崭新的一天,马克维茨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初春的风着实是冷,他不禁裹紧了大衣。
“你们这些坏人!就是你们害死了我爸爸!”有时马克维茨真的不得不怀疑是否真的存在宿命,就像此时他即使已经离职了,却还是恰好走过了李斯雷托公司的大门,并目睹了一名父母死在了矿场的感染者小女孩哭着索要赔偿,却被门口的保安和几名骑士推倒在地上。
“你们疯了!她还是个孩子!”马克维茨冲入围观的人群中,一把将小女孩护在怀里。
“哦呦,这不是发言人马克维茨吗?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跟我们一般见识哈。”一个感染者骑士阴阳怪气地说着,五官挤在了一起。其他几个骑士和那个保安都大笑起来。
“哦哦.....我忘了,你是前发言人了呀!”
“嘿,你忘了人家可是玫瑰报业董事长助理!”
“哦哦对对对,您看我这记性,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呀。”
“诶不对呀,我咋记得马克维茨被辞退了呢?”
“啊?原来他被辞退了呀!哈哈哈哈哈哈,怎么会有傻子到手嘴的肉都咬不到呢?嗯?你说是不是马克维茨?”那个出言嘲讽的骑士笑着看向了马克维茨,然而对方却并没有吱声,只是紧紧地搂着小姑娘,默默看着眼前的骑士。
那个骑士笑不出声了。他在马克维茨的双眸中看到了盔甲上伤痕累累,面容扭曲的自己。以及.....
怜悯。
“我去你妈的!”暴怒的骑士飞起一脚将马克维茨踹飞出去,撞在墙上。
“妈的,你看**的看!狗一样的东西,没了玫瑰报业就是一坨屎!”骂骂咧咧的骑士冲上前去,拿脚使劲踹着倒在地上的马克维茨。
小姑娘尖叫起来,马克维茨始终紧紧地搂着她。其他几个骑士也凑了上来。
雨点一般的攻击落在马克维茨身上,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处不痛。渐渐地,他感觉口鼻中流出了温热的液体,意识开始模糊起来,骑士的咒骂声,路人的议论声,小姑娘的哭声,都像是隔着一层水膜一样模糊不清,眼前也像缺氧一样越来越黑,最终,什么也不见了。
隆隆的声音在闹钟回响,仿佛压路机在耳边碾过,脑壳都被刺激得生疼。马克维茨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
刺目的白光充满了整个视界,随后,是洁白的墙壁和天花板。马克维茨想要动一动胳膊,却感受到了一阵钻心的疼痛。
“您醒啦,马克维茨先生!”饱含惊喜的声音,是坎黛菈。
“唔.......”马克维茨忍着疼痛转动着脖子四处看了看,“怎么回事?这是医院吗?”
“是医院呀,我们当时看见您的时候你身上和脸上全是血,可吓死我了!还好诺科兰德先生叫了救护车把您送到这里来了。”
马克维茨皱着眉头想着,“那小姑娘呢?”他问。
“放心吧,在外面了,我们把她一起带来了,她很安全。说起来,这种事情城市警备队竟然都不管的吗?”
“城市警备队.....”马克维茨讽刺地摇了摇头道,“自从33号矿场的事情发生之后。克里夫·罗素为了避免此类事情再次发生,同时也为了给监正会加一张筹码,便组建了城市警备队,还从邻近的军区抽调士兵组建了城防军。可是他没想到监正会根本没有财力负担这两个机关的日常开销和装备费用,最后反倒把这两张牌送给了商业联合会。商业联合会的人又怎么可能管我们的死活?”
“嘻嘻,就算被辞职了您消息也很灵通嘛。”
“算了,先不说那个——”马克维茨说道,“你刚才提到的那位诺科兰德先生,他是谁?现在在哪里?”
“诺科兰德先生就在外面了。”坎黛菈说着,朝门外叫道:“诺科兰德先生,马克维茨先生醒了!”
门开了,一行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人虽然看上去才过而立之年,却十分稳重,很能使人心安。他双目炯炯有神,穿着西装,那西装虽然看上去非常旧,甚至因为多次洗涤而发白,但是穿在他身上却非常整洁,干净。
“你好,马克维茨先生,我是诺科兰德·菲兹。”对方向马克维茨伸出了手。
“您好。非常感谢您出手救下了我。”马克维茨同对方握了手,却因为胳膊一动,险些因为身上的疼痛失了态。
“在玫瑰报业整体噤声的情况下暗示33号矿场的真相,还在李斯雷托的骑士手下保护感染者,你很勇敢,也很高尚,马克维茨先生。”诺科兰德别有深意地看着马克维茨道,“因此我在此真挚邀请你入职我们晨星报社。”
“入职?”马克维茨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为什么会想到我呢?而且你们敢招我,不担心玫瑰报业的制裁和打压吗?”
“诚然,我们当然也很看重你身为媒体人的工作经验和职业素养。但是在用人标准上这不是我们最看重的.......至于为什么不担心玫瑰报业的制裁,因为我们和玫瑰报业与商业联合会有着完全不同的理念,说到这里,我认为可以先介绍一下我们最近入职的几个同伴。”诺科兰德说着侧开身子,露出了后面的几个人,“菲利斯·贾德。”他的手掌指向一个麻杆一样,脸上带着几个小雀斑的年轻人,“卡西米尔信息工程大学的高材生,他的父亲在北区工厂爆炸中不幸逝世。”“桑德斯·格里高利。他的长兄在33号矿场被监督员殴打,不幸逝世。”桑德斯长得很强壮,他向马克维茨微微点头致意。“坎黛菈·艾洛克。这位不用说了,你比我熟悉。那边那位是柯罗芙·亚托兰斯。父亲同样在那所谓的矿难里面遇了难。”
“哦对了,还有这一位,也是你的老熟人了。”人群后面站着一位身材高挑,淑雅娴静的埃拉菲亚女子,“薇薇安娜·德罗斯特小姐。我之前去匠人之都出差时遇见了她,虽然曾经是骑士,但是她同样也是我们志同道合的同伴。”
薇薇安娜微笑着看着马克维茨。后者则目瞪口呆,想不到会在这里碰见她。好半天,马克维茨才回过神来。
“呃.....所以说,你们是为了扳倒李斯雷托,或者推翻商业联合会?”
“并不,马克维茨,晨星报社并非是为了推翻或者摧毁什么而建立。恰恰相反,我们是希望能够保护一些人,让像我们一样的人少一些。如果从长远来看的话,那么我们希望能够改变卡西米尔的现状,同时也希望能够让每一个卡西米尔人的思想强大,进步,先进。事实上,如果未来有一天,我们能够联合每一个卡西米尔人,那么商业联合会也就不攻自破了。”
“......”马克维茨若有所悟地点着头,“我明白了,我们无法推翻商业联合会,但卡西米尔,卡西米尔人可以去推翻它。”
“是的。马克维茨,我就说你学习能力和悟性都非常高。”诺科兰德赞赏地点着头。“不知你是否愿意加入我们的行列,一起去为卡西米尔的改变和进步努力呢?”
马克维茨感到众人的目光皆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上一次是在玫瑰报业,人们的目光充满了同情;这一次,是期盼。
“我同意,我愿意入职晨星报社。”
“好。”诺科兰德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出院后,马克维茨便开始了在晨星报社的工作,同以前一样,采访,写报道。不同的是在这里他可以自由地去报道那些感染者,那些工人,那些农民,那些被霓虹灯掩盖的人和事情。有时候,坎黛菈也会摘抄一些外国或者国内的文学作品,并且让马克维茨做评析。薇薇安娜小姐同样也很擅长写报道,她的文字总能表现出令人印象深刻的美感。而柯罗芙小姐负责与其他合作单位联络,协调各方之间的关系。
除了明面上的工作,他们还在暗中救助感染者,解救工人。菲利斯在这里面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是报社里面唯一一个精通无线电与各种通讯技术和电子技术的人。为了让马克维茨也能参加,桑德斯主动承担了教他体术和射击的责任。
忙碌中,一年便过去了。
“大家好,我是马克维茨。现在由我来为大家带来第26届骑士锦标赛四强赛的现场直播。本次比赛的对决双方......”
“紧急通报:天灾信使侦测到有陨石天灾正向四城方向袭来,请即刻停止一切娱乐活动,并组织民众进行避难工作。”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随着播报员紧张的声音盖过了场内原本激昂欢乐的音乐。场地内出现了一瞬间的静默,包括马克维茨在内所有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人群便如同炸了锅一样,人们在场内四处乱窜,任凭喇叭里面引导员如何引导都无济于事。一瞬间,马克维茨似乎又回到了两年前那次大停电的那天晚上。
“不行,这样下去谁都出不去!”被人流冲撞地东倒西歪的马克维茨挥舞着双手,努力在混乱的人群中扒拉开了一条路,坎黛菈抱着相机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我们要去哪?马克维茨先生。”
“导播室!”马克维茨头也不回地喊道。
导播室里已经空无一人了,那些个导播和主持似乎喊了两声见没有作用也就丢下职责各自逃命去了。从导播室往下看,人群就像是某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液体一样在体育场内恣意流动。
马克维茨找到呼麦,深吸一口气向着场内大喊一声:“安静!听从指挥!”
顿时,四散流动的人群再次沉寂了了下来。
“请各位观众排成两列有序通过最近的出口向外撤离。请各位工作人员协助维护现场秩序,引导观众撤离。”
有时候人们并非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样的场合下该做什么,他们只是缺一个领头羊。任何人都可以,哪怕是他们自己平日里都不待见的人,此时都可以成为他们的主心骨。
场内四处逃窜的人们几乎立刻就变得有序了起来,短暂的混乱后,人潮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分成几股向着出口紧张有序地奔流。马克维茨也长吁了一口气。
天又重新亮起来了。这是马克维茨随着观众一起出去后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此时是晚上8点,天空却镀上了如同晚霞一样的光辉。随后马克维茨便反应过来,那灿烈的霞光不是来自太阳,而是来自划过天边正向着大骑士领袭来的陨石群!
密密麻麻的陨石从天空中划过,拖出的一条条尾迹在天空中形成一道华丽的天幕。谁又愿意相信此番美景带来的不是希望与祈福,而是灾难与瘟疫。
“轰隆隆.....”脚下的大地剧烈地震颤起来,马克维茨这才注意到自己脚下这座移动城市,卡瓦莱利亚基,正在以最高航速向着远处航行。
“怎么回事?卡瓦莱利亚基强行断开了对接系统自行逃走了吗?”不知是谁大声喊道。
每天骑士锦标赛,卡瓦莱利亚基作为卡西米尔的首都,经济与政治中心会与另外三座最为繁荣的移动城市拼接在一起,组成外界所传的大骑士领。四城联合期间,移动城市会通过地块边缘的对接系统与卡瓦莱利亚基进行动力系统,控制系统与通讯网络的对接,这个过程要持续四到五天,甚至一周。如若强行断开连接,会对对接系统造成不可逆的损害,甚至会对动力系统与控制系统造成损伤。卡瓦莱利亚基作为卡西米尔最为先进的移动城市在断开后还有能够高速行驶的能力,但是剩下三座移动城市就吉凶难料了。
在动力系统隆隆的运作声中,卡瓦莱利亚基高速向着天灾笼罩范围外驶去,离着其他三座移动城市越来越远。来不及进入避难所的人们在街上失控地奔跑,哀嚎,有的人泄愤般地砸碎了街道旁店铺的玻璃,有人开车将路上的行人无情碾过,有人跪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轰!第一颗陨石砸在了卡瓦莱利亚基犁过的土地上,大地剧烈地震动起来,街上的人纷纷跌倒在地。紧接着,陨石便连二接三地落下来,大地隆隆作响,飞扬的烟尘遮蔽了半边天空。
许久,一切停息下来。马克维茨灰头土脸地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向着卡瓦莱利亚基驶来的方向看去——
另外三座移动城市已经淹没在了烈火与硝烟中。
街道上的人们也开始陆陆续续站起来,发现自己安然无恙,他们狂喜地拥在一起,大声欢呼庆祝。无人注意到另外三座移动城市的境遇。
马克维茨转过身去,无言地闭上了眼睛。
这场灾难给卡西米尔造成了严重的损失。除了卡瓦莱利亚基,其他三座移动城市均被波及,其中有两座移动城市半边被天灾笼罩,均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而格拉洛特,这座以制造业闻名的城市,因为断开连接时动力系统受到的损伤最为严重,没能跑出天灾的笼罩范围,整座城市暴露在了高浓度的源石粉尘当中,没来得及进入庇护所的民众尽数变成了感染者,除此以外,格拉洛特城的动力系统被陨石击穿,几乎无法移动,粮仓也有七成以上被击毁。如今正值隆冬,全城人就靠着粮仓中的粮食生存,粮仓被击毁甚至比成为感染者还要致命。
于是大批感染者弃城而逃,成为了难民。他们有的流向了其他移动城市,有的留在了沿途的村庄,更多的则是向着完好无损的卡瓦莱利亚基流亡过来,要求提供食物,住所与医疗服务。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温暖的食物和住所,而是城防军无情的枪火。仅仅两周,卡瓦莱利亚基就发生了4起流民与城防军的冲突事件,大批流民丧生在了枪口,疾病与饥饿中。然而对于流民来说,粮食储备与医疗设施充足的卡瓦莱利亚基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对他们而言,不能进入卡瓦莱利亚基就等于死在荒野。越来越多的流民潜入了卡瓦莱利亚基周边的村庄。
“我得到消息,众多流民聚集在卡瓦莱利亚基附近的村庄,准备集中一点冲击城防军的防线。”诺科兰德走进会议室,严肃地说道,“一旦他们开始行动,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如果他们攻破了防线,闯进城内,必然会引起很大的动荡。如果他们没能攻破防线,这一批流民就没一个人能够撑过这个冬天,城防军也会损失惨重。”
“那我们能做什么呢?那些流民在穷凶极恶的情况下绝非善良之辈,将他们引入城内无异于与虎谋皮,这对城内的人不公平。”柯罗芙说道。
“说得好,所以我们需要给他们增加一点威慑。”诺科兰德解释道,“如果他们能够在不与卡瓦莱利亚基官方发生正面冲突的前提下得到足够过冬的物资,那么他们就会为了避免冲突而受制于人。”
“那么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去帮助他们避开城防军与城市警备队?这也太冒险了!一旦他们乱来,我们也会被卷入其中,他们可能会反过来利用这点威慑我们。”菲利斯也质疑道。
“没错,我们的体量不足以威慑住他们。但是监正会可以。相信各位也知道,前些日子克里夫·罗素凭借军方的关系重新夺回了城防军的实际控制权。但是在商业联合会的步步施压下又开始岌岌可危。所以说他有与我们合作的理由。”
“监正会吗......那倒是确实可以对流民形成足够的威慑。但是我们呢?我们怎么保证双方均是可信的,不会出卖我们的呢?毕竟.....一旦事情败露,流民可以化整为零,潜逃出城;监正会凭借自身的权能和体量可以保证自己不受到太大的打击。唯独我们,体量不够,跑也跑不了,很有可能会被推出去当替罪羊。”
“关于这个问题,我和诺科兰德先生其实也有考虑过。”马克维茨开口了,“所以我们找到了耀骑士,她与监正会的关系很密切,克里夫的奶奶和她的爷爷是旧识,克里夫也正是通过她重新夺回了城防军的控制权。另一方面耀骑士也与那些流民的领头人认识。事实上在我们开这次会议之前,我们已经在耀骑士的帮助下与另外两方见过面了。我认为以耀骑士的名誉和品行,她向我们担保的话我们是可以去相信的。”
“除此以外,事实上我们在这件事情上也不需要参与过深。”诺科兰德解释道,“监正会那边会与城防军协调好,流民那边会进入到距离他们最近的粮仓搬运物资。如果他们想要违反约定,那么监正会会将他们摁死在城内。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在行动开始时将城市警备队的通讯网络瘫痪掉——这对于菲利斯来说不难,剩下的事情就与我们无关了。流民不是我们放进来的,他们找到粮仓也不是我们带路的,我们也没有抢粮食,也没有包庇他们,只要菲利斯没有被反追踪到,我们便与这件事没有关系。如果处理的好,在这件事情上受伤的就只有商业联合会。”他最后幽默地补充了一句。
“噗嗤。”有几个人低下头偷偷笑了起来,席间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听上去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诺科兰德先生,你怎么想到的?”桑德斯问道。
“事实上这还得归功于马克维茨。我的想法就是受到了他的启发,他也帮我完善了许多地方——”诺科兰德微笑着看向马克维茨,“毕竟是他的老本行了。两年前做发言人时对耀骑士和商业联合会的矛盾的化解让我至今都记忆犹新。这次其实也一样,让所有人都能有一条退路。”
“除了我们。”马克维茨微笑着,神色很是平静,眼中却毫无笑意,“我们走到这条道路上来,退路就只会越来越窄。在这一点上,我相信各位比我更有觉悟。”
........
“哈.......凯尔希你不是正愁卡西米尔那边人手不够吗?现在卡西米尔出了事,我们正好可以以人道主义援助的名义向那边增派人手和物资——而且我们确实是这么想的呀。”罗德岛上,凯洛因斯打了个哈欠对面色冷清的大猞猁说道。
“你应该清楚现在是非常时期,卡瓦莱利亚基的局势非常紧张,我们要以干员的人身安全为第一要务。凯洛因斯。”
“那好说,我可以送他们过去。”凯洛因斯用手拨弄着房间里的花,漫不经心地说道。
“.......”凯尔希瞥了凯洛因斯一眼,没有说话。凯洛因斯知道她应该是同意了。
“真冷啊......”凯洛因斯在街上抖抖嗦嗦地走着,天空阴云密布,灰蒙蒙一片,路边的行人都面目萧索,裹着大衣,低着头匆匆赶路。时不时有几队全副武装的警察在街上列队巡查,或者突兀地揪住路边的行人盘问。
“这些就是马克维茨提到的城市警卫队吗?虽然看上去装备精良,纪律也很严明,但是为什么给我的感觉还是像土匪大于像警察呢?”凯洛因斯想道。
将带来的干员和物资送到办事处后,凯洛因斯循着一张字条来到了一幢破旧,侧面长了爬墙虎的二层小楼底下,小楼顶部立着几个装着老式霓虹灯的词:晨星报业。
凯洛因斯走了进去,他穿过狭小,阴沉的走廊,来到二楼最里面的房间。嗒,嗒,他敲了两下门,但是没有任何反应。嗒嗒,咚,他又快速轻敲两下,重敲了一下,门开了。马克维茨正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他。
“凯洛因斯,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啊!马克维茨!”凯洛因斯快步上前与对方拥抱了一下。
“先进来吧,很抱歉这里有些简陋,但是招待客人是够的。”马克维茨说着,将凯洛因斯领进了会客室,随后端来了两杯水。
“你现在在这里工作吗,马克维茨?”凯洛因斯细细打量着马克维茨和周围的环境。
“是呀,你上一次见到我时我还是发言人呢,如今落魄啦。”马克维茨打趣道。
“但是你的言谈举止一点也不像是个落魄的人。马克维茨,你真的变了。”凯洛因斯由衷地感慨道,上一次他见到马克维茨时,对方穿着价格不菲,低调奢华的高档礼服,虽然有才华与抱负,却掩盖不住自己的稚嫩,拘谨与不安。如今的他只穿了一件暗红色的羽绒服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但是却打理得非常整洁干净,他的目光平和却坚定,蕴含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只不过是迫于生活而做出的改变罢了。”马克维茨轻轻笑道,“倒是你,凯洛因斯,你此行前来真的只是为了护送那一批罗德岛的干员吗?”
“啊.....顺道......来看看你.......”凯洛因斯左手不自觉地动了动。
“那么......如此甚好。凯洛因斯,我们确实好久没见了,不如去外面找家餐馆好好叙一叙如何?”
“唉,好吧。”凯洛因斯耸了耸肩,随即坐正了身子,对马克维茨说道:“我知道晨星报社是个什么性质的团体,也知道你们最近准备做什么。”
马克维茨对此并没有惊讶,还是一如既往地微笑道:“果然,凯洛因斯,这件事瞒不过你。事实上。我也想要向你请教一下我们计划的缺点与风险,毕竟在这方面你比我们要专业的多。”
“我的意见吗,马克维茨。”凯洛因斯叹了口气,说道:“卡瓦莱利亚基现在的形势,你比我清楚。我的意见就是直接放弃这次行动。”
“我明白,凯洛因斯。但是事发突然,我们没有时间准备,这已经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好方案了。”
“那就不去管它。”凯洛因斯说道,“说实话,这个计划的构思确实精妙,如果能有充足的时间完善和准备,那确实是一个精彩的计划。但是,时间太仓促了,这次行动涉及到的利益方不少,涉及到的人员也是鱼龙混杂。而且,”他顺手拿起一支笔,在纸上圈画起来,“你们是在瞒过商业联合会的基础上进行三方交易与合作,但是你有没有想到,在无法保证参与人员可靠的情况下,一旦暴露,将商业联合会牵扯进来,无论形势如何变化,你们的处境都会很危险。”
“我明白,凯洛因斯,这自然风险很大。”马克维茨平静地看着凯洛因斯,眼中好似藏着一汪清泉,映出外面的万家灯火,“只是,你应该明白,一旦城防军被攻破,被逼到绝境的流民能做出什么。而一旦流民们进攻失败,又会有多少人死在这个冬天。这一切,和我们的民众,和我们的家乡息息相关。对不起,凯洛因斯,我们没法置身事外。”
“唉,马克维茨,曾经的你为了给所有人都留下一条后路,不惜做好让我误会你的准备,可是如今你却站在了商业联合会的对立面,断掉了自己的后路。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啊?”
“没什么,凯洛因斯,无非是社会变了,无数人在变迁中被断了退路。我们无法袖手旁观,就成了其中的一份子而已。”他看着欲言又止的凯洛因斯,补充道,“暗地里帮助感染者这种事我们做了一年了,商业联合会一直想要找到我们便是幕后主使的证据,但是我现在仍然站在这里。所以说,你也别太担心了,就算最后失败了,我也有应对的计划。”他说着,拍了怕凯洛因斯的肩膀,“别愁眉苦脸了,好不容易来一趟,没给我带点礼物吗?”
“看你说的,我是那种人吗?”凯洛因斯嬉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罐。“我托炎国干员给我带回来的上好红茶,是叫普洱。它味道很淡,但是香气又很醇厚,没怎么喝过茶的人也可以喝。”
“是嘛,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可得找个悠闲的下午坐在太阳光下看着书好好品尝。”
“其实炎国那边好像很会做茶,有很多不同种类的好茶,但是那边的绿茶都很苦,没喝过的人乍一喝受不了,我就只给你带了这个。”
“那你可要以后常来啊,多给我带点茶来。”马克维茨笑道,“对了,还有一个人我认为你必须得见一见。”
“谁啊?”
“会客室对面,我不说是谁,你去见了就知道了。”
“搞啥东西,神神叨叨的。”凯洛因斯嘀咕着,推开了会客室对面的门。
里面端坐着一个高挑纤细的身影,灯光将她美丽的角与柔和的轮廓勾勒出来,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在一片安静中是如此悦耳。
凯洛因斯呆住了,眼前的人身上再也没有了那套华丽的骑士服,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朴素的白袍。他想不到,生性骄傲矜持的莱塔尼亚人有一天会抛弃掉那座奢华高雅的黑松露城堡,脱下骑士服,来到这样一座不起眼的小楼中,在漏风的窗前借着昏暗的灯光安静地执笔为那些寒冷中受难的人呼告。
他轻轻走上前去,唯恐破坏了这样一份安宁。随后,悄悄伸出手,从后面环抱住了她。
薇薇安娜没有惊讶,她轻轻放下笔,闭上眼睛,往后一仰,倒入了凯洛因斯的怀抱中。
“我没有想到,你也会来这里。”凯洛因斯的声音听起来低沉,沙哑,“你真的很勇敢,辛苦了。”
薇薇安娜没有说话,她头一歪,靠在了他的胳膊上,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感受着她温暖的鼻息。
“怎么了,薇薇安娜,你想哭了吗?”他玩弄着柔软的发梢,调笑道。
“没,我只是.....在想,我们真的,好久没有再见面了。”薇薇安娜回过头来,灿若繁星的双眸温柔地看着凯洛因斯。
“是呀,距离上次分开,已经两年了。”凯洛因斯感慨道。“都这么长时间了,想我么?”
“嗯。”薇薇安娜倚在他怀中,点了点头,“还记得我临走前你给我写的信吗?‘待到黑夜过去,太阳便会照耀卡西米尔的每一寸土地。到那时 ,便是我们相见的时候。’我一直以为在卡西米尔真正有所改变之前你不会再来这里,今天能够见你一面,怎么能不叫我高兴?”
“我也没有想到,你会这么早就离开了匠人之都,来到了风暴的中心。”凯洛因斯说道。
“因为太阳不属于作壁上观,不劳而获的人。”薇薇安娜说道。
“所以说,你是怎么加入这里的?”凯洛因斯问道,“匠人之都离这里可不近啊。”
“诺科兰德先生去那里出差时遇到了我,他劝说我来到这里。至于马克维茨,我其实并没有向他提起,是他自己注意到了马克维茨,然后把他招揽进来。是责任与使命让我们成为了战友。”
“是啊.....凯洛因斯站起身来。被窗外漏进来的寒风吹地打哆嗦,“真冷啊......薇薇安娜,这么冷的天在这里工作,你不觉得冷吗?”
“当然冷。”薇薇安娜说着,也站起身来。双手搭上了凯洛因斯的肩膀。凯洛因斯搂着她纤细的腰肢,不断吻着她柔软的双唇与脸颊,薇薇安娜也热烈地回应着。
过了许久,两人从温存中醒来,凯洛因斯把手伸进包里,掏出了一条围巾。“来的时候很匆忙,想到卡西米尔冬天会很冷,就给你带了一条围巾——驮兽绒的,很保暖。”
“真的呀!”薇薇安娜惊喜地感叹道。
“嗯....我给你戴上试试。”凯洛因斯说着,将那条围巾笨拙地套在了薇薇安娜的玉颈上——
啪!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突然想起来有件事情还没跟你交代——啊.....抱歉打扰了你们吧?”马克维茨手里拿着个深色的包裹,站在门口对两人尴尬地微笑。
薇薇安娜脸红了起来。“还行,还好你没早点进来?”凯洛因斯朝他翻了个白眼打趣道。
“咳......凯洛因斯,那个是什么?围巾吗?”
“对呀,怎么?你羡慕了?我可只有一条啊。”凯洛因斯说道,但是随后他便发现对方的脸色少有地古怪起来,看起来就像是......憋笑。
“噗.......抱歉,凯洛因斯,但是,你应该真的是没用过围巾。”
“这......怎么?”凯洛因斯隐隐有了不详的预感。
“没什么!只是...你系得真的很像是绞刑架上的套锁!”
........
凯洛因斯在卡西米尔待了一天,第二天便有罗德岛的干员来接他回去。
临别时,马克维茨把先前那个包裹交到他手上。
“回去别急着打开——等你认为可以的时候,或者我告诉你可以的时候。”马克维茨郑重地说道。
“嗯。”凯洛因斯隐隐猜出了什么,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手里的包裹恍若有千斤重。
“再见,凯洛因斯。”薇薇安娜上前抱住了他,“使命与责任让我们成为了爱人。所以,只要你我没有迷失,就终将再会。”
送走了凯洛因斯后,几人来到了市中心一家酒吧,在刺耳的音乐与炫目的灯光中来到二楼,走进了一个包间。克里夫·罗素已经在那里等待了。
“为什么要选这里开会呢?”薇薇安娜问道。
“以克里夫的身份,来我们那边会被人注意到,引起怀疑。但是他来酒吧放松一下就相对合理。”诺科兰德解释道,“对了,耀骑士去哪里了,她没来吗?”
“临光已经出城去流民那边做准备了。她那两个萨卡兹医师伙伴也到那边去医治前几次突袭中留下的伤病员了。”
“这样啊。”诺科兰德点点头,说道,“那么,我们再确认一遍明天晚上各自的职责:耀骑士负责在监正会那边接应,菲利斯负责瘫痪城市警备队的网络,桑德斯,坎黛菈和薇薇安娜负责监控不同区域城防军的通讯状况,柯罗芙负责协助菲利斯,马克维茨负责与流民那边做好通讯,一旦流民那边撤出粮仓,立马撤掉城市警备队的通讯屏蔽。我会把握好整个计划的进度。各位都能明白么?”
“明白!”众人说道。
“好,那么......”
“不好了,会长!有一队城市警备队进了酒吧,直接朝着二楼来了!”忽然,菲利斯预先安排的望风的人推门进来说道。
“可恶.....难不成是有人走漏了消息吗?还是凑巧了,这些家伙好像就喜欢往这些地方跑!”菲利斯紧张地说道。
“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混过去,楼梯口只有一个,就是他们来的方向,万一他们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查,我们跑都跑不了。”克里夫说道。
眼见着巡警越来越近,马克维茨心一横,抄起一瓶酒咕咚咕咚吹完,对桑德斯说道:“只能委屈你了,兄弟。”
“什么?”桑德斯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重重挨了一拳,摔倒在地上。
“我*你*,你这混蛋,竟然敢趁着老子出差给老子戴绿帽子,老子今天非要把你揍死!”马克维茨喷着酒气,满口污言秽语,摇摇晃晃地举起拳头又要再打。
“你干什么?”桑德斯莫名其妙挨了一拳,心头一阵无名火起,起身也照着马克维茨肚子来了一拳,马克维茨被打得身子拱了起来,反手勒住桑德斯的脖子把他掀翻,两个人在倒地上扭打起来。
菲利斯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向坎黛菈使个眼神,坎黛菈了然,当即去拉架。
“滚开,老子完事了再来收拾你!”马克维茨一把将她甩开,坎黛菈固然明白是在逢场作戏,但是一想到马克维茨头一次这样凶自己,还是禁不住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她干脆借着情绪走到一旁抽泣起来,其余人则纷纷上前去拉架。一时间包厢里面看上去倒真是那么个场面。
叶氏科夫·霍普金斯是一个出生在卡西米尔的乌萨斯人,身为城市警备队第65巡逻队队长的他按照计划今晚对市中心各大酒吧进行突击检查。于是他便带着兄弟们辗转于各个酒吧之间。老实说这个任务又无聊又煎熬,尤其是看着舞池里那些不断扭动的女人却不能去搭讪,这领他们非常难受,无论是他还是兄弟们现在都只想完成任务,然后赶紧随便找家酒吧,去舞池里领个妞带回家好好犒劳自己。
“哦.....旁边那包间里好像有人在打架.....喝醉了?我的天,打得可真凶啊.....听起来好像是那个男的被自己兄弟戴了绿帽子?那真是太惨了,那边那个小姑娘,哭得可真惨.....他就是那男的的老婆?别看现在挺可怜的,在床上估计也是个**!不然咋就把自己男人绿了。”叶氏科夫看了一会,还是决定先赶紧把任务做完了。他带着队伍往前走去,一遍走一边在想刚才看到的好戏。“刚刚那劝架的人里面有个大角鹿小姑娘也挺不错的,看上去又水灵身材又好......等等,大角鹿?薇薇安娜·德罗斯特!她早就被发配到匠人之都了,现在出现在这里一定有问题!”他赶忙带着队员回到刚才的包间,一觉踹开门,里面早已是空无一人。
“烛骑士刚刚在这个包间里,你们谁看见他们去哪了?”他转过身询问自己的队员。
“得了吧队长,烛骑士人都还在匠人之都呢,你怎么可能在这里见到她?她飞过来的啊?”队员们无精打采地抱怨道。
“是真的,我刚刚绝对在这里见到她了,我不可能认错,这屋人绝对有问题!”
“嘻嘻,你说队长之前就喜欢看烛骑士比赛,还专门买了她比赛的碟片看。他是不是想烛骑士想疯了,见个女人就是烛骑士?”
“诶,我觉得也像,咱们队长啊,白天想,夜里哭,做梦都想睡美妞!”几个促狭的队员甚至调笑起自家队长来。
“可恶......你们给我等着!”叶氏科夫扑了个空,还挨了自家队员一阵揶揄,脸都气成了猪肝色,心里就想吃了屎一样。
马克维茨等人出了酒吧,一路躲回了晨星报社里。
“今晚可真是一波三折。”诺科兰德舒了口气,“当然,能成功脱险还是多亏了马克维茨机智。”
“确实。”克里夫也赞同道。
“只是一点小聪明而已。”马克维茨淡淡地说道,随即对旁边的坎黛菈道歉:“抱歉,情急之下就对你说了过分的话。”
“没关系,逢场作戏罢了,我不在意。”坎黛菈摇了摇头,“如果你想补偿,等这次事情结束请我吃顿饭吧,你和我,两个人。”
“.......”马克维茨讪笑着,没有说话。
“哎呦......马克维茨先生,您下手可真狠啊。”桑德斯抚摸着自己被打肿的脸,打破了沉默。
“抱歉,一瓶酒有点多,下手就没了轻重了。”
“今晚就到这里吧。希望明天一切顺利。”诺科兰德拍了拍手,说道。
时间过得很快,仿佛转眼间便到了第二天的夜晚。
晨星报业的众人都在各自的位置上,严阵以待。
“注意.....距离行动开始还有五分钟,请各位再次确认自己所负责的设备与仪器运转正常。”
众人皆检查起自己的设备来。
“菲利斯正常。”
“马克维茨正常。”
“桑德斯正常。”
“薇薇安娜正常。”
.......
“五,四,三,二,一。行动开始。”
菲利斯立即点下了鼠标,十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动,一行行代码与进度条出现在电脑上。
三分钟后,菲利斯轻松地说道:“菲利斯完成。”与此同时,薇薇安娜等人耳机中城市警备队员们彼此交流的声音戛然而止。无线电台里一阵静默。
“我接收到流民那边的信息,他们已经开始进攻放线。”马克维茨说道。
“好,接下来就是等待了,不出一个小时,流民们应该就可以将物资搬运出城。”诺科兰德说道,“还请各位时刻注意好自己那边的情况。”
“是!”
时间在静默中滴滴答答地流淌。
一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三十分钟过去了。
六十分钟过去了。
“马克维茨,流民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时间过去了一小时十分钟时,诺科兰德问道。
“还没有,我一直在监听无线电,他们没有任何通讯。”
“奇怪,这不应该,按照计划现在他们早就应该完事了。”诺科兰德沉吟道,“再等五分钟,如果那边还是没给消息那就——”
“不好!有设备定位到了我们的位置!”忽然,菲利斯大叫一声,他的电脑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什么?”众人大吃一惊。
“能知道是谁在定位我们吗?”诺科兰德急忙问道。
“是城防军!”菲利斯将电脑让出来。
“城防军.......”诺科兰德沉吟道,“难不成是监正会.....”
“流民那边来消息了!”马克维茨也转过身来,脸色十分难看,“他们说,行动失败,没有突破城防军的放线,绝大多数人阵亡!”
“那这样看来确实是监正会了。”诺科兰德腾地站起身,“各位,情况有变,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大家赶紧把资料带上,设备毁掉,我们先撤!”
众人忙起身将电报机与电脑都砸毁,随即手忙脚乱地收拾起资料来。
“抓紧了,各位,来不及了!”桑德斯喊道,他已经隐约从窗户里看到了正向这边包围过来的城市警备队。
众人匆匆收拾好,赶忙跑下楼,钻进了道路旁的窄巷子里。
“快,这边!”桑德斯跑在前面,忽然,“咻!”一根弩箭刺穿了他的心脏,他带着错愕的表情倒了下去。
“不!桑德斯!”坎黛菈和柯罗芙哭出了声,眼泪飞散在空气中。然而众人无法停下脚步,马克维茨顶在了最前面,众人迅速拐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黑夜浓重地像要把一切吞没,窄巷两边的破旧房屋如同张牙舞爪的巨兽,众人在窄巷里拼命地奔跑,却无论如何都甩不开背后那催命的脚步声!
“不行,他们肯定早就包围了这一片区域,这样下去谁都跑不了的!”好不容易,背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应该是被暂时甩掉了,马克维茨当即停下来说道。
“那你想要怎么办。”诺科兰德问道。
“诺科兰德先生,我们互换一下外套吧。”
“互换外套?难道你想.....”诺科兰德错愕地问道。
“对,你带这几个孩子离开,我扮成你,去引开他们。”
“不!”几人回头看去,坎黛菈捂着嘴,眼泪哗哗流淌,浸湿了袖口。“马克维茨先生,你不要去!”
“是啊,马克维茨,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必须要有人引开他们。诺科兰德先生,你是大家的主心骨,菲利斯是我们里面唯一精通信息技术的人。其他几个还都是小孩子。只有我能去了。”
“马克维茨先生,我们不能没有你啊!”坎黛菈知道自己大概是无法阻止了,她倚着墙,几乎要瘫倒在地上。
“不.....”马克维茨温柔地看着她,说道:“你们还是孩子,还年轻,比我有更大的潜力和能力——而我只是一个舞文弄墨的文人罢了,你跟我做了这么久,我的工作你完全可以接替。”
“我的父母都死了,我现在.....”坎黛菈死死咬着自己的手,将未说完的话憋在了喉咙中。她将头埋在马克维茨怀中,无声地恸哭起来。马克维茨抚摸着她的头,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即将她轻轻推开了。
“快点换衣服吧,不然来不及了。”他对诺科兰德说道。
诺科兰德点了点头,随即开始脱衣服,他接过来诺科兰德的西服,穿上它。有点大了,马克维茨想。他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创业时穿的那套西服,很大;那套发言人的衣服,自己刚穿上它时也觉得有些大,但是穿着穿着也觉得合适了;自己作为玫瑰报业董事长助理的工作服一开始也总觉得大,但是后来也觉得合身了,他这一生好像总是会不得不穿上一些很大的衣服,但是穿到后来,它们都变得合身了。
“我也去。”薇薇安娜突然说道,随即她对震惊的马克维茨与诺科兰德解释道:“如果诺科兰德先生准备丢下同伴苟且偷生,那么他带一个术士保护自己是最可信的。”
众人身后,那杂乱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别了,马克维茨,薇薇安娜。”诺科兰德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带着其他几个孩子消失在了巷子的一头。
本来,城市警备队已经把这一带团团包围,准备来个瓮中捉鳖。但是不知从哪个小队里面开始转出“目标组织首领诺科兰德带着一个术士准备放弃其他人,掩人耳目单独逃生”的消息,越来越多在外面包围的小队为了争夺功劳,离开了自己的岗位深入到了巷子中。
马克维茨与薇薇安娜在窄巷中不断地奔逃,身后是越来越多穷追不舍的追兵。马克维茨手中持着一把铳,他不时回头射击,将最前面的几个追兵射倒,薇薇安娜更是一次又一次地释放出源石技艺,让耀眼的烛光不断在夜空下闪烁,将敌人击退。然而两人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让对方相信这确实是诺科兰德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从而引来更多的追兵。如同被鲜血吸引的鬣狗一般。
“这边....”马克维茨气喘吁吁地招呼着,持续的奔跑和射击让他与薇薇安娜逐渐开始疲惫,身后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前面就是街道了,穿过街道跑到对面那一片区域中,或许还能.......
“哗啦啦。”眼前的街道瞬间被黑压压一片巡警堵住了。马克维茨与薇薇安娜慌忙回头,但是谁知背后同样也是一排巡警。
他们被堵在了这个窄巷里。
两头都巡警都持着防爆盾,开始向两人缓步推进过来。
薇薇安娜·德罗斯特举起了烛剑,正要施法,却感觉呼吸一滞,忍不住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待她缓和下来,手掌中已经满是鲜血。
她定了定神,再次举起了烛剑,烛火开始在剑尖凝聚。
“马克维茨......能掩护我......完成这次施法吗?”她喘着气问道。
“呵.....你确定吗?你的身体已经支撑不起你再释放大规模的源石技艺了。”
“无妨,”薇薇安娜看着两边的追兵停下了脚步,一个个冰冷的铳口从防爆盾的空隙间伸了出来,对准了两人。“反正结果是一样的。”
“好啊,我会尽力去做的。”马克维茨一扭头,发现薇薇安娜还戴着一条围巾。
“好啊,到最后都戴着凯洛因斯的围巾?”
“是啊,这样,我就永远都有他陪着了。”薇薇安娜展颜一笑,笑得很是幸福。
马克维茨愣住了,“唉,早知道,我就应该先把凯洛因斯的红茶喝了,可惜了呀,那可是上好的炎国红茶。”
此时薇薇安娜的源石技艺几乎已经到了可以释放的阶段,她双手支撑着烛剑,脸色煞白,浑身止不住地颤抖。那烛火在黑夜中散发着太阳一般耀眼的光辉。
马克维茨举起铳,面前,是黑压压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