!”
“我、我是真没想到……噗嗤……老师您居然也能是这种,夸起女孩子认起错来,一点儿都不含糊的人……哈哈哈……”
“你居然还敢笑!我——”
爱德华二话不说,逮着夏洛特的头顶就是一顿使劲乱揉,直到把少女的头发揉成了比最懒的鸟垒的鸟窝还乱的模样,听到巴掌下少女熟悉的小声求饶,这才停下了手。
“我的领地,怎么样?”
边揉公主的同时,两人也走上了刚才爱德华站的天台。爱德华放下了手,眺望着整座小镇,双手背后,一副苍桑的模样。
“诶?……嗯。很好。”
“不真心。再说一遍。”
“确实很漂亮,很好,”小公主也收住了笑声,环着平台走了一圈,认真端详了一番整座月溪镇,才走到爱德华身边,重重地点了点头:“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城镇,甚至事实上,比我一直引以为豪的维尔多斯城,除了规模以外,各方面都要好很多。”
“这就是样板间啊。”
“什么是样板间?”
“就是模板,以后可以用来让其他地方学习和普及的。不过现在还只是婴幼儿时期,只是刚开始建设,什么硬件措施都没有,只是匆忙建立了一些制度,有了最基础的保障……”
“老师,您这是在炫耀么?分明已经这么漂亮了,居然还说是‘婴幼儿时期’……您这样让大陆上其他领导者听到,情何以堪。”
“实话实说而已。距离我所构想的,还差很远。”
“……”
本来以为爱德华在开玩笑、还想顶他两句的夏洛特,转头望向爱德华时,却发现他一点儿都没有说笑的表情,顿时也沉默了。
“……老师,你不批评我么?”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微不可闻的喃喃声,从爱德华身边响起。
“批评你什么?”
“就是、没经过您允许,私自跟着您过来……”
“你都是18岁的成年人了,当然有自己成熟的判断。批评你做什么?你又不是小孩子。”
“明明你以前一直把我当小孩子看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很明显,你父亲已经同意了吧?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久,都没有‘公主失踪’的消息。”
“嗯,他同意了。我和他谈了很久,他似乎……对之前,做出的那些决定,感到很愧疚,就答应了。”
“那你,对他……”爱德华斟酌着语句,“你对尼禄陛下他,没有什么想法么?”
“嗯?”
夏洛特愣了愣,立刻反应上来了什么意思,摇摇头:“我不恨他。站在父皇的角度来看,他也有很多无奈;如果真能牺牲一个久病在身的女儿,从而换得国家一片繁荣,这笔买卖如果真的做成了,倒也确实真的不错……”
“只是,对你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不,老师,请不用照顾我的心情,说出这种话来。跟一个国家相比,我身为一个普通的小公主,重要等级,完全不在一个层次。如果我奉献了自己,一定能让达格瑞德国国泰民安、长治久宁,我肯定会毫不犹豫——”
“胡说什么八道。我作为你老师,可没教过你这些。”
“你怎么没教过!”夏洛特立刻反驳,理直气壮,“你说过的,人这一生要有理想,不希望我浑浑噩噩活着,你还说,往大了看如何,往小了看又如何……”
爱德华揪着自己头发:“好吧好吧我承认,我就是出于自己私心,不想让你这么做好吧?”
“你承认了,老师。”
“我承认什么了?”
夏洛特低着头、红着脸:“你、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不说!”
爱德华反应了过来,立刻拒绝。
然而小公主已经笑靥如花,笑容灿烂。
“对了,我和莱拉女士的聊天谈话,老师你都听到了多少?”
“我什么都没听见。”爱德华装蒜。
小公主低下头:“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什么都听见了……”
“……刚才说要批评你的,怎么就转移话题了?”爱德华生硬地转移着话题,“你就没有想过,自己的离开,会给别人带来多少麻烦么?”
“我已经给父皇和哥哥都说了,他们也答应了,有什么麻烦?”
夏洛特眼珠一转:“我懂了,原来是老师你嫌弃我麻烦。你觉得,分明已经和达格瑞德明面断绝关系,我却出现在你身边,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事端——”
爱德华揉着头:“怎么可能。你这点小麻烦,我还是能应付得来的。”
“那为什么说,我会给别人添麻烦呢,老师?”
爱德华无语。
他突然发现,学生太聪明,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