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这么紧张,珊莎。今天只是订婚宴会,正式结婚一切顺利的话,还要过至少40天呢。(注)”
“我,我没有紧张,我只是……”
“还说没有紧张,说话声音都颤抖啦。对了,那个色魔领主大人,不是已经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要对你行不轨之事、已经不止一次了么?他还赏了你这么多好东西,喂,老实交代!这些日子你一直为他干活,你到底——”
听着化妆室里,正为珊莎梳妆打扮的闺蜜们叽叽喳喳聊到这里时,刚好路过站在门外偷听的某色魔领主没法再待下去了;刚要放轻脚步离开,却被后面不知何时出现的薇薇安一把扑了个满怀:“殿下殿下!艾琳在山下广场上,说已经大概准备好了,让我问你这边什么时候准备正式开始呢!”
得,里面全听见了。
耳中听着房屋里的偷笑,爱德华无奈地摇着头,一把提起小猫一样揪起薇薇安:“你已经来问了三遍了,明明就是你想吃了对吧?再稍微等一会儿,等茉莉和蔷薇再多做一些。毕竟要招待全镇三千多人,就她们两个在做,还要等一会儿才行。”
“如果殿下你让我去厨房帮忙的话……”
“想都别想!”
“唔。”
看薇薇安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爱德华嘴上不说,心里稍微有点心疼,但又不能表现出来:“你也去广场上帮忙吧。我再去确认一下茉莉她们的进度,等会奖励你多吃一点。”
“好~~~”
烦恼这种情绪,在薇薇安身上从来就没有超过三秒钟;看着银发少女连蹦带跳地离开,爱德华收拾起一些莫名其妙的小情绪,走向了银月城的厨房。
厨房里,堆着大量的、一张一张饼状的半透明东西,两个围着厨娘围裙的哥特女仆正面无表情地,用刀把它们都切成丝状;不死女仆的刀法很准,甚至有些机械,切出来的长丝都是统一宽度长度,堆在一起看着十分美观。一旁炉台上,一字排开的十几口大锅里正熬着肉汤,汤味馥郁鲜美,白沫下隐约能看到大骨头滚来滚去。
为了这次宴会,爱德华还是狠心,宰了两头食草龙。虽然那两头经离风判定,已经受伤严重活不太久,但究竟是一起死里逃生过的“同伴”;爱德华叹息着,心想到现在还没有发现辣椒和花椒,今天只能做成三鲜口味,实在有点不太甘心。
“等这几锅汤熬好,就全部运到山下广场上去。”
舀了一勺肉汤尝了尝,爱德华点点头,吩咐了命令后,见茉莉蔷薇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继续挥舞着菜刀,也没有在意,自顾自刚拐出厨房,却看到阿拉贡快步跑来,神色稍微有些慌张:“山下有些人闹起来了,说是订婚仪式没有光明神教神父参与,却由大人您来主持,实在不合情理,现在正在广场上吵吵闹闹呢!”
“又是老彼得他们?”
“现在点心店店长霍格正在努力劝说他们,不过效果不太好……”
原来那个点心店店长叫做霍格啊,这都四十一章了,自己才终于知道他名字;爱德华点点头:“让他们闹。等会我下去处理。”
“可是……”
“今晚的麻烦,绝对不止这一点,现在顶多只能算个开胃菜。开宴会嘛,热闹点好,本领主我也不是那种不允许有不同声音的人。不说这,丹德里恩呢?今晚他是主角,他准备好了么?”
“他正在背台词,目前看上去没啥问题。”
“那好,”爱德华伸了个懒腰,“你再去确认一下,给我们邻居准备的美食和礼物,这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我现在就下山。”
这次宴会,除了想要达成之前和丹德里恩商谈的、宣传的目的以外,爱德华还藏了一层心思在里面。
如果藏在自己领地里、自己哥哥的那些手下,想要做什么的话,没有比搞砸这场全镇人都参加的宴会更有效了。现在被推出来喊出不同声音的老彼得他们,顶多只能算试探,爱德华更想等到所有人都跳出来时,再一网打尽。
最终的保险,自然就是巫妖莱拉女士了。没想到她居然真的肯赴约,爱德华惊喜之余,立刻和艾琳制定了一整套计划,想要借助巫妖的力量把领地上的不安分因素全部清理干净;只是直到现在,巫妖还没有现身,本来爱德华还想在宴会前和她商量一下通个气,目前看起来,只能到宴会上临机应变了。
走出城堡门的爱德华,发现邓布利多依然在清扫早已一尘不染的院落,根本不打算多啰嗦,劈手夺过扫把扔到一边,搀扶着比自己还高一头的老人走下了山。
还没走到镇广场,便听见下面的喧闹:“没有经过女神祝福的订婚仪式,是不会获得幸福的!”“领主大人来了!你们别再吵了!听他怎么说!”
“似乎有人对我主持订婚仪式不太满意?”
爱德华一手扶着邓布利多,另一只手指着闹得最欢的那群人:“本领主我不够资格的话,那让全镇年纪最大的邓布利多来主持,你们还有意见没?还是你们非得让那个差点杀了我的神父来?”
一旁笑眯眯看着闹剧、也不掺和的矮人索瑞尔,悄悄朝爱德华比了个大拇指。领主大人这招够高明,也不跟你讲道理,就搬出来全镇年龄最大的邓布利多当理由,任谁都没办法再说闲话。
天边的太阳,慢慢沉入了西方刀锋山脉之下。
布置在广场周围和桌子上的提灯,被阿拉贡带着人一个接一个地点亮,在他们身边,希尔维亚正带着菲菲,和镇上其他熊孩子们一起玩类似于老鹰捉小鸡的“躲魔族”游戏,追逐打闹欢笑着;眼看这成年萝莉从某种意义上完全代入了角色,爱德华摇摇头,把邓布利多按在座位上交给离风照顾,伸手从一旁摆着水果拼盘的桌子下面揪出了薇薇安:“让你帮忙,不是让你来偷吃的!”
“殿下,我我帮他们吃,也算帮忙啊……”
眼看茉莉蔷薇已经开始从山上向下搬肉汤,身着礼服的珊莎也在一众女孩子的簇拥中走下了山坡,爱德华心里稍微有些着急。宴会就要开始了,巫妖莱拉怎么还没来?
正在此时,从北方天空中,传来了阵阵风声和呼啸。肉眼可见地,一片黑影遮天蔽日般地飞了过来,停在了山坡上,扑扇的破烂骨质双翼,两下便扇灭了广场上一小半油灯火炬;广场上人群中立刻发出一阵尖叫,不过在早已准备好的阿拉贡安抚之下,很快再次恢复了秩序。
看起来,丹德里恩这几天确实认真宣传到位了,镇上每个人都知道这次宴会会有巫妖参加,因此在初始的骚乱过后,倒也没有继续乱下去。已经有胆大的人,开始对着巫妖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您来了,尊敬的莱拉女士。”
爱德华站起身,迎上了全身散发着墨绿雾气的巫妖,和戴着礼帽的骷髅管家一左一右搀扶着莱拉的手臂,带着她走到了距离人群稍微远一些的座席,安置好了后,重新走回广场中央,举起双手拍了拍。
嘈杂的镇民们,全部安静了下来。
“时间差不多了。我,冬泉谷月溪镇领主,爱德华.斯科特,在此宣布,珊莎和丹德里恩的订婚宴会,正式,开始。”
……
“鼓掌啊!愣着干什么!”
片刻的沉寂后,矮人索瑞尔转过头,对着自己身后的黑锤氏族矮人们低声吼道;原本看到巫妖莱拉、已经下意识举起铁锤盾牌的矮人们方才反应过来,纷纷扔下手中武器,胡萝卜般粗壮的手掌“呱唧呱唧”拍了起来。
见有人带了头,其他镇民也有样学样,四周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只是大家的目光,更多还是聚焦在角落座席的巫妖莱拉身上,站在广场中央的主角,珊莎和丹德里恩,反倒被当做空气忽视了。
“三百多年了。我第一次重新参加这么多人的宴会。那家伙,做得不错。”
被众人注视的巫妖,纤细的手骨拿起了桌上的银酒杯,半遮挡住颅骨脸庞,站在侧后方戴礼帽的骷髅管家马上弯腰,低声答话:“他确实是个很有趣的人。要么,我把茉莉和蔷薇叫回来,听听她们的汇报?”
“嗯。”
扫了一眼掺着邓布利多走进场的黑发青年,莱拉轻轻颔首,也没见她有什么动作,一旁搬下来最后一口大锅的两个哥特女仆便走了过来,背对着众人,提着裙角对巫妖行了个礼。
“不必这么拘束。我身边有禁声魔法阵,下面的人听不到我们说话。”
如果广场中央的爱德华注意到这边,下巴一定会当场掉下来;在他面前永远面无表情不发一言的茉莉和蔷薇,听到巫妖命令后,就像变了个人般,两个女仆脸上同时露出愉快笑容,金发的茉莉抢先一步,凑到巫妖身边:“主人我给你说呀,这个人类可有意思了!我们故意当着他的面换衣服,他还会脸红害羞呢!”
相比茉莉的活跃,黑发的蔷薇稍微冷静一些:“茉莉,注意动作幅度别太大。我们在他眼里还只是不会说话没有感情的傀儡,别露馅了。”
莱拉眼眶中的红点跳动了两下:“听茉莉的意思……你们还,故意勾引他?”
“对!我和蔷薇打了个赌,看谁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先睡到他!”
“……嗯?”
“他是个好人,帮我们洗衣服,检查我们身体伤势、还有我帮他换药的时候都会脸红。我……”
“蔷薇你不是对我说,自己当时差点忍不住想要亲上去,怎么现在害羞啦?不敢对主人坦白?”
“我……我觉得我只是一具尸体,他身边还有那么多好女孩……”
听着两个女仆叽叽喳喳地,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这些日子的情况,戴着礼帽的骷髅管家抬头望天,卧在后面的骨龙则不屑地含混嘟囔了一句,闭上眼睛继续打盹。
“你、你们,你们发誓,自己是自愿……自愿,你们发誓……”
广场中央,订婚仪式仍在继续。邓布利多磕磕绊绊地,跟着爱德华念着作证词,三句话倒要重复两句;然而黑发青年很有耐心,脸上微笑丝毫不变,见老人好不容易念完一句完整的话,场下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巫妖莱拉盯着希尔维亚和菲菲捧在手心送进场的、两颗闪烁着光芒的戒指,眼中红光一明一灭,不发一语。
“现在,交换订婚戒指!”
这边茉莉突然察觉:“诶!主人你该不会对他也有意思吧?”
“我,我只是个连肉体都没有的骷髅……等下,场中央那是什么?”
莱拉有些慌张地,伸手指着场中央,阿拉贡和几个年轻小伙子抬上来的东西,试图转移话题。
此时,镇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场中央吸引住了。
那是一台,所有人都没见过的木制机器。
(注:中世纪订婚之后会有40天的“结婚预告期”,因为耶稣曾经在旷野中经受魔鬼40天的诱惑,也即是要人们效法耶稣经受40天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