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忠的说辞,苏幕没有回应。
舒怀远这个名字,在她的心里萦绕了太久、太久,有些东西已经根深蒂固,除非真的查出真相,否则无人能改变她的想法。
“我说这些话,可能有点武断,毕竟人心难测,也许看见的并不是真的。”李忠叹口气,“我也就是这么一说,说的是自个心里的想法,小姐想怎么做,您自个拿主意”
苏幕没有说话,一下子心里有点乱,暂时捋不清头绪。
时隔这么多年,有些事情想要一查究竟,着实比登天还难,何况当时家毁人亡,一夜之间被斩尽杀绝,知情的人能跑就跑,天涯海角,早已不知身在何处。
“罢了”苏幕转身,“还是等我抓到了舒怀远再说罢”
李忠叹口气,无奈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耿少离急急忙忙的跑来,“叔公,义父怎么了我瞧着,义父好似不太高兴。”
“高兴不起来才是正常的。”李忠抚着他的小脑袋,“你义父心里揣着的事儿,和你差不多,不过她比你更难,你有义父护着,她却是孤身一人啊”
耿少离皱了皱眉,眨着明亮的眸子,“义父和我差不多叔公,义父会有危险吗”
“人啊,倒霉的时候,喝口水都有危险,何况是她现在的处境。”李忠重新回到院子里,继续曝晒他的药材,“少离啊,你得记住了,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站在她身边、支持她。当年但凡有个人,像她护着你这般,护她一回,她都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耿少离郑重其事的点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站在义父这一边,等我长大了,我还要保护义父,再也不让人欺负她”
“好小子”李忠笑了笑,“我老了,以后的日子是你们的,只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耿少离顿了顿,“叔公,义父是不是要办什么大事了”
“叔公到了这般年岁,什么恩怨情仇都放下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一桩大事。”李忠瞧着苏幕离去的方向。
那便是,她的终身大事。
老爷夫人做不到的,他这个家奴可得盯着点,年岁大了,能真正挂在心上的事,自然也就越来越少了
夜幕降临。
今夜简鞍在庭芳楼设宴,叶寄北便拖着沈东湛进了二楼的雅间。
“只是来喝酒而已,如你所愿。”叶寄北推开门。
简鞍已经在里头等着,见着人来了,赶紧站起身来,“沈指挥使,寄北兄,来,快坐”
“简兄不必如此客气”沈东湛坐定,“原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简鞍赶紧让人上酒上菜,“如果不是沈指挥使鼎力相助,只怕我现在已经是死尸一具,不可能再坐在这里喝酒饮茶,恣意逍遥。”
“今儿是高兴,莫要再提这些事。”叶寄北笑了笑,“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简鞍点点头,“寄北兄所言甚是,以后两位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开口说话,在下定然义不容辞”
“言重了”沈东湛报之一笑。
好酒好菜一通上,把酒言欢尽年少。
“听说简伯父快回来了,是吗”叶寄北问。
简鞍点头,“对,祖父出事之后,我就已经书信一封寄往边关,前两日父亲便已经飞鸽传书,让我暂时处置祖父的身后事,毕竟祖父已经过世,无法在家里存放太久,我便以简礼请了祖父入祖宗祠,待父亲回来之后,再大行操办。”
“这样也好,免得府里的人,各个人心惶惶的。”叶寄北抿一口酒,“哎呦,这酒不错,醇香浓厚,入口回甘。”
简鞍笑道,“据说是梨花清酒,取的去年的枝头梨花所酿造,今儿是刚开封,所以咱们就尝个新鲜。”
“简大人回来了也好。”沈东湛道,“简家便有了主心骨,只是可怜了睿王妃的孩子。”
简鞍抿唇,“虽然是正妃之子,但我长姐这一去,睿王肯定还得续弦,到时候就算是嫡长子,也没什么用,没娘的孩子该有多艰难”
“只要简家还在,他就还有底气”沈东湛一语中的。
简鞍旋即笑着点头,“沈指挥使所言极是。”
“既是朋友相交,就不必一口一个沈指挥使,卸下官服,简兄可随寄北唤我名字”沈东湛端起杯盏。
美酒自然不能错过,但也只敢浅酌。
“如此,甚好”简鞍笑道,“东湛兄面色不太好,可是身子不舒服”
沈东湛摇头,“最近公务繁忙,有些累着罢了,雍王去了边关迎接使团,想来殷都很快又会热闹一通,我这厢忙得脚后跟都不着地。”
“也是”叶寄北点头,“南疆蛮夷,不好应付,倒不如东晟那边,还算讲些礼数。”
简鞍却不怎么认同这话,“蛮夷反而好对付,直来直去的,歪心思少些,越是讲礼数的那些,越包藏祸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诚然。”沈东湛颔首,酌一口杯中酒,“南疆这边虽然蛮横,但你若是能让他们服了你,他们定会言听计从。”
叶寄北愣怔,“还能这样”
“南疆以武立国,自然是以武服人。”沈东湛解释。
叶寄北恍然大悟,“对了,听说户部早前派人去江南了,此番江南的税银似乎是走了水路,按理说应该回来了,但这几日却没了动静。”
“春日里走水路,也不怕春雨连绵”简鞍诧异,“往日都是走的陆路,一路上由各州府县派人护送,怎么”
沈东湛想了想,“多半是因为此前永慰县的事情,山匪猖獗,以至于官军心有余悸,宁可走水路也不愿再行路过山。”
“有可能”简鞍点头。
叶寄北有些担心,“只是,此番耽搁了行程,还没回到殷都,六部衙门皆忧心忡忡,生怕出什么事,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整个六部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说点好话听听。”沈东湛放下手中酒杯,“别到时候学了周南,乌鸦嘴开光。”
叶寄北:“”
简鞍偷着笑,“万事大吉,一切顺遂。”
叶寄北:“”
敢情,这两人都怼他一人呢
“联起手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叶寄北举杯,“不醉不归”
沈东湛勾唇,一则身上有伤,不可能喝太多酒;二则他今夜还有事,怎么可能陪一帮老爷们在这里胡咧咧;三则,他得时刻保持清醒,即便酒量再好,也不可能贪杯。
酒过三巡之后,周南叩门而入,“爷”
“怎么了”沈东湛瞧着微醉的叶寄北和简鞍,不知出了何事
周南低语,“内宫有旨,请您速速入宫觐见。”
“出事了”沈东湛眉心一皱。
周南也不清楚,“卑职只瞧着来人的脸色不太好,说是出了大事,皇上这会龙颜大怒,具体是什么事,卑职也不清楚,好像是跟六部衙门有关,这诸位尚书都被连夜传召进宫了。”
闻言,沈东湛横了叶寄北一眼。
叶寄北:“”
“你这嘴”简鞍捂着脸,“真毒。”
叶寄北狠狠拍了自个一大嘴巴子,“现在说吉祥话,还来得及吗”
“晚了”沈东湛起身,“你们早些回去,心里有点准备,估计怕什么来什么,真让你小子给说准了”
叶寄北喉间滚动,完犊子了。
“走”沈东湛疾步出了庭芳楼,连夜进了宫。
沈东湛前脚进宫,后脚消息就传到了苏幕的耳朵里,这个时候进宫肯定是有大事发生,可殷都城内如此安静,雍王不在,睿王受罚,又能出什么事呢
御书房内。
沈东湛刚踏进房门,皇帝手中的杯盏恰掼碎在地,吓得满屋子的尚书都跟着瑟瑟发抖,齐声高呼:“臣等该死,皇上息怒”
“臣沈东湛,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沈东湛行礼。
皇帝面色发青,怒气难消,见着沈东湛时稍稍收敛,“气煞朕也沈爱卿,平身”
“是”沈东湛起身,扫一眼房内众人,“皇上,这是”
皇帝怒气昂然的别开头,“一帮废物”
沈东湛心头一怔,瞧着叶尚书趁皇帝不注意,冲着他悄悄摩挲了一下指尖,当即了悟。
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