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人审美情趣,人要高挑白皙,服饰也要飘逸。
认人荐人文才孝廉是一方面,长相也要俊美。
顾父三十有二,长相俊秀,个子高挑,很符合现在的审美,这也是顾家子女模样不差的原因。
此时,便是顾父脸上镀着一层冰霜,“阿韫,咱们家虽然是农户,为父在你们兄妹小时候便温书习字,当成士族子女教养,女论语更是让你们熟记于心。女德女节对一个女子来说何其重要,何为窈窕淑女有女在室,莫出闺庭,有客在户,莫露声音。”
“女子珍惜名节比珍惜生命更为重要。”
“阿韫,你太让为父失望了。”
顾韫双手攥紧,压下鼻底酸意,“阿父什么也没问,便给女儿定了罪名,女儿不服。”
顾父目冷。
顾韫明白子女被说教时顶嘴是不孝。
前世她事事听他们的,最后不是也落得个不孝的名声吗
既如此,今生回来,便要活个痛快,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何必为难自己。
片刻停顿后,顾韫又道,“阿父刚刚也说家之善教,父母最要。女儿幼时,时在父阿父身侧,熏陶性情自是像阿父。阿父可认为女儿还是那种不知礼义廉耻的女子”
顾父双眸微沉。
外屋在偷听的钟氏吓的冷汗直流。
顾城也面如白纸。
钟氏最了解丈夫,知这事若由女儿说出口,便真的完了,心一横,推开门冲进去,双腿一软跪到地上。
“夫君,这事是妾我的错,是见阿母病情加重,才让阿韫去找书公子借些钱财,不怪阿韫。”
“糊涂你糊涂啊。”顾父双手背在身后,连怒斥两声。
钟氏不敢看丈夫,“夫君,妾的错。”
“你是有错,且特错大错,顾家虽是农户,却也家风正,你一妇人,怎能有如此不知廉耻。”
钟氏身子晃了晃,以帕捂嘴,低泣起来。
见妻子哭了,一瞬间顾父也垂下双肩。
做为男子,家中因钱财举步艰难,是他的错,又如何去怪妻女
“可是学之回来了咳咋地闹的哭哭啼啼的”东屋顾老太太声音一起,西屋钟氏像被人捏住了脖子,瞬间失了声音。
顾父听母亲喊他,看了眼地上的妻女,大步走到门口又停下,张了张嘴,“阿韫顶撞长辈,去院里跪着。”
走到外间看到长子,不等天开口,顾城就已经羞愧的低下头。
顾父心底忍不住的失望,“阿城也去跪着,你是兄长,没有约束好弟妹,便是你的错。”
东西屋不过七八步的距离,几息的功夫,顾父便进了东屋,隔着门顾老太太和顾父的说话声也隐隐传来。
顾韫从地上起来,拍拍襦裙上的灰,去院中跪下。
钟氏见女儿没有和她说话,委屈的眼里又溢满了泪水。
“阿娘先起来吧。”顾城走过去扶起母亲。
钟氏用衣袖抹了抹眼角,“阿城,阿韫心里是怨我的吧。”
“哪有做子女的会怨恨父母的,阿娘不要多想,阿父回来,阿娘也去准备晚饭吧。”
钟氏在儿子这里得到了些许安慰,这才好了些转身去了厨房。
顾城深呼吸几次,顾韫前脚刚跪下,他后脚也在一旁跪下来。
目光最后落在顾韫挺直的背影时,里面涌出浓浓的怒火来。
“惹阿娘被阿父训斥,这回你满意了。”
顾韫神色不变的回道,“我不懂阿兄是何意,阿娘被阿父训斥与我何干”
“你若有孝心,今日就该担下这事,而不是让阿父斥责阿娘。”
“阿兄刚刚也在,为何不担下这事”
顾城气得脸色涨红,“难怪蓁蓁最讨人喜。”
顾韫轻笑,“二妹回来了,阿兄便不必与我这不讨喜的人说话了。”
顾家院门口,顾蓁蓁欢喜的从外面走进来。
她看到院中情景,步子又快了几分,“阿兄阿姐,这是怎么了”
顾韫道,“蓁蓁还是问阿兄吧。”
难以启齿的事情让他怎么说
顾城被难到了,脸憋的通红,愣是没憋出一个字来。
最后,又迁怒的瞪向顾韫。
顾韫不以为意,“阿兄说不出口那我说吧。”
只是不等她开口,东屋的窗户被打开,顾老太太一脸横肉,目光冷冰的落在顾韫身上。
警告的看了顾韫一眼,她才喊顾蓁蓁,“外面冷,蓁蓁捡了一天的柴先进屋暖和暖和。”
顾蓁蓁是顾家二女,与顾韫是双胞胎姐妹。
两人是双胎,偏不同命。
她性子沉闷嘴又笨,不似顾蓁嘴甜会哄人,全家上下都喜欢。
如此还不算,用顾老太太的话说蓁蓁是天生福宝命,走到哪里都有贵人相助,给全家带来福运,最后嫁了个夫婿是四品大员。
顾韫也想被家人夸赞一句,暗下不知吃多少苦,可笑她苦熬一生,连做顾蓁蓁的对手都不够格。
活的郁郁寡欢,众叛亲离,最后孤死在偏院也无人问津。
前世历历在目,今生还要走老路岂不是傻子。
顾蓁蓁看了眼跪在院中的兄长姐姐,迟疑的喊朝顾老太太喊了一声,“阿奶,冬月里寒气重,让阿兄阿姐起来吧。”
“是你父亲做主,我老婆子可管不得。”
语罢,顾老太太呛了冷风又咳了起来。
屋里钟氏忙着倒水,顾父声音也传出来,“蓁蓁进来,莫让你阿奶担心。”
顾蓁蓁抿抿唇,进屋去了。
顾城看一眼顾韫,蹦出一声嗤笑,嘴角带着讥诮。
顾韫也低笑一声,低头看着地面,鼻尖发酸。
明明前世就被凉透了心,今生看到这一幕,仍旧忍不住的难受。
这般凉薄的家人,原来她还是在乎的。
顾城问,“你笑什么”
顾韫没有回答,而顾城的注意力也被屋里的声音引了过去。
“天啊,我就说我家蓁蓁是个福宝,你可真是阿奶的心甜哟。”
顾城好奇的想知道发生了何事,却又被罚而不能进屋,急的伸脖往屋里眺望。
顾韫却是知道何事。
顾蓁蓁确认是个福宝,去山上捡柴时竟捡了一包银子,足足有十两。
因为这十两银子,顾家能搬进县城生活,顾老太太治病的钱也有了,机缘巧合之下顾蓁蓁救了尚书令夫人,而顾父被引荐给刺史,而这个刺史正是谢衡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