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9日。
“现在我们的十万军队,只剩下了九万么……”
霜狼部落最为豪华奢侈的营帐内,端坐在正中间、足足比他大两圈座椅上的杰拉尔,望着桌案前的报告,陷入了沉思。
偌大的、足有多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帐篷内,此时只有他和道格拉斯两个人。即使帐篷内装饰确实是华丽无比,各种各样的珍禽异兽皮骨、宝石饰品装饰在周边,但太过于空旷了,难免显露出了一丝荒凉。
“……现在已经有传言说,是萨尔和杜隆塔尔回来了。针对杜隆塔尔的围杀安排,也已经全部都做好了,只等他露面——”
见杰拉尔沉默了半天不说话,一直坐在旁边处理着文件的道格拉斯咳嗽了两声,率先打开了话匣子。杰拉尔轻轻摇头:“萨尔也不是那种笨蛋,真的会将自己这边的决胜牌这么早地打出来……只是我实在想不通,不是说他逃到了爱德华那边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爱德华那边应该还在忙着重建,不至于有那么多人手派过来啊。”
“……这是今天早上最新传过来的报告。昨天有士兵目睹了,光明神教的圣光使用痕迹。基本可以确定,有光明神教的人参加在了其中。”
“光明神教?!”
一直以来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波动;杰拉尔有些诧异地扬起眉毛:“我们不是已经从撒拉扎尔镇、福特家族二号继承人那边给光明神教打点过么?怎么还是有光明神教的人过来趟浑水?”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就目前的报告而言,渗入我们的光明神教势力,似乎是他们的精锐,手段毒辣、行事果断,根本不是平常那种好吃懒做、见了金币连光明女神性别都能忘掉的普通神父!”
“哈。这下可麻烦了呢。”
杰拉尔随手合上了正在处理的文件,朝后靠在了椅背上,定定望着大帐的天花板,过了一会儿,却笑出了声:“真是想不通,明明我们就只有当前这么一个弱点,只要朝南打赢了第一场仗,所有有关于凝聚力、士气和指挥统帅权的问题,就全部迎刃而解了,为什么我们的对手能够恰好卡在这么一个关键的时候,快了我们一步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萨尔本身就聪颖过人,您在维尔多斯城应该也接触过的,就现在的安排布局来看,应该是不亚于您的弟弟爱德华——”
道格拉斯还在这边自顾自地说着,突然看到原来坐在椅子上的杰拉尔,突然像一头狮子般,跨过满布文件的桌案,跃到了自己面前,皱着眉头、揪着自己领子:“你刚才说什么?”
“啊,大人,是我错了,我不该提起来爱德华……”
“不是。上一句话。卡在关键时候,快了我们一步——”
“大人,那是您自己说的。”
“难怪,难怪……”
杰拉尔一把撒开了下意识开始发抖的道格拉斯,踉跄了两步,回到了自己座位上,朝后瘫软了下去,喃喃着:“……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伎俩,只是凡事都快了我一步……这不就是,我那亲爱的弟弟,所最擅长的布局和安排么……”
“大人您先别这么轻易下定论!您的弟弟爱德华,现在应该还在月溪镇,他不可能撒下自己领地那么多事情不管、冒生命危险来到这里,只为了帮自己的盟友的!他之前不是一个好吃懒做、一事无成的废物么?他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胆量和气派……”
嘴里正在安慰着杰拉尔,但道格拉斯自己的语气,反倒慢慢地软了下去。杰拉尔又摇头笑:“以前的他确实不会,但现在,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家伙了啊……
要不是最后,达格瑞德的尼禄皇帝宣布将他驱逐出了达格瑞德国、这么一道命令狠狠地煞了他的风头,现在的他,应该是全大陆最耀眼的那颗新星才对!现在回想起来,可能让尼禄把他逐出国,本身也就是爱德华他自己的鬼主意,藏起自己的锋芒、不被大家所主意,以便自己好好发展——”
“大人,大人。”道格拉斯又狠狠咳嗽了几声。
“什么事?”
“我觉得,现在不是纠结,目前这么一个局面到底是萨尔还是您的弟弟爱德华所做出来的时候;现在的最主要问题,还是该怎么解决问题:不管它是谁做出来的方案,但总体来说,我们还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倒是我糊涂了呢……”
杰拉尔点点头,语气仿佛乐观了些:“没错,就目前来看,我们确实还占据着绝对的优势。目前军队的统帅权还在我们这里,叛军数量最多是我们的五分之一,至于南方的碎拳氏族,他们全族不过十万人,最精锐的男丁还都已经被我们征走了——按照一般的兵法来说,我们的十万……啊,九万大军,足以应对他们九百万平民!”
道格拉斯斩钉截铁:“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立刻率军出战。每在这里多耗一天、多耗一个小时,我们的胜算就少一分,就可能多一百人逃跑叛变——”
听到“立刻率军出战”的字眼,本来已经恢复了些许的杰拉尔,重新低沉了下去:
“……我也很想立刻领兵出战啊!你认为我不想么……且不说军队阳奉阴违了,就连之前和我们签订了协约的,说好要为我们提供辎重的商人们,现在也都一个个跑掉了!昨天我本想让红剑、绿爪黑刃他们,去找几个不听话的商人头头杀一杀,警醒一下他们、让他们老老实实遵守合约!结果,嘿——”
说到这里,杰拉尔又笑出了声,笑声中满是无奈和苍凉,随手摔了个杯子,碎裂声清脆响亮:“他们早就逃跑了!一个都不剩!带着我好不容易才从军费里挤出来的金币!!真的是,让我找到他们,一个个非得给他们好看不可……”
“……且先不说那么远的了。以后等找到他们再说罢……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明明是我精心挑选的,都是在撒拉扎尔镇之前的商战中博弈失败、没了根基,绝对能听我们话的家伙,怎么说叛变就叛变了呢?”
道格拉斯这边还在反省着,杰拉尔已经站起了身:“不过你说的对。确实不能再等了。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打个比方,我们现在就像一头卧在原地不起的大象,现在正被一群蚊子缠着,动不动就爬上来吸一口血,吃一块肉……如果继续睡下去的话,说不准就要失血过多而死;但只要站起来,大踏步地向前,把前面那个蚊子巢踩烂、撞烂、碾碎,就什么问题都没了!”
“很好的比喻。有你弟弟说出来的那些莫名其妙话的风范了。”见杰拉尔心情似乎不错,道格拉斯也放松了下来,揶揄了一句。
“这件事情也给了我一个警示。以后不能觉得自己有本事就单打独斗了,必须联合其他能联合的势力,不管怎么样,总之就是联合所有不是敌对的势力——现在我还想不通,为什么萨尔会和光明神教牵上线?他们之间难道不是水火不容、恨不得把对面杀全家的关系么?!以后我也要慢慢组建自己的势力关系网……”
同一时刻,光明神教帕拉迪斯国首都筱宁森内、某处不张扬的小院内,正在训斥着亚伦的一个高大健美男子,和已经从霜狼氏族逃了出去、目前已经到了碎拳氏族的某个满脸缠满绷带的瘦弱家伙,同时打了个喷嚏。
“都说了大人,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道格拉斯扶着头,“还是琢磨一下,怎么让这头大象站起来罢。”
“大概还是有一点想法的,目前虽说各种流言四起,很多部落的军队、军心已经动摇了,但究竟还是有几个部落,就是率先发动叛变、参与围攻杜隆塔尔和萨尔的那几个,对我们是绝对死忠的。”
道格拉斯眼睛也一亮:“没错,他们不想死忠也不行;现在的流言反倒帮了我们一把,一旦萨尔和杜隆塔尔回来,率先倒霉的毫无疑问就是他们!我记得您之前在重新安排军队编制时,也故意没有将他们的士兵太过于打散,就是为了现在么?”
“确实是我当时留的一个后手,本来也不太想用的,因为这么用的话,我们两个在军队中的威信力必然会大降……”
杰拉尔叹口气:“不过现在,也已经到不得不用的时候了。去草拟命令吧,把这几个部落的首领叫过来,我们开个小会,然后就由他们的人,去充当九万大军的督战队、执法队好了。最好今天早上能开完会,下午督战队的事情就能落到实处,晚上我们就直接出征——”
“说实话,有点难。一个组织人越多,一件事情落实的速度就越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我也清楚。不过最迟也就明天罢。明天早上,提前两天,直接出征!”
道格拉斯眉毛挑挑:“看到大人您从低沉中走出来,我个人也很开心。我个人还有一个建议,为了安稳这些死忠我们的部落首领,确保这群最核心的人不会叛变,您是不是应该好好利用一下那个家伙,您把她抓回来,两三天都没搭理她了——”
“喔,豆豆啊。哈,说的也是,这几天太忙太烦了,都忘了还有她,这么一个傻姑娘……也罢,你去把她带过来吧。”
“她是三天前,被铁角军团送过来的对吧?现在她还不知道,外面的局势发展到什么情况了呢,如果她知道的话,说不定会后悔自己现在主动献身的行动作为了罢。”
“凡事都没有绝对。三天前我们也不是雄心满怀么?不必站在敌人的角度批评敌人,她这么做我们反倒要感谢她,至少让我们多了一张底牌,多了一个反败为胜的筹码,听说萨尔和杜隆塔尔都挺宠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