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陶林皱了皱眉头。
“苍融集团的夏总,他可真是个大好人!”黄支书忍不住感慨道。
“又是夏艺卓……”答案在陶林的意料之外,但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在所有人眼里,夏艺卓就是一个到处做好事的慈善家。
不过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大概有特殊的意义,贺扬的童年都在这里渡过。
“麻烦你带我们到贺扬家里去,我们想见见他的父母。”余子江说。
“贺扬的父母……”黄支书突然支支吾吾地开口。
陶林和余子江立刻警惕起来。
“怎么了?”他们异口同声地问道。
“他的父母已经去世几年了。”黄支书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而且他们死于上吊自杀……”
“上吊自杀?这么说贺扬的父母是一起自杀的?”余子江忍不住惊了一声。
“说来真是觉得可怜,儿子身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们俩对生活已经绝望了。无论别人做再多的努力,都救不回两位老人。没过几年就一起上吊自杀了。”黄支书摇了摇头。
“怎么会这样……”陶林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黄支书口中简短的故事,虽然语言朴实,却已经足以让人震惊。
没过多久,在黄支书的指路下,余子江把车子停在了村里篮球场附近的空地上。
贺扬的家需要沿着村里的小道往上步行一段距离。
“你们村子的基础建设还真是不错,球场和活动中心都有了。”余子江一下车,便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其实这些设施都是夏总捐的。他可真是对我们有恩,村里的农产品销售通路也是他给找的呢……”说到这个,黄支书可就打开了话匣子。
他对夏艺卓的夸赞还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陶林已经见怪不怪了,从蓝泊KTV无头男尸案案发开始,他已经无数次听到别人对夏艺卓高唱的赞歌了。
以陶林的角度看,把夏艺卓形容成一个【做错了事儿的好人】或许比较贴切。
但没办法,做错了事儿就得承担责任,夏艺卓踏错了一步,就彻底变成了罪犯。
他们三个边说边走,不知不觉走到了一间荒废的瓦房前,院子里的野草已经过膝高了,砖头和房梁也倒了不少。
两个老人横死在这里,迷信的村里人都不爱靠近这个地方。眼前的景象实在是让人觉得悲凉。
“贺扬家的房子就在这里了。”黄支书指了指前面。
余子江和陶林都皱紧了眉头,一时间觉得心里堵得慌。
“能具体说说情况吗?”陶林低声问。
黄支书缓缓点了点头。
“贺扬被判处死刑以后,这家人就开始不受大家待见。那场大火可一下烧了十八个孩子,村里人迷信,说什么……他们以后都是要下地狱还债的人,所以对贺扬的父母避之不及,还说了不少闲话。”黄支书叹了一口气。
“我当然知道这是无理取闹,可是不管我怎么劝,村民们心里还是有隔阂。”
“所以贺扬的父母到死都在受人非议?”余子江疑惑道。
“案子刚发生的时候,村里的流言蜚语要紧得很……但没过几年,流言就戛然而止了,大家都不再提起这事。”黄支书回答。
“戛然而止?”陶林的注意力很快集中在了令人匪夷所思的细节上。
“这事情说来话长……”黄支书转头看向了陶林。
“夏总曾经当这村里所有人的面,说自己是贺扬家的亲戚,把贺扬的父母当做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一边说还一边给村里人发红包,我想他明里暗里的意思,是想让村里人看在他的面子上放下偏见,对贺扬的家人友善一些。”黄支书说。
“在这之后,村里人真就没有那些恶劣又迷信的流言了,大家都很愿意给夏总一个面子。”他又补充道。
“可为什么……”余子江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跟着顿一条了。
“贺扬的父母都是很保守的人,也许是他们自己心里过意不去。”黄支书摇了摇头,语气很是惋惜。
“真是可怜,原本家里出了个名牌大学生,大家都以为这家人能飞黄腾达。谁知道出了这事,最后变得家破人亡。”他说。
大家听罢这个故事,不约而同地陷入了一阵沉默。
“要不您先去忙村里的事儿,我们俩自己到处看看,要是有什么需要您帮助的地方,我们再给您打电话。”最后余子江对黄支书点了点头示意道。
“好的,那你们俩随意。”黄支书答应道。
很快,这间瓦房前就只剩下了余子江和陶林两个人。
其实这空荡荡的瓦房已经没有任何调查价值了,而里面发生的悲惨故事,却能让陶林思绪翻涌。
自从碰见这个案子开始,陶林所走的每一步都不仅仅是在冷静地拔丝抽茧,他觉得自己开始陷入某种感情漩涡,在别人心酸又无助的回忆里穿梭着。
透过血腥的惨象,他看到更多人伤痕累累的躯壳。
面朝瓦房虔诚地深思几秒后,陶林转过身,缓步走到了小路边。
面前是重重叠叠的大山,公路穿山而过,打通了禁锢身体的天然屏障。脚下是大片大片的中药种植田,不少村民耕耘其中。
“为了遏制谣言,夏艺卓已经做了那么多努力,可为什么贺扬的父母还是死了?”陶林缓缓开了口。
余子江转头看向了他,只见他紧锁眉头,瞳孔里的光并非犀利亦或不解,更多的是一种悲悯。
“因为他妄想用财富堵住所有人的嘴,但是偏见是始终存在的。就算嘴里不说了,也会从眼睛、从行为举止中无声地表露出来。”陶林自答道。
“夏艺卓没办法孤身对抗偏见,除非有一天,权威能站出来帮助他发声,说贺扬与他的家人并不是该下地狱的恶魔——他一直都在等着一天。”他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
“这一天会来的。”余子江看着陶林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