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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贰拾章 南国无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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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城守卫军公布的官方战报:

经全体长城守卫军成员浴血奋战,现长城外云中漠地魔种隐患已除,魔种首领及绝大部分魔种已被剿灭,我军正在清剿残余流窜魔种,不出三月,云中漠地必将再无魔种侵袭纷扰。】

云缨不记得从空中掉落之后的事情。

当她再次睁眼之时,迷迷糊糊之中向四周打量,时间已至深夜,在烛火的亮光中映入眼帘的却是熟悉却又陌生的摆设,这里的桌案,那边的书架,还有靠墙壁的盛放着掠火枪的枪架。这里的一切与所有的陈设与她儿时一般无二,除了一个放在床头的布袋。

云缨将自己从床铺上撑起,只觉得头痛欲裂,胸口的伤似乎仍在隐隐作痛,不过再如何难受,此刻的她也是认出了这地方是自己儿时生活的地方——云府。

忍着身体上的不适,云缨坐起身,脑中思绪转动,努力的想将脑中的记忆碎片拼接完整,口中不自觉的嘟囔着,想要捋清发生的事情。

“塞外……魔种……总攻……”

塞外一年的时光,去玉城时的受伤,救了自己一命的星泉,晨光中的队旗,木兰姐的战前宣言,黑压压的魔种大军,火红的枫叶,破晓之心,以及……

“阿离!”

云缨睁大了双眼惊呼出声,此刻她顾不上再去整顿衣衫,蹬上了鞋子就要往外面跑,但还未迈开步子,就被一阵晕眩感和胸口传来的疼痛压的坐了回去。

“老爷!小姐醒了!”

听到屋内动静的侍女连忙高呼出声,快步的向着云缨父亲的书房走去,想要快些告知主家这个好消息。

坐回到床上的云缨扶着床沿再次缓慢起身,她不想再等,她要找人确认阿离的情况,哪怕自己这副身躯的情况甚至都走不出这偌大的云府。

一阵急促且有力的脚步声从门外由远及近,听得出来这位来者的心情很是急迫,还没等云缨有什么过多的思考,一双手便已经推开了房间的大门,一位长相威严的中年人带着万分焦急的面容进入了屋内,来者不是他人,正是云父。

“云缨,怎么样,感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喝水?医生!”

云父进入房间便是走到云缨床前蹲下身一阵嘘寒问暖,看得出来他眼神中的焦急。

说起来,云父当初将云缨送入大理寺,也只是为了历练一番云缨,也有一些让其知难而退的心思。但是他还是前前后后费了不少心思,若没有如此,云缨也不见得能在大理寺闯了这么多祸而安然无恙。

在云父看到长城那边传来的战报之后,心中的悔意便如潮水般涌出,毕竟在他了解到云缨的志向之后,他对云缨的教育便一直都是严苛的。可谁料到她的确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甚至几乎是用生命换回来了令人自豪的功勋。

云父想的是云缨的安危以及几日后朝堂之上的论功行赏。

可现在的云缨满脑子只有公孙离。

“父亲,我没事,不必叫医生过来了。”

“您知道公孙离怎么样了吗,就是尧天的那位,您一定知道的。”

云缨没怎么听进去她父亲的话,只是忍着难受说自己没事。眼见这么一位活生生的朝中重臣站在自己面前,当下云缨也是管不了那么多,开口向父亲询问起了公孙离的情况。

不过面前的云父却是怔住了一瞬,皱着眉沉默不语,一向充满威严的他此刻却也不敢与满怀焦急和期许的女儿对视。他是为数不多的知道长城的守卫战究竟是以何种方式胜利的,并非如官方战报所说,是因为长城守卫军的英勇奋战,而是因为女儿口中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以生命作代价换来了这一场必败之战的胜利。

这些消息的异样云缨迟早会发现,但并不应该由他来捅破,且不应该是现在。

沉吟片刻,云父调整好了心态,十分关心的开口。

“你好好休息一阵子,三天之后陛下要在朝堂之上论功行赏,到时候……”

“父亲!”

看着面前故意扯开话题的父亲,云缨喊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语,心中悲伤的阴云更加厚重,阿离的不测已然是注定的,不过她到现在依然都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云父的话被自己的女儿打断也并未生气,只是沉默不语的看向面前悲伤的女儿。他从心底里敬佩和感激公孙离,也心疼自己的女儿。身为父亲,自己女儿和公孙离的事情他早就知晓,不过也并未多言,女儿喜欢便是,两名女子又如何,偌大一个云家还不需要将女儿做为联姻资本以求荣华富贵,若是连市井流言都止不住,云家还不如趁早散了。

不过事已至今日,江山社稷仍在,民生安乐国泰民安,却正是盛世繁昌之景。可这盛世的背后,唯一牺牲的却只有这一对眷侣的未来。

可以说,这个盛世欠她们一个完整的未来。

“等你休息好了,出去走走吧,看看大理寺和尧天的成员吧,或许公孙离在他们那里给你留了什么。”

云父沉吟良久,却是不知该如何去安慰云缨,毕竟发生了这种事,也只有她自己才能在缓缓流过的时间之中慢慢的深藏那份悲伤,无人能与她共情,无人能与她分担。

“这布袋里……是那两柄纸伞。”

其身正打算离去的云父似是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了那个放在床头的布袋,轻声说道,随后便不再多待,将房门带上,吩咐门口的侍女只需注意云缨的状态,至于其他的事情,不必多管。

他明白,现在云缨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够独处的机会。

云缨听完了父亲的话,便颤抖着伸手去打开那个布袋。

两柄纸伞,她已然猜到是哪两柄。

其一,是她从长安离去之时,随身携带悉心照料的那柄公孙离赠予的纸伞。

而另外一把……

伴着火红残阳在塞外的空中执伞起舞的身影又浮现在云缨眼前,水雾在逐渐模糊了目光,逐渐盈满了眼眶,眼泪不争气的滴下,落在那纸伞的伞面之上,却是在表面的薄薄灰尘之上划出了一道明亮的泪痕。

夜已深,可房内的烛火却彻夜未息,昏黄的光中,云缨紧紧的抱着纸伞沉沉睡去。

……

暑退九霄净,秋澄万景清,这是长安城爽朗的秋日,在夏日里热的不想吆喝的小贩们也趁此机会大声的招呼着来往的人们,期望在这个数年难遇的清朗秋日之中卖出更多的货物。

云缨缓缓地走在热闹非凡的市井小巷之中,却并未像以前一样四处跑动凑热闹,只是静静的走着,看着四周的摊贩卖力的吆喝,看着人们不亦乐乎的劳动,看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的幸福与快乐,所有人都在向着他们的目标走去,却是没人注意到云缨。

这条路是从云府去往大理寺的必经之路,亦是她和阿离在河中放灯那日一起同游的街道。她仍清楚的记得在哪些摊位处曾对阿离说过哪些话,与她一起买了些什么,以及那时那刻她的笑容。

不过越是令人怀念的过往,在某些时候就越是深深刺入心中的利刃。

盛世繁昌,故景依旧,只可惜,故人已逝,应是良辰美景虚设,再无人可与她共赏这盛世之景。

“阿离,这就是你用生命换来的盛世啊。”

云缨轻叹,低下头喃喃自语,脚下的步伐却是加快了不少,她并不想在这里再多呆下去,犹如潮水一般的回忆已经快将她淹没,她不能再停留,她还有事情要做。

不过最终她还是在一个摊位前驻足——那个她曾向其老板学习如何制作舞服的成衣铺。

“云小姐近日来此有何贵干,我可是听说您可是这次解决魔种的功臣。”

那老板显然也是注意到了站在摊位前的云缨,笑着和她打起了招呼,不过这寒暄的话却是正巧戳到了云缨的痛处。她神情一滞,苦涩的笑了笑,点点头随意的寒暄着,没让那位老板发现自己的异常。她虽难过,却也知晓老板这一番话也是无心之言,并非故意。

“想跟您定制一件衣服,适合在江南穿着的。”

“行,您自己穿么,江南那地方比较湿润,我给您思考思考怎么做穿着合身,您想要什么材质和颜色呢。”

那位老板先是有些意外,毕竟他在这条街上也摆摊好多年了,也是见过不少次云缨风风火火的跑来跑去,可是哪次也没穿什么十分华贵

云缨低头看向那铺满布料的摊位,静静的思索着,伸手捻起摊上一段光滑柔软而又轻薄的绸缎,另一只手顺手从地上捡起了一片从树上掉落的完整的橘红色枫叶,将这两样东西一齐递给了老板。

“材料的话,用这种绸缎。”

“至于颜色……就这片枫叶的颜色吧。”

……

尽管塞外的战事已经结束,可大理寺内的事物依旧繁重,毕竟京城之内的事情可从来没少过,更何况长安城内的奸细刚被清剿完毕,此刻的审讯交接等事项更是纷繁复杂。

云缨站在了大理寺的门前,却是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在门边那石狮子身前驻足良久。她伸手去抚摸了下那石狮子冰凉坚硬的大头,似乎又回到了一年多以前曾在大理寺内风风火火的日子。

也是在那时,正是在此地,她和公孙离的故事正式开始。

自那日被派去长城之后,云缨的职位便不再属于大理寺的管辖,从前自己置身于其内并不觉事务有多繁重,而今日再以外人的身份来此,却是倍觉之前都自己有多么的不务正业。

云缨走了进去,守卫虽是看见了她,可明显也是认识这位从大理寺出身的女将军,因此也并没有阻拦,任凭云缨在大理寺内随意的走动着。

大理寺的布置还是如以往一般简洁,云缨按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到了狄仁杰的书房,抬手欲敲,却不知合不合适,又将手放了下去。根据她对狄仁杰的了解,此刻的狄仁杰一定在伏案处理各种公文,这个工作狂不会给自己太多的休息时间。

“云缨姐,你……回来啦?”

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转过头去,看到的便是李元芳那熟悉的尖耳,稍稍低下头,才看见他抱着一摞公文,脸上带着有些惊讶欣喜却又欲言又止的表情。

“嗯,回来了,狄大人现在在里面吗,帮忙通报一下吧,我有事相商。”

云缨看到身后的元芳,先是一喜,随后便又恢复了来时的那般平和的神情,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此刻的她,神情所表露出来的,却有几分公孙离的模样。

俗话说越喜欢一个人,行为举止便会越与其相似?,元芳与云缨毕竟好久没见,此刻一眼便看出了其变化,刚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只是点了点头,轻轻敲了敲门,随后便推门而入,留下云缨一人在门外稍作等待。

“狄大人,云缨在外面,说是有要事相商。”

李元芳进入书房内,轻手轻脚的将那摞公文放到了桌子上,轻声将狄仁杰的思绪从满桌公文中拉出来。

听闻云缨来了,狄仁杰并不意外,他抬起头,伸手按了按太阳穴,面容上的疲惫难以掩盖,看向门外的目光中却是充斥着复杂的情感,有无奈,有惋惜,有纠结,甚至还有一丝愧疚。

狄仁杰也是在魔种隐患被根除之后才从武则天口中知晓了明世隐的全部计划,做派一向正义的狄仁杰自是对这个计谋毫无赞同之意,不过木已成舟,且是陛下点头同意的,他再有何不满又有什么用。

但是若不是明世隐的计划,自己今日能否安然坐在这里办公,长安城又能否如现在这般和谐安定,却又都是未知数了。

“让她进来吧,有些事情,她有权利知道。”

狄仁杰挥挥手让元芳去将门打开,让云缨进来后便让李元芳继续他的工作,只留下这曾经的上司与下属在这书房中沉默的对视着。

“你长大了。”

狄仁杰率先打破了如死水一般的沉默,在对视的时候,他从云缨的眼中读出了许多,对旧友的怀念,对老上司的质问,以及埋藏在其眼底的,对公孙离的思恋。

“或许吧,塞外一年的时光总会让人发生改变的。”

“但成长也是需要代价的,对吗,狄大人。”

云缨淡淡的说着,虽是回应,却并无多少亲切之感,反而透露出了一种质问的语气,而对狄仁杰的称呼,也从原来的狄大哥,变成了中规中矩的狄大人。也并非她不想与狄仁杰好好坐下叙叙旧,她也不想以一种好似对手一般的状态语气交谈,只不过是现在对于她而言,弄清楚阿离前去塞外的所有前因后果才是最重要的。

“公孙离的事我也是在长城传回战事大捷的消息后才从陛下那里得知,在此之前,我对整个计划并不知晓,恐怕只有陛下和明世隐在那时知晓整个计划。”

“还有临近决战最后一个月的那几封信,并非公孙离亲手寄出,而是委托了大理寺代为寄出,以做出她仍在长安的假象。”

“她为的就是不让你知晓,她知道你一定会阻止她,但她不这样做,你就会死,其他人也都会死,虽然那些人对公孙离而言比不上你万分之一。”

“而且……她的事牵扯过多,莫要与其他人多说。”

“至于原因,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狄仁杰将所以他知晓的情况全部告诉了云缨,也包括明世隐的计划内容。他看向面前这个愈加成熟的云缨,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股悲悯。

若是可以的话,谁也不希望云缨的成长是以这种痛苦的方式获得。

云缨听完这一番话,沉默了良久,任谁也看不出她眸中的情绪。许久过后,她抬起头,眼神中那一抹澄澈却是令狄仁杰一阵出神。

“谢了,狄大哥,我走了,注意身体,别总是一副工作狂的样子。”

云缨笑着和狄仁杰告别,转过头的庆幸与悲伤的神色很好的被隐藏。她庆幸这件事果真不是狄仁杰决定的,而且他事先也并不知晓此事,若不是如此,云缨还真的不知道如何去面对狄仁杰。

她悲伤于公孙离的决定,她并不怕死,她只是怕公孙离丢下她一个人离开,而现在,只剩她一个人了。

从大理寺出来已是将近中午,上午热闹至极的街巷也迎来了短暂的休息,秋日正午的阳光暖洋洋的洒下来,是正好令人舒适的温度。微风吹过,吹的路边枫树的枫叶随风起舞,却也带了几片红透了的枫叶随风而下。

红叶,却是最多情。

……

“玉环姐,你也不知道这件事吗?”

云缨潦草的吃过午饭,便马不停蹄地去往了尧天组织的所在地,在她看来,这里是公孙离最有可能留下什么消息的地方,毕竟这里是公孙离除云缨以外在长安唯一会留恋的地方。刚进门便与杨玉环迎面相遇,一番眼神交流过后,杨玉环也是很清楚云缨此次前来究竟为何,轻叹口气,便将云缨带入了公孙离的房间详谈。

“很抱歉云缨,这件事可能除了公孙离和女帝以及明世隐以外,再没有人知道。”

“她离开的时候没和任何人说,我们也是第二天才发现阿离已经离开长安,大街小巷都贴满了通缉令。”

杨玉环内心之中也是十分悲伤,公孙离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她消失的第二天,裴擒虎,弈星和她自己找了两天两夜,不过却是毫无收获,只在公孙离的房间里找到了明世隐留下来的锦囊的内容,以及一封特意注明了的要给云缨的信。

“这里,有她留给你的一封信,或许她有什么想对你说的吧。”

杨玉环将信笺从怀中取出,递给了云缨,看着云缨颤抖着接过那鹅黄色的信笺,随后便起身离开了房间。她没去看过那信封里的内容,不过大致也能猜到一些,应该会是云缨看完了承受不来的内容。

“云缨想要大哭一场也好。”杨玉环如此想着,悄悄带上了门。

【云缨: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然完成了此生最后的惊鸿一舞。

对不起,不能在长安待你归来了。

不过,此事已非你我所愿能够操控。

能够保你一世平安我便心满意足。

这皆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这一生已然残缺不全,可你不一样。

你有着更好的过去,也应该拥有更好的未来。

不必悲伤,不必惋惜。

你无需怀有歉意。

淤泥中的落枫能为明亮耀眼的火焰增添最后一抹光芒。

这亦是我的一缕光芒。

连同我那一份,继续走下去吧。

别哭,将军是不能哭的。

你是我的此生永爱。】

云缨就这样呆呆地望着手中那张甚至还依稀能闻到公孙离身上清香的信笺,她的眼神映着那鹅黄信笺上清秀的小楷,指腹轻轻的在信纸上摩挲着,似是要与公孙离的指印相合。

那片长安最火红枫叶落进长城无边荒漠,化作那无边沙尘中的一部分。

而自己还没有来得及给她什么。

她甚至想要求魔求佛唤她回来。

却不知该以何为凭。

是凭尧天,凭长安,还是……凭自己?

凭这她用生命换来的土地,凭她用骨肉铸就的繁华,凭她用命换来的命?

房间内良久无言,预想中的抽泣或嚎哭都未到来。

云缨推门走出这一方阿离曾经居住的屋子。

阳光正好,秋风微拂。

院内枫树上最红的一片枫叶悄然落下。

悄然撞进云缨怀里。

……

三日后,太初宫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皆集于此,今日不为别的,正是为长城一战中有功之臣封赏的日子。

武则天坐在那把象征着整个国家权力顶峰的龙椅,俯视着下方伏首而立的众臣。这次云缨不再是那个不起眼位置的几乎毫无存在感的人,而是站在了武将之中的前几位,让武则天一眼便发现了她。

云缨一身蟒袍官服站在自家父亲以及一众功勋大将的身后,众多目光汇集于她身上,有嫉妒,有羡慕,有好奇。十八岁的女将军,而且很有可能被封赏为三品武将,这样年轻便有如此成就,怎能不让其他人投来异样的眼光。

“魔种后患已除,我大唐如今国泰民安,朕甚是欣慰。今日召集诸位爱卿在此,是为了封赏有功之臣,嘉奖其功绩。”

“狄仁杰,平定京城内乱,找出奸细有功,拜为丞相,同时仍担任大理寺卿一职。”

“长城守卫军花木兰等,集体官阶升一阶,赏黄金百两,由婉儿替朕拟诏,派人送往长城。”

……

“云缨。”

连续的封赏了许多有功之臣,眼看着已经到了末尾,终于在最后一项提到了云缨。可是武则天的话语却在这一刻顿住,就这么淡淡的看着云缨,整个朝堂的气氛一瞬间变得诡异。

“臣在。”

云缨右跨一步从武将的队列之中站了出来,伏首恭敬地答到,却是没人注意到她脸上的落寞。

“破例封为云麾将军,官至三品,赏黄金百两。”

武则天微微点头,说出了云缨的封赏,一时间朝堂之上低声的议论四起,文臣武将皆是惊讶或不解溢于言表,就连云父也是困惑。

唯二毫无波澜的便是云缨和狄仁杰二人。

只有这两人知道这所谓破例,究竟是为何而破。

这一份封赏,本应是云缨和公孙离两人的。

武则天看着堂中议论纷纷的群臣,并未制止,只是看着这满屋的众生相,觉得好笑罢了。他们不知道这破例为何,他们也不应知晓。

明世隐的计划本就不适合公之于众,若是被世人知晓,她武则天会背负一个心狠手辣的骂名,而这便是失了民心,刚刚解决完外患的江山社稷便又将进入内忧。

武则天本想借此退位,还天下于李家,可却被公孙离离开长安前在御书房门前放的一封信打消了念头。

信中公孙离以此行消灭魔种作为条件,交换武则天护云缨一世平安,并且劝说其莫要将此事公之于天下。

她很清楚,只要民心不乱,武则天便一直会是这天下的主人,云缨便会安全,这个约定也会一直存在——毕竟武则天也并非失信之人。

“谢陛下。”

待议论声小了一些后,云缨恭恭敬敬的谢过武则天,便又低头站回了队伍中。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朝臣犹如潮水一般涌出了太初宫,但议论并未停止,也有不少人去云父身旁道喜,却是没人注意到云缨并未随着人群退出皇宫,反而是绕了一圈直接去了御书房。

“陛下,云缨求见。”

“云缨……让她进来吧。”

武则天听着上官婉儿的通报,有些犯难的扶了扶额,她早就料到以云缨风风火火的直性子必定会来独自见自己,而且一定是独自一人前来,甚至都不会和她的父亲说。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缨进入御书房便恭敬的对武则天行了大礼,不过却并非如其他臣子那般惶恐,语气也并非那般恭敬。不过武则天却是未在意这些,抬手示意云缨起身。

“云将军请起吧,你是有功之臣,不必过于拘谨。”

“此番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求于朕。”

武则天柔声问道,虽然自己身为一国之君,但是对面前这个为了盛世而失去了自己爱侣的少女还是很难端起威严的架子。

“有功之臣并非微臣,陛下也应清楚。”

“不过此番前来,臣确实有一事相求。”

武则天毫不意外云缨的话语,对这话中的暗讽也是没怎么在意。至于云缨口中所说的一事相求,不管是为公孙离讨个说法还是提出辞官,都在她的预想之中。毕竟这盛世欠这两人的很多很多。但若是云缨要另外提出什么条件的话,只要不过分,武则天还是决定会答应她的。

“说吧,只要不过分,朕都会尽量满足你的。”

“臣,想要告假一年。”

千算万算却是也没想到云缨只是要求一个为期一年的假期,武则天先是惊讶,而后便也默然。虽然新上任官职应该先做好交接,而后再去熟悉工作内容,不过既然是云缨提出来的,便也应允了。

“朕准了,后续的交接工作先让你父亲来着手吧。”

武则天并不追究这一年云缨要去做什么,她不提出辞官,已经是对整个社稷的意外之喜了,毕竟这种有能力又年轻的人才在继上官婉儿之后又一青年才俊。

“谢陛下,那微臣告退了。”

云缨并不想在御书房多逗留,获得准许之后便转身走出了御书房,秋日清晨的晨光从门口照进,将云缨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武则天看来,却是一番落寞的背影,带着一种深深的孤寂感。

是永失其爱的孤寂。

……

【半月后,江南】

南国的天空不似长安那般总是透着些灰,而是毫无杂质的湛蓝,深秋之时,更是一尘不染晶莹澄澈,哪怕如现在一般有蒙蒙细雨降下,却也只是几片薄云游荡于空中,堪堪遮住太阳的半张脸;白墙灰瓦的建筑,虽没有长安那般浮华,但那南国水乡特有的淡雅却是让人心静;横穿小镇的溪流上横着一座或多座汉白玉的石桥。

云缨素手持纸伞站在桥上,另一只手怀抱着一个枫色的长包裹,她既没穿那件红白色的常服,也未带她那最珍重的掠火枪,一身枫红色的绸缎华服在这以灰白青为主色调的南国细雨天却是格外显眼,随着细雨带来的清风微微飘拂,却是不见雨滴将那长长的衣摆沾湿。

小镇的长街两旁,各样的植物任由雨滴洗涤叶子上的灰尘,焕发着秋日中的生机,其中还有几棵南国少见的枫树。

云缨远远望去,却是有些出神。

这里像长安,却又不像长安。

青绿色的枫叶缓缓随风摆动,明晃晃的闯入云缨的眼中。

阿离说,代她来江南看看。

她曾不解,可这一刻,她望着那嫩绿如新生的枫叶,恍然惊觉。

南国,从未有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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