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韫,娘知道对不住你。”
“你奶再不请大夫就熬不住了你父亲刚刚考中举秀才”
顾韫缓缓闭上眼再睁开,眼前的一切没有消失,便是她掐在腰上的痛也是真实的。
这不是梦。
前世,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后,她又回到了十五岁这一年。
杏目一片死寂的盯着眼前衣衫补丁的妇人。
这个逼着她去爬陌生男人床的人,也是她亲生母亲。
“阿娘、阿姐。”弱弱的童音从门口传来,顾浩文怯怯的探头进来,小心翼翼的看向顾韫,弱弱的叫了声,“阿姐。”
“浩文,过来给你阿姐跪下。”
顾浩文听话的走到钟氏身边跪下,瘦弱的小脸上一片茫然。
一时之间,母子二人并排跪在顾家这个向来不受宠的大女儿面前。
顾韫看着胆小怯弱的弟弟,缓缓走过去,低身将人扶起来,对上弟弟茫然又慌乱的眼神,顾韫眼眶微红。
她转头看向窗外,“好,我答应。”
也只有在这个弟弟身上,顾韫才能感受到一丝丝亲人的温暖。
前世在她咽下最后一口气前,听到弟弟为给她寻药,坠崖身亡,人被寻到时,已经被狼啃的面目全非。
她欠阿弟一条命,又怎能让他跪她。
今世的这一天是冬月十四,从早上便开始下雪。
顾韫记得这场雪一直下了三天三夜,冻死了很多人。
她身上的夹袄很薄,里面的棉花皆是从兄长和阿父的旧衣上摘下来的。
一出门,寒气瞬间打透夹袄,她忍不住哆嗦一下。
顾韫朝厢房走去,面色微白,前世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顾家是农户,顾家父子争气,顾父今年冬月加参了策举,考中举秀才,其长子顾城十七岁,也中了童生。
这自然是喜事。
可顾家男子念书,家中的田地靠家中妇人及顾家二房帮衬。
如今顾父想再往上走保举,便要拜师认门,家中根本拿不出银钱来。
前些日子顾老太太又从山上滚下来,看病抓药的钱还是顾父从书斋里先预支的。
顾家二女顾蓁蓁去后山捡柴,捡了一男子回来借住厢房养病,看衣着布料也知非富即贵。
为感激顾家已给了几棵金瓜子,顾老太太不肯看大夫抓药,以孝逼着顾父用那几棵金瓜子去去走关系。
眼下有了消息,顾老太太这边却不好了,若是人一没,便要守制三年。
顾老太太不想耽误儿子,最后主意又打到了那男子身上。
逼着钟氏让孙女爬床赖上对方,即便是做不成妾,也能从对方身上赖些钱财。
这日顾父不在家,顾老太太又打发走二孙女。
再有钟氏下跪,一向不受宠的顾韫天真的想借此事得到家人另眼相待,听从安排去了厢房。
借着男子晕迷着,顾韫爬上了床。
却不想没等赖上对方,反而被回家的顾父撞到这一幕。
顾父为人清高,见女儿做此下等事,自然大怒。
钟氏在丈夫面前一向温顺,生怕丈夫厌了,不敢接话,顾老太太更是将错都推到顾韫身上。
顾韫百口莫辩,更心寒家人对她的薄凉。
顾家搬进县城只将她一人留在乡下,直到顾父一步步高升,进金陵做官,她才被接进城,被许给一个七品武将做填房,最后被冷落在偏院孤苦死掉。
顾韫敛起思绪。
推开厢房门走进去。
平日里这是顾家父子温书的地方,顾韫极少进来。
书房很简陋,一张八仙桌靠窗而立,没有火炕,只有木床。
抬眼就能看到木床上的男子。
男子平躺在就床上,吸呼平稳,明明不会醒来,可那张脸,仍旧让顾韫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还好,今生他们不会再有纠葛。
深吸一口气,顾韫走到书桌旁坐下来,她是答应进来,却不会像前世一般。
只需要等着阿父回来便可,上辈子发生的事再也不会发生。
时间一点点过去,厢房里并不暖和,连个取暖的火盆也没有。
顾韫一会儿想起前世,一会儿又惊叹自己竟然重生了,目光又不时落在床踏的男子脸上。
对顾家他自称姓书。
顾韫知道他不姓书,而姓谢。
谢衡。
未来的大都督谢袁之子,此时谢袁还没有升官,是州领兵刺史。
谢衡沉睡中的脸,也掩饰不住那股薄凉的之感。
而本人也确实如此。
前世发生这样的事,第二日便有人寻过来,谢衡便离开了顾家。
她与他之间的纠葛从她进金陵才开始。
申时三刻,顾家院子里有了动静。
一窜脚传来,顾父的声音也响起,“阿母今日可好今日书斋老板家里有喜事,提前让我回来,还给了一包点心。”
“夫君。”钟氏面色发白接过点心。
顾父见她面色不好,神情一变,大步往正房走,“可是阿母不好”
“夫君,阿母没事。”
顾父停下来,见妻子神情慌乱,眼睛不时往厢房瞟,面色一沉,大步走过去。
“夫君,你听我说”
这时,厢房门打开,顾韫从里面走出来。
面对父亲的怒目,她神色自然不紧不慢道,“阿娘让我给书公子送水,刚刚在厢房里就听到阿父回来了。”
钟氏面上的慌色还没有退去,又升起惊讶来。
衣衫整齐,人出来的也快。
这
顾父抿着唇,转身往西屋走,“你跟我来。”
顾韫跟上去。
人才迈进西屋,顾父的怒声便响起,“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