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力地敲了墙壁许久,仍没有任何人来应门,看着身边的时而绽出碧蓝焰火的烛光,姜谖这才发现狭小空间除了霉味,似乎还隐隐有股淡淡的花香。
身为淳平伯府的嫡女,自小母亲耳提面命的教导,如何不懂得这些后宅的小手段
烛芯的制程被添加了桔箩香,香气随着烛火肆散,气流通畅的厢房里自是绝佳的调情圣品,用在气流不通畅的空间,则如同她现在周身棉软无力,事后又不会有任何不适,雍城能用得上的也没几户人家。
结萝生于北方极寒的冻土之地,本就取得不易,更别说要淬出汁液凝入烛芯。
因此这桔箩香要价不斐,看来谋事之人身份不简单,费尽心思擒了他们一家,还用上这等名贵的香料
这个结论令她焦急的心稍稍安稳了下来,怔愣地望着面前的烛火荧荧,姜谖掐灭也不是不掐灭也不是。
掐了烛火,一室黑暗她看不清孩子的模样心里又不安生,不掐烛火,孩子醒不过来又该怎么逃跑
即便对方没有要伤人的心思,他们继续待在此地也绝非好事,本以为她们无声无息地来到归武山不会有人知晓,没想到竟是在有心人的监视之下。
安定公府已然化为尘烟,女儿也成了外姓人,寄居在如意书舍也不过是洒扫仆妇,她实在想不透孤儿寡母到底还有什么用处
忽地,沉重的石门被从外头缓缓开启,走进了位上了年纪,雖以布巾包覆,发髻仍梳理得一絲不苟,步态豪迈的圆滚中年妇女。
眼眸未能接受石室外的强光而抬手遮掩光亮,石门完全开启那刻,姜谖无力的朝外瘫倒在地,竭尽所能呼吸着石室外的新鲜空气,也不断试着看清究竟身处何方。
三面斑驳霜墙,不远处的月洞门上也落下许多岁月痕迹,协阳城临山,附近能有这种石室的地方真多了去,一时间姜谖也无法立即辨别究竟身处何方。
能察觉身后炙热的眸光正探寻着她,那不知有意无意的轻笑声,似乎颇为享受地看着她痛苦的挣扎。
“呦,这不是淳平伯府的嫡姑娘么”妇人粗鲁地拽起姜谖的发髻,似乎长年与土壤为伍,使得指缝里沾满了洗不去的黑土,带着厚重茧子的掌心在细腻的颊上,不停厮磨轻拍了好几下,嘲讽地问道,“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那粗哑的嗓音着实陌生,姜谖忍着头疼,痛苦地撑起无力的身躯,在脑子里寻找着关于此人的记忆。
“妳居然把我忘了”妇人眼眸里透着嗜血,以令人发寒地嗓音问道,“淳平伯府毁了我一生幸福,妳怎么能把我忘了”
在适应光线后,姜谖终于看清了脸上全是麻子的妇人,那双透着杀意,令人颤抖的眸光,她曾见过
要出阁的前一夜,安定公为代替南楚,向雍朝表示永结同好之心,不远千里亲自前来雍城迎娶,那一夜按理来说夫妻不应该见面的,她的贴身婢女栀子不知为何,竟偷偷将安定公带入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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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人事进到她的房里,事情可能还不至于闹大,顶多博个心急的名头,偏偏安定公居然是被引去后院空院,还是事先被打点得与她闺房颇为相似的厢房。
南楚与北雍国情不同,安定公有所迟疑,也不至于怀疑她的贴身侍女,因此在真在小院里等着她的到来,美酒佳肴入腹,自是保暖思
当时那房里点着的,正是栀子从她的嫁妆偷出来的桔箩香,甚至请了坊间郎中,抓了帖能助孕的汤药事先喝下。
栀子自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安排这些事儿,未曾想母亲只是想看看她能作到什么样的程度,一切都是在她的默许下进行着。
陪嫁,自是等她有孕之时才替代她服侍安定公,而栀子却想着要生下安定公府的庶长子,她尚未出阁,身边的侍女就有了背主的心思,既然生了不该有的念想,母亲怎可能容得了她跟着去南楚
在栀子以为计谋即将得逞,也已揽上了晕乎乎的安定公打算自荐枕席,母亲一巴掌呼醒了未来女婿,也适时的带离安定公。
将早已为栀子准备好合适的人选塞入房中,不管乐意与否便是一阵颠鸾倒凤,再后醒来早成定局。
庄子里的佃户多了去没有讨到媳妇儿,母親也沒打算讓梔子往後日子太艰难而枉生歹念,为她挑捡了庄上有能力的管事,日子虽不比安定公府舒服,也全小惩大戒的目的。
不得不说栀子的肚子当真争气,果真怀上花家子嗣,花家花了不少银子,依足了礼数将人给迎娶回家。
庄稼人家能迎娶伯府的陪嫁,也算是无上光荣之事,何况还一次就怀上了孩子,子嗣为重的雍朝哪个人家会不喜欢
远嫁之后怎可能知她这些年过得如何即便淳平伯府在东浀城被灭了门,她也不曾回来啊
“要感谢夫人没将我从陪嫁单子里剔除,我才能做实了安定公府通敌的实据啊”花大娘揪起细致粉嫩得令人想撕碎的下颌,抢扭着逼姜谖看向石室内的两个孩子,“不错啊挺能耐,灭门都没灭到妳,还有机会生下两个贱种,老天待妳还真不错。”
“栀子,公爷都仙去多少年了,我怎么可能还生得出孩子那两个孩子岁数根本对不上。”姜谖按下心中的忧心,冷静地解释。
如若栀子真被母亲嫁与庄上佃户,即便有举报之功,按着雍朝律法也无法去除奴籍,无法脱离奴籍有再多赏赐有何用
“呵”花大娘冷笑了几声,从怀中掏出了把雕琢细致的短匕,左右翻看着似乎正在思忖该对哪个孩子下手,透着寒芒的短匕贴着姜谖脸颊,不怀好意地笑问道:“以为乔装成乞丐,就没人知晓妳的身份了多养了几个乞儿,就能遮掩妳的孩子”
姜谖原本颇为不安的心,猛地沉落了谷底,原来她的臆测没有错,自始至终他们行踪都被监视着
通了气的石室,孩子们随时会醒,栀子的步步进逼令她不寒而栗,实在不想在这样的状况让他们知道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